第一次见长命是什么时候我已记不清了,对他有印象也是从他成为我们家那年邻居开始的。
我们家以前的老房子是我们家和我伯伯家一起住的,两家人共用一个堂屋,后面我伯伯家建了新房子就搬出去了,左边几间屋子就空出来了。
那天傍晚我在屋门口玩耍,一向眼尖的我发现堂屋门口放了一个黑色的包,捡起来打开看发现里面有好几百块钱。虽说我那时候年龄小但也知道这钱可能是别人丢在这里的,就跟我妈说了。我妈说:“这估计是那个长命丢在这里的,我等下去问一下他看看。”结果还没到我妈去问他丢没丢东西他自己就找上来了。
长命:“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色的皮包,我刚刚在那里抽了一根草烟一下子不记得把包丢在哪里去了,瞧我这记性啊!”
我妈:“诺,是这个吧,这还是这个小孩子在屋门口捡的,你看一下里面的钱少了没。”长命忙接过包细细的翻看了一番后:“没少咧,没少咧。”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给我让我去买零食吃,说是感谢我帮他把钱包找回来了。我欢天喜地的接过他给的硬币兴冲冲的一股脑的跑道商店买了两根冰棒吃了。
他住在我伯伯家的房子住了一两年,有关他跟我们是邻居的一些事基本上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洗衣服从不用衣架子,都是洗完直接用一根竹竿穿过去,也不用洗衣粉,都是在河里直接冲洗一把就拿起来。
听我奶奶跟我说长命的父母都在那个饥荒年代饿死了,他是跟他奶奶长大的。在那个没有饭吃的年代长命的奶奶用糠伴着一些米汤自己吃,米糊就给长命吃,长命也是算活下来了。只是长命的奶奶因为长期吃糠造成消化不良无法排泄被活活胀死了,那些吃糠吃的不多的人排泄都是通过用手去**门才得以排出。长命只读过半年书就辍学了,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字,五十多岁了还是单身汉,没有娶媳妇。住的房子是村上给的钱村里人帮忙建的,两间小平房,一间卧室,卧室一张老式木床——没有蚊帐,一张老式木柜,两张椅子。一间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小灶,一张木桌,两张椅子和一些厨具。
长命没有出外面打过工,都是在村里做短工赚点油盐钱,有时候短工也不想做就靠政府发的补贴过日子。他也不种田不种菜,只种一些辣椒和葱,需要吃菜了就去村里种菜种的多的人家要一点。他喜欢赌钱,有钱必赌,身上有钱就喜欢去赌钱,赢了钱就高高兴兴买点肉吃了,输了钱嘴里就念叨自己不应该去赌,但是忍不了几天又去找村里的人借钱,赢了钱就还给人家,输完了他又会说:“早知道就不要借的,借了又给输完了。”
村里每次做白喜事他都会去帮忙挑水、砍柴、烧火,做一些杂事混几天饭吃,碰到客气的人家还会给他打个红封。
最后一次见长命是邻居女儿回门宴的时候。那是十一月份的一个阴天,虽然天气阴沉却也没下雨,那天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黑色外套和一条蓝色裤子,他佝着腰站在人群中和主人家说些恭喜的话:“恭喜呀,恭喜嫁女儿了,男方家里条件挺好的吧。”
“同喜同喜,家里条件还可以咧!”主人家同他寒暄了两句便同其他人说话去了。
到了腊月中旬有天正在吃饭的我爸突然和我妈说起长命来:“长命现在在镇上医院住院,他那点钱早就用完了,医院不肯用药了,就叫他一直躺在床上,也没有人伺候吃饭起居。今天和你伯伯去看了他大小便都拉在床上,房间里恶臭无比,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下午我们给他搞套被子和衣服去给他换上。”
我妈惊讶的说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前几天我去他们那里还看见了他,他撑着拐杖还跟我说自己感冒了要去医院买点药吃了。”
“我也是听村里人说他去了镇上医院住院了,就想着去看望一下他,也没想到那么严重。”
到了腊月二十八了,长命还住在镇上医院没有回去,那年的冬季格外的寒冷,雨也是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到了次年的大年初六村里人不知是谁带来的消息长命已经在医院去世了。
他去世后村里请了几个人把他给抬回来了,帮他找了一座坟,办了三天丧事,也送入黄土了。过了几天村里有人说除夕前几天去医院看望了他,那时候他已经说不清话了,没有药物治疗,也没有太多饭吃,被子都是又湿又脏,丝毫不保暖。有人说一个感冒怎么也会死人,说他是没人照顾被饿死冻死的;也有人说是医院不给他用药所以才死了;还有人说他那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所以没熬过去。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的一生都令人唏嘘,几乎一生没有过什么好日子,从出生到匆匆走完一生都是如此。
世事无常,许许多多的事都以意想不到结局收尾,希望我们能珍惜我们拥有的一切,过好日常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