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先生上一次被秦少原点名见过面后,在秦少均那里也没多嘴,只是表示自己无能,没能套出前任秦管家的真正意图,但也没给机会让对方摸大少爷的底。所以,综合起来算是个不进不退的局面。
秦少均抿嘴淡淡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秦少原已经控制住了,他心里的担忧减少了许多。再加上有沈夫人这个帮手在,事情虽重,有人分担了就会轻松一些。比起以往,到还有几分空闲想想别的事情。
而这别的事情,最顶顶重要的当数曲云苓还魂一事了。
对于这件事,在古先生给了他保证的那一日,秦少均便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还魂“工具”。
称之谓“工具”或许过于冷酷,因为那现在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只可惜这个人重病缠身,大夫尽力之后也只出了一个月的期限。
“该吃吃该喝喝吧,对她也别在苛求了。让剩下的日子,过得舒心一些吧。唉!”大夫如此说。
可普通的佃户之家,连地都是租的,每年除开大东家秦家还要给管这片地的庄头送一份孝敬。一日三餐虽是能凑齐,但一家人的生活过得是紧紧巴巴。哪里能有什么舒心的日子可过。更何况一个才十九岁,还未出阁的少女,你让她知道了自己只能再活一个月后,纵是富贵人家也不会舒心得起来的。
这家人的愁云看在平常人的眼里生出的感慨、感叹。可看在秦少均的眼里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老天爷的赏赐,让自己和云苓再次团聚的恩典。如此好运,怎可不牢牢抓住!因为这少女,秦少均是见过的,虽说没有陶蓁蓁的运气,但也有三分曲云苓的神韵,特别那双眼睛和眉毛,起码有五成相似了。
老天啊!当听到古先生说能借尸还魂时,秦少均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这家佃户。机缘啊!缘份啊!谁能说不是老天爷的巧妙安排了?都不用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要等那女子过逝之后,买下那女子的尸体,便可以让云苓重生,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身边。甚至为了不引出外面的流言蜚语,自己可以让云苓认这对夫妻做个表面上的爹娘,还给佃户一个活生生的女儿。有了秦家这棵大树,老两口的下半辈子还用愁吗?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老天的恩典又是什么?
不过这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借尸还魂太过玄妙,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思来想去,秦少均打算把买尸体这事交给古先生一人去办。至于,古先生是明说还是眶骗,只要结果是好的,秦少均到不怎么在意。
所以,这几日,就算秦少原不找古先生麻烦,古先生也是没空的,他也很忙。
秦少均的这主意真的是挺好的。古先生一听完就表示了赞同,自然也是愿意跑这个腿,受这个累的。
从种种迹象上都看得出来,曲云苓对秦少均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抓住了曲云苓就等于抓住了秦少均。而且,古先生很明白,秦少原那头已经撕破脸了,玄影的交易成功与否还得看自己在秦少均这里的分量有几何。
曲云苓还魂是谁也不可以阻挡了!
可是,秦少均的想法虽妙,但曲云苓的复活路上也不是没有障碍的。其中最大的一个障碍名叫————陶蓁蓁。
试想一下,曲云苓就算还了魂,也不能以原先的名字和身份生活。改了名字自然就是另外一个人了。要和秦少均在一起,就得嫁进秦家,可秦家有祖训,不能纳妾,曲云苓就只能和瑞泠一样没名没份。不,秦少均是坚决不同意的。如果纳妾了?不,秦少均还是不会同意的。
“云苓和我本就是夫妻,为什么要委屈别人之下?”秦少均忿忿道,为曲云苓鸣不平。
“难道,大少爷想要两个人的位子一样?大少奶奶肯吗?”古先生问。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秦少均突然面无表情。
“位子调换?这、这,”
古先生狠狠地吃了一惊,一直以来,自己都是知道秦少均对曲云苓的感情的,但还真没有想到会到了这个程度。不过吃惊归吃惊,陶蓁蓁的处境如何变化古先生并不在乎。
“如果这样,我想大少奶奶肯定不会答应。”古先生道。
“她不答应又能怎么样?我是一家之主,我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么,在这件事情成功之前就得秘密行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二太太。”
“先生这话何意?我娶谁,婶婶怎会插手?”只要不弄出一妻一妾,婶婶应该不会说什么吧?只是现在这话还不能对外明说。
“一来,二太太深信传说,对小妾之事非常敏感,如果知道很难说不会在成事之前进行破坏。二来,二太太和大少奶奶近几个月感情增进了不少,私下常常联系,讨论如何管理内宅。感情上二太太必定是偏向于大少奶奶的。大少爷如果要对大少奶奶不利,难保两人不联起手来捍卫现有的权益。”
第一条,秦少均到不在乎。因为他已想好了处理的办法。但这第二条却让他微微吃惊,“她们两人关系有这么好了?”
“这一年来大少爷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留心身边的变化也是正常的。但我说都是实话,不只是我,这些事府内上下人人都知道。秦家利益为大,大少奶奶和二太太联手也属必须,要不然,还等瑞泠上位在家里搅风搅雨不成?只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与大少爷要办之事多少有些冲突。所以,为了曲少奶奶的回归万无一失,我们得处处小心。”
“多谢先生提点。这事就拜托先生了,凡所用度不拘多少只管口开便是。”秦少均从古先生拱了拱手。
“我既允了大少爷,自当尽力。何况主要只做说客,辛苦不到哪里去。”古先生也回了个礼。
古先生得了那家佃户的地址,闷着头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是把这家人拿下,把秦少均心愿的第一步搞定了。
至于古先生是如何办到的,说来也简单。
古先生首先装成了一游方的算命术士,“专程”路过了佃户的小院,“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瞧了了不得的“大事”。于是立马登门拜访,以期能以自己“微薄之力”为户主一家化解掉一场“大灾难”。
一番的“心痛叹惜”,又一番的“恐怖吓唬”,加一波的“学艺不精”,跺跺脚、咬咬牙,豁出性命的“全力相帮”,最后“勉勉强强”有了个好结果,但还需要佃户家怎么怎么做,方可保一世平安。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此乃天机,凡人不可泄露,待到时机,方外之人自会再来,你等只管耐心等候便是。”
一场戏演完,也没费去古先生多少功夫。他心里自是得意的,但这分得意也导致了一时的大意。否则,他就不会没有发现,从踏出秦府的第一步开始,后面时隐时现的跟着一个尾巴。
左峰看了一出免费的戏,可并没有看出半点名堂。古先生难得出一趟远门,却没有如猜测的那样与秦少权手下的人联络,而是装神弄鬼地去“搔扰”了一家穷佃户,这是唱的哪出大戏?
没错,古先生的行为在左峰看来就是装神弄鬼。左峰并不是说古先生没有真本事,而是古先生在佃户家的行为根本就没有用到他自己的半分真本事。全是些江湖骗子借神借鬼,咋咋呼呼,扔个甜枣到坑底,引人自己往下跳的套路。这些手法,左峰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了,甚至有时候为了行事方便也会玩上一玩。
开始,左峰还以为这家佃户有什么特殊。后面一调查发现就是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了,最特殊的就是有一个活不过一个月的女儿。这古先生能在这家人身上得到什么利益啊?
这么奇怪但又略显无聊的调查结果,左峰当然是不会上报给沈夫人的。只能一边喝着酒,一边当做笑话讲给兄弟周贵听。
“兄弟,你说这古先生到底在想什么了?难不成就等着人家家里死人,好来捞个尸体回来用用?”左峰剥了颗花生扔嘴里嚼着。
“左大哥真能确定那姑娘就一定死得了?没准看上的是美色了?”周贵表面上打趣,心里却升起了一波重重疑云。
“那姑娘的病好几位大夫的诊断都是活不过一月,不会有错的。除非古先生是真神仙,或者有那太上老君的仙丹。但是话说回来,古先生要真有那太上老君的仙丹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仙子,非得要这么一个病秧秧的普通农家女子了?”
“那姑娘长得真的不漂亮?”周贵又问了一句。
“说不上难看,但也不好看,就那双眉眼有点意思。可秦家的人谁没见过大少奶奶呀?这种姿色还能入得了眼?再说,就算古先生看上了,他又不是没钱的人,直接给大少爷说一声,娶回来不就完事了嘛。这么装神弄鬼的是为了哪般?是想少给些聘礼吗?这一农户,要得了多少聘礼啊?古先生真就穷成这样了?非娶一个要死的人,还出不起聘礼钱?”
“咳咳咳。”周贵被酒呛了。但心中一阵狂笑,要是古先生听到左峰的这波推论大概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暂时看来,古先生与秦少权没什么关系。兄弟所说的那个高人,可能不是他。”
“世事难料,秦少权的话也不一定完全是真的。我和左大哥不过是拼着一腔热诚扫除每一个有危险的可能罢了。古先生这里一时看不出什么,也只能放着,不过盯他的眼线还是要有的。可能就是危险,必得把可能化成为没有才是最保险的。”
“行,我继续盯着。”左峰也觉得把这点子事弄清楚最好。毕竟,那群凶徒没有首领才真的成不了气候。已经死了一个,就绝不能有第二个坐上那位子去。
两人闲话、正事一同聊罢,又继续喝了一会儿酒,尽了兴方才散了。
既然酒散了,这个消息自然就该飞到秦少原的耳朵里了。
古先生贪图一农家姑娘的美色,奈何囊中羞涩,只得借鬼神之说减少些聘礼,以求能得个鸳鸯双宿双飞?这说法听得秦少原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捧腹狂笑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勉强止住。
“主人您小声些。”周贵比着手势,让秦少原别太激动,“可别让外面的人听见。”
“你那左大哥真是常跑江湖,刀口上混饭吃的人?怎么看着更像是个写戏本子的。”秦少原还想要笑。
“不就是太奇怪了嘛,才有这样的猜测。古先生那么一个贪婪之人,怎么会去连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地方?可偏偏从表面上还真看不上这油水出在哪里?”
“是挺奇怪的。”
“主人,您和古先生交道打得多。您给分析分析?”
秦少原把古先生的行为前前后后仔细捋过一遍,最后还真就有了结论。“那家佃户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真没有,最特别的就是有一个快要死的人了。”
“那么古先生这油水多半就真的落在这快死之人身上了。”
“主人?”周贵听不明白。
“周贵,你那左大哥那句打趣的话没准是真的哟。”秦少原笑了。
“哪句?”
“最开始那句。弄个尸体回来用用。”
“古先生要尸体?”周贵的声调没办法不变得怪怪的。这、这是个人听了都心里毛毛的吧。
“总不能是真要娶媳妇没钱吧?”秦少原道。
“那到是,就算古先生没钱,秦家还不够有钱么?”别说聘礼了,把全家人买了都行。
“所以呀,想来想去,这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就一定是真正的答案了。”
“可主人,”周贵怎么也想不通,“那是尸体啊,尸体要来干嘛?玄影也不吃尸体呀。”
玄影是周贵能想到与尸体唯一有关联的东西了。
秦少原换了一个说法提醒周贵,“罗平有一个仆人叫阿野对吧?”
“对。”这个周贵还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阿野是什么人吗?”
“阿野哪里是人,阿野他…………”周贵突然停住了。
“阿野不是人,阿野就是具尸体。对吧?”
最开始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也为了展示自己这一方的实力,古先生曾对秦少原看了一些十分奇妙的底牌。阿野的真实身份就是其中之一,还有那女鬼赤夕的存在。
“那古先生要这具尸体有什么用了?造第二个阿野吗?可他师弟罗平现在并不在这边啊?”
“他造不造第二个阿野不关心。我只要知道他要是这个东西是行了。”
秦少原挑了一下眉毛,一个计划在他的心里逐渐成形。
“主人?”周贵看得出秦少原有事要自己办了,“咱们怎么做?”
“你不是给左峰说古先生会接替秦少权的位子,把那帮子人拉起来接着造反吗?”
“是,可这次跟踪左峰减少了五成的怀疑。”
“那么,咱们就帮他把这五成补上去。你可以派人去那家佃户家了,是杀掉还是劫走,你自己随意。”
这下周贵懂了,“不如先劫走,留点线索,当线索起作用的时候就杀一个,其余的就让人救回来吧。这不管什么事总得有个证人,才能让人信服啊。”
秦少原满意地点点头,“你真没白跟着大老爷这么多年。”
“全赖大老爷的调教手段高超,才能让我这个愚笨之人也学了点小本事。”周贵又极狗腿地说道。
“去吧。”秦少原一倒头,躺回稻草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