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71年8月15日,一个安静的星期日晚上,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占用美国最热门电视节目的黄金时段,开始广播演说,以宣布他的新经济政策。美国政府将实施全国性的价格管制,对国外进口商品征收高额附加税,并禁止用美元兑换黄金。由于一场正在进行的货币战争摧毁了人们对美元的信任,这个国家正处于危机之中,因此总统确信,这些极端措施是必要的。

今天我们正在介入一场新的货币战争,另一次美元信任危机即将到来。这一次的后果要比尼克松面对的严重得多。全球化、金融衍生品和杠杆化产品在过去四十年里的增长,使得金融恐慌及其蔓延几乎不可能被遏制。

新的危机可能会从货币市场开始,并迅速蔓延到股票、债券和期货。当美元崩溃时,以美元计价的市场也会崩溃。恐慌将迅速蔓延全世界。

结果是,另一位美国总统(或许是奥巴马),将援引现存的法律,通过广播、电视和互联网宣布一项激进的干预计划,以避免美元彻底崩溃。这个新计划甚至可能涉及回归金本位。如果回到金本位,黄金的价格会比现在高得多,这样可用的固定数量的黄金才能支撑膨胀臃肿的货币供应。因投资黄金而获得新财富的美国人,将面临以公平名义征收的90%的“暴利税”。目前存放在纽约的欧洲和日本的黄金将被征用,为新的美元政策服务。毫无疑问,欧洲人和日本人会得到一份收据,他们的黄金将以新的更高的价格兑换成新美元。

作为替代方案,总统也可以不回到金本位,而是利用一系列资本管制以及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创建的全球性货币,来缓和并稳定局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全球性救市不会用旧的、不可兑换黄金的美元,而是用新印制的具有特别提款权的全球性货币。生活仍将继续,但国际货币体系永远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以上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胡乱猜测,在过去,这一切全都发生过。一次又一次,纸币贬值,资产冻结,黄金被没收,资本被管制。对此,美国也无法独善其身;事实上,从1770年代到1970年代,经历了革命、内战、大萧条和卡特时期的恶性通货膨胀,美国一直是美元贬值的引领者。在一代人中没有发生货币崩溃的事实,只是意味着下一次崩溃已经逾期。这不是猜测——先决条件早已满足。

今天,本·伯南克领导下的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正在进行金融史上最大的赌博。从2007年起,美联储通过削减短期利率和自由借贷来抵御经济崩溃。最终,利率归零,美联储的弹药用完了。

之后,在2008年,美联储发现了新的弹药:量化宽松。虽然美联储宣称,该计划是通过降低长期利率以缓解金融状况,但究其本质,它只是刺激经济增长的一个印钞方案。

美联储正试图用资产价格、商品价格和消费价格的膨胀来抵销崩溃后的自然膨胀。基本上这是一场对抗通货紧缩(通常伴随着萧条)的拔河比赛。在典型的拔河比赛中,开始时很少有什么发生。双方势均力敌,一段时间内没有动静,只是绳索被拉紧。最终,一方崩溃,另一方把失败者拖过界线以宣布胜利。这是美联储豪赌的精髓。它必须在通货紧缩占上风之前制造通货膨胀;它必须在拔河比赛中获胜。

在拔河比赛中,绳索是从一端向另一端传递力量的通道。本书讲述的就是这条绳子。在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的较量中,绳索是美元。美元承受着所有对抗势力的作用力,并把这种力量传递给全世界。美元的价值变化将告知谁赢得了拔河比赛。这种特殊的比赛实际上是一场全面的货币战争,它不是一场游戏,而是对世界上每一种股票、每一种债券和每一种大宗商品价值的攻击。

对美联储而言,最好的可能世界是这样的:资产价值被维持,银行变得更健康,政府债务消失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问题。然而,通过规模空前的印钞,伯南克已成为21世纪的潘格洛斯潘格洛斯(Pangaloss),伏尔泰的小说《老实人》中的人物,他的哲学是: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我们这个是最好的,一切都因为绝对的必要而发生,一切都以最好的方式发生。——译者,希望最好的情况出现,但对最坏的情况几乎毫无准备。

这里有一种非常现实的危险:美联储的印钞会突然变身为恶性通货膨胀。即使通货膨胀没有影响消费价格,它也会在资产价格中显现,导致股市、期货、土地和其他硬资产的泡沫,这些泡沫很可能会像2000年的科技股或2007年的房市那样破裂。美联储声称有手段可以避免这些结果,但这些手段从未在这种情况下,或是在如此大的规模上尝试过。美联储的补救措施——更高的利率和紧缩的货币——很可能会导致美联储原本打算避免的大萧条。美国经济处于萧条和恶性通货膨胀之间的刀刃上。数以百万计的投资者、企业主和工人,忧心忡忡地想知道美联储能在这把刀子上平衡多久。

更糟的是,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在真空中发生的。如果美联储的政策操作仅限于美国经济,那是另一回事,但它不是。印制美元的影响是全球性的;通过实行量化宽松政策,美联储事实上向全世界宣布了货币战争。美联储政策许多令人担忧的潜在影响已经在海外显现。在美国印制美元,意味着中国的通货膨胀率更高,埃及的食品价格上涨以及巴西的股市泡沫。印制美元,意味着美国债务贬值,外国债权人收到的美元贬值。贬值,意味着发展中国家的失业率升高,因为他们的出口商品对美国人而言更加昂贵。由此造成的通货膨胀,也意味着发展中国家需要的进口商品如铜、玉米、石油和小麦的价格更高。各国已经开始通过补贴、关税和资本管制来反击美国造成的通货膨胀;货币战争正在迅速蔓延。

虽然美联储印制万亿美元的规模可能史无前例,但货币战争并非前所未闻。货币战争曾发生过——单单20世纪就有两次——而且结局总是很糟。在最好的情况下,货币战争造成有些国家从贸易伙伴那里窃取了经济增长。在最坏的情况下,对资源的争夺导致了侵略和战争,它蜕变成通货膨胀、衰退、报复和暴力。历史上的先例足够清晰,今天的危险则更大,因为金融关联的规模和复杂性在全世界呈指数级增长。

使许多观察家困惑的是,近年来经济学家在预见或防止经济灾难上的彻底失败。他们的理论不仅没有阻止灾难,反而使货币战争变得更糟。经济学家的最新解决方案——例如被称为特别提款权的全球货币——具有潜在的新危险,而且它并不能帮助我们从现存的困境中解脱。

这些新的危险中有一些不仅威胁到美国的经济福祉,也威胁到我们的国家安全。国家安全专家对货币问题的审视,传统上是交给财政部进行的。新的威胁不断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从中国购买黄金到主权财富基金的幕后动机。而大于任何单一威胁的,是美元本身的崩溃。军事和情报领域的高级官员现在认识到,美国独特的军事优势只能靠美元同样独特和占主导地位的作用维持。如果美元崩溃,美国的国家安全也将随之崩溃。

虽然当前货币战争的结果尚不确定,但如果美国和世界各国的领导人未能从前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某种类型的最坏情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本书从经济政策、国家安全和历史先例的角度来审视我们当前的货币战争。它将解读扑朔迷离的失败案例,以及被一厢情愿和傲慢偏见推动的现行公共政策,并指出一条通向更有事实根据的有效做法的途径。最后,读者将理解为什么新的货币战争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战争——正是这场战争决定了所有其他事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