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的范晓寒一直在等，等张风过来。此时的张风在天台上已经抽了半包烟，投资款项失败很正常，自己在行业里面呆了这么久，五百万的损失自己也见过。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自己想要立威，在办公室和风控大吵，现在想要收尾有点困难。范晓寒那边自己该怎么交代这是一个问题，不过也确定范晓寒不会开了自己，毕竟损失并没有造成，自己目前的错只是不该大吵。
从天台下来，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易容，用漱口水漱了下口，深吸一口气，走到范晓寒办公室外面，想着横竖都是一刀，这才敲门。
等了半个小时的范晓寒，心想着终于来了，再不来老娘泡的茶都凉了。赶紧晃了晃已经黑屏的电脑，随便打开了一个报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清了下嗓子，这才说：“进。”
再也不像之前来到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张风今天总算老实了。进门之后点头哈腰的喊范总，范晓寒看他终于知道了规矩，也不刁难，下巴一点，说坐。然后也不理他，又扭头去看电脑屏幕。
张风不敢开口，坐立难安，两只手不停地摸着椅子把手，仿佛第一次坐在这里。范晓寒憋着笑，一脸认真。她知道，先开口的人会丧失主动权，想要把张风这种人收编，不费点精神是不可能的。
张风终于忍不住，想着和领导缓和一下气氛，就探着头问：“领导看啥呢？”
呵呵，领导。范晓寒喊张风喊张总，张风喊范晓寒喊范总，谁高谁低真的听不出来。但是一句领导，这才是服软的信号。
范晓寒这才假装回神，看着张风，“啊”了一声，赶紧关上了上上个礼拜的报表，自己也是刚发现点开的竟然是这么久之前的，要是张风看见那就真的露馅了。站起身，给张风倒了早就煮好的咖啡，问道：“张总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明显的明知故问，就算是知道明知故问又怎样呢？张风无奈的搓搓手，咖啡也不想动，说道：“那个CASE。。。”
“哪个CASE？”范晓寒抱着咖啡，两个大大的眼睛看着张风，布灵布灵的忽闪。
张风已经快被范晓寒的装傻逼疯了，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就是顾总，啊不是，顾清那个案子啊，领导。”
范晓寒放下了杯子，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你还想和对方合作？”
张风再也忍不了了，站起来，双手作揖：“哎哟，我的姑奶奶，我的领导，我的范总，您就别玩我了。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来和您承认错误了吗？”
范晓寒一脸天真的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玩张总呢？那个案子不是有问题吗？不是不做了吗？谁能说我张总啊，张总说签咱们就得签啊。”
终于听出来对方话里的火气，张风只能赔笑，双手合十，跟和尚一样，不停的说：“范总，老板，我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啊，我的范总，我的老板唉。”
范晓寒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直没抬头，也没接话，品完了嘴里的咖啡，淡淡的说了一句：“早他妈干嘛去了？”
张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领导竟然说了脏话。一个看着光鲜亮丽的女金领，竟然看着他直接骂了？张风呆住了。
范晓寒重重的放下杯子，指着张风就骂：“你他妈是不是觉得坤达没了你就不转了？在这个行业里面呆了这么久，你学到狗身上了？老娘做风控，做管理这么久，你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倚老卖老到我头上了，你打没打听过我范晓寒是怎么出来的。这一行一年几万人，凭什么老娘短短五年就能被别人挖走。去他妈南京打听清楚，再来我面前装逼。给你脸，你就接着，接不住，你他妈就没脸了。”
范晓寒声音很大，销售部离得远，未必听得清楚，门口的陈清岚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别人不知道范晓寒什么样，陈清岚可是见过他发火的，现在陈清岚都不愿意回想那个晚上。
张风也没想到，本以为对方就是个没有能力的小绵羊，任自己宰割，现在却发现对方是一只母老虎，今天这只母老虎终于露出了獠牙。
范晓寒没有停，接着说：“你来坤达，要是想挣钱，你就给老娘夹着尾巴好好的做人，老娘别的本事没有，带你们挣钱倒是没啥问题。你要是想在这作威作福，趁早滚蛋。别他妈等到老娘开你再走，要是到那时候，我保证这个行业没有你张风的容身之所。”
张风低着头，不敢讲话，他忘了，一直都忘了，自己不是分公司的一把手。他只是想当一把手。一个公司会让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来当一把手？别开玩笑了，就算是他爹开的都不行。公司存在的价值就是赚钱。一个不能赚钱的一把手，要他何用？
范晓寒看火候差不多了，喘着粗气，自己坐下，又喝了口咖啡。这是语气变得语重心长，问张风：“我对你算不错吧？底薪市场价八千，我给的你多少？一万。在这个城市，光这个底薪就已经击败了百分之九十的人了。提成点市场价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八，我给你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绩效市场价四千到五千，我给你八千。你一个月就算屁都不干，光拿底薪和绩效，上个月就拿了一万三了吧？”
张风想了一下，自己上个月不算提成拿了一万四。点头又加了一句：“一万四。”
范晓寒直接拍桌子，吓得张风一个激灵：“老娘一个月给了你一万四的底薪，你他妈在老娘面前嘚瑟什么呢！是嫌多吗！还是你张风，五百万的损失承担的起？”
说真的，此时的张风已经完全的后悔了，甚至开始害怕了。他不是找不到工作，但是就如范晓寒说的，一个月他就算屁都不干，现在坤达基本上每个月光给他底薪和绩效就能给到一万三以上，加上提成好几万。远超同行标准，如果他现在从坤达走，每个月最少损失两万块钱。张风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哪根筋搭错了，没事夺什么权啊。自己每个月房贷加车贷，加一起一万五千块钱。很多东西，都是当要失去了，才开始珍惜。
此时只想弥补错误的张风，声音低沉诚恳，开口说：“老板。。”立刻被范晓寒抬手打断，又听范晓寒说：“别和我道歉表忠心，咱们都知道，场面上的事情，没意思。你现在就告诉我，第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第二，你以后怎么做，第三，做不到怎么办。”
直接，精准。
不过张风听到了范晓寒的话之后，一口气也放了下来，既然这么问，那就是不开掉自己，只要不开自己，那就什么都好说。
张风依旧站着，想了一下，开口说道：“第一，明天晨会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陈清岚道歉，勒令销售部以后不准再和风控争吵，以后以风控为准。扣除我本月的绩效和提成及奖金。。。”没说完，就感觉面前来了个东西，一抬眼，发现是鼠标垫，直接砸中了他的头，好在是鼠标垫，要是别的什么，今天就会有流血事件了。范晓寒对他怒目而视，声音严厉的说道：“张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和我打马虎眼，自己收拾东西，滚蛋。”
顿了一下，又说：“让一个部门长，给一个员工当面道歉，我范晓寒没有昏到这个地步，你想用这个事情给我抓把柄，你省省吧。最后一次，别逼我。”
小心思还是被看穿了，张风明白，面前的人是和自己一个等级，不对，是自己至少要高一个等级的。自己能考一百分，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对方能考一百分，是因为限分只有一百分。
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张风低下头，微微鞠躬，说道：“老板，您说怎么罚，我全听您的。绝对没话说。”
早就做好准备的范晓寒就在等张风这个态度。其实刚才不论张风怎么说，范晓寒都不会同意，自己给自己留的台阶，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这个恶人打过了，棍子也打了，不给自己留一个当好人的机会，那可就太傻了。
范晓寒突然想起来郭德纲的一个相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被人打了一顿，问他怎么不戴帽子，第二天戴了帽子，又被那人打了一顿，问他为什么戴帽子。有的时候不是你犯了错，而是你的领导想让你犯错了，说你对你就对，不对也对；说不对，就不对，对也不对。
看着不敢抬头的张风，范晓寒很是满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张风，你听着。你来这里，是我找人挖来的。对于我来讲，你和陈清岚都是我的自己人。但是我不希望你自立门户。我能招你来，我就能开了你，我能成就你，我就能毁了你。你是高管，职场里面也呆了不少年，你明白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先不说其他，坤达今年肯定会开第二家分公司，未来肯定会成立省公司。我也明白的告诉你，我肯定会升职管一个省，甚至有可能整个华东区域都会给我，到时候我需要至少一个分公司总经理，甚至有可能是一个省公司经理。或许一个月的收入没有你现在高，但是股权分红的名额、比例和机会，你应该知道哪个的概率更高。所以，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更别把自己玩死了。”
张风猛地抬起头，他没有想到范晓寒会和自己说这些。画饼是每个领导都会的，但是以坤达的体量，想要迅速的发展，开公司是毕竟之路，并且行业内的公司都是这么搞得，比如新贝就是如此。或许这是一张饼，但是这是一张已经可以闻到味道的饼了。
范晓寒也站了起来，让张风往外看，告诉他：“中国太大了，不要把眼光放在一城一池的得失上面。我也告诉你，前途很远，别去想那些蝇头小利。要升职，就往高了升。当然，我，你肯定是动不了了，但是你只要跟我干，我保证，我升职，你也会跟着升职。所以，张总。”说到这，范晓寒面对张风，眼睛死死的盯住他。接着说道：“眼光放长远。战略放高，别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市场部的负责人，请把自己放在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上。将来，至少这个职场，这件办公室，都是你的。”
张风从范晓寒的眼睛里，看见了一股力量，支持自己的力量，瞬间觉得踌躇满志，仿佛升职就在明天。使劲的点了点头。嘴上不由自主的回道：“好的，范总。”声音都比之前坚毅的多得多。
范晓寒这时觉得时机完美，这才说道：“三个月内，每个月任务目标翻倍。KPI考核以新目标作为考核标准，有没有问题？”
竟然一分钱不扣，张风颇感意外，点头说道，没问题。
范晓寒挥挥手，让张风出去了。
刚回去的张风有点反应过来，目标翻倍，以新目标考核。自己的绩效和目标挂钩，提成比例是阶梯提成。这一下等于把绩效和提成全部降低，但是又给自己留了后路，只要目标完成，等于一分不扣，还是这么多的钱。不得不说，范晓寒是真厉害，让自己吃了瘪，又给了机会，用考核逼着自己去做更高的业绩。
看着出去的张风，范晓寒躺在自己的椅子上面，两只脚把高跟鞋蹬掉，办公室的地毯很柔软，感受着脚面和地毯的接触，转着椅子看着外面，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座高山。范晓寒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山，郁郁葱葱。略微有点累，毕竟这场大戏已经唱了一上午，自己又当导演又做演员的，今天还起得这么早。现在总算唱了三分之二了，扭过身子，看着外面的陈清岚，范晓寒告诉自己，剩下的三分之一，下午就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