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还狡辩,这人赃俱在,你竟然都能狡辩!今日你只要将解药拿出来,本王一概不追究!咳咳咳……”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打算将那怒火压制下去,毕竟,这里还有溯月和若云在,他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多,而且,若情绪如此不稳定,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话一出,若云脸色悄然变了一下,盯着路乐乐的脸似乎有些不甘!未然哥哥竟然说不追究。但是一想到路乐乐拿不出解药,若云脸上又悄然浮起一丝笑容,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

“王爷,正是因为我没有做,才无需狡辩。即便你追究,即便你如往日那般待我,我也拿不出解药来!”到此,路乐乐也失去了耐心,衣袖一挥,不打算理会。

此时身后再度传来若云的声音,泱未然回头,见她脸色已经泛白,表情格外痛苦,似乎有些熬不住的样子。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拿出解药?”他没有发怒,语气竟有一丝妥协的味道。

路乐乐一听,不由得怔了。根本没想到一向骄傲、在她面前只会大吼的泱未然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来,若云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也难怪若云会这么嚣张,甚至认为泱未然会娶她。

如此待一个女人,怎能不让其乱想,失去理智,嫉妒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若是别人,她路乐乐定然想方设法弄出一些解药,然而,一个是泱未然,给她无尽的羞辱和折磨;还有一个是若云,那个给了她二十三鞭的女子!

此时,路乐乐那精致的红色礼服下,还掩盖着那些没有愈合的伤口。

“王爷,您用不着低声下气地求我。我敢作敢为,这毒药若是我下的,我会承认;若不是我做的,别人栽赃嫁祸你让我怎么认?你要找,就该找你那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若云妹妹和她的丫鬟!”

“好,花葬礼!”泱未然跨步上前,不顾众人在场,一把揪住路乐乐的衣服,将她拧起来,在她耳边咬牙道:“本王早该想到,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会大发慈悲,将解药交出来呢?你一次次用针伤本王的人,上次是那些男侍,接着是本王,现在,你竟然连若云都不放过,你到底有没有点慈悲之心?在本王回大泱之前,就听到了你的臭名,今夜看来,你岂止是心狠手辣,你简直就是个毒蝎女人!”

他目光冷潋,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底。

他问她有没有良心,她还想问他有没有眼睛呢。

“是啊,我是毒蝎女人,我心狠手辣!其实王爷,我做的这些相对于你们对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她抬起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指扳开。

“你恨我,可以冲着我来,何必连累若云?”

“不,我不恨你!”她后退一步,将衣服整理好,仰起头笑道,“王爷,你忘了那晚在后院的笼子里,我说了什么吗?我说,你不配我恨你!”

话一落,泱未然高举起手臂,作势要打下去。

路乐乐冷冷地盯着他,一个耳光算得了什么,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十倍奉还。袖中拳头紧握,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他的手即将触及她脸上时,眼前一道疾风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挡在了路乐乐身前,将她往怀里一搂,生生要替她承受那一耳光。

看清来者,泱未然苍白的脸上一阵骇然,顿时提气,忙将手收了回来,然而力道过大,自己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胸口宛若火烧般灼痛。

“溯月,你这是做什么?”

溯月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脸顿时涨得通红,慌忙收回手,回头看向泱未然,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道:“七哥。”

“溯月,你忘了刚才我跟你说什么了吗?!”他不让溯月接近这个该死的女人。

“可是,七哥,王妃她并不像撒谎的样子!”溯月回头看了一眼路乐乐,坚定地说道。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相信她没有做。

“撒谎还能让你看出来,那叫撒谎吗?如果她没做过,那她还是花葬礼吗?”他转头又向花葬礼道:“花葬礼,本王知道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怕,你认为本王对付不了你!”说着,目光淡淡地扫向轻歌,唇角轻扯,回身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轻歌拖下去,杖打五十。”

话一落,几个带刀士兵应声而入,便要拉轻歌。

“泱未然,你要做什么?”路乐乐急忙问道,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恐慌。

“你是王妃,本王自然不能处置你。然而轻歌作为你的陪嫁丫鬟,却不能劝阻自己的主子,还一同行恶,理应斩杀。本王宽宏大量,只给予五十杖刑。”他笑道,眼底神色遽寒,随即下巴一抬。士兵得令,将轻歌扣住就往外拖。

“放开她!”路乐乐奔上去,将士兵推开,挡在轻歌面前,怒视着泱未然,“你为什么要罚轻歌,这根本就不关她事!”

“王妃,难道你忘记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不关若云的事,可是你仍然伤及她。将轻歌带到院子,即刻行刑。”

“你们敢!谁要动她,我就跟谁拼命!”说着,路乐乐从丫鬟手里抢过银针,指着要靠近的人。

“呵呵呵……”此时,泱未然嘴角扯出一抹残存的笑容,“花葬礼,本王以为这世界上当真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原来,还是有的啊!既然这样,本王就更不应该客气。一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说着,他身子突然一掠,宛如闪电般快速,扬手拂袖,打在路乐乐发抖的手腕上,将那些针扫落。

身形单薄的路乐乐根本就承受不起那力道,重重地跌倒在地。见此,一干人将轻歌拖了出去。

“将这些针好好收起来,从即日起,不得让这女人接近这些东西。”他冷眼看着她趴在地上,随即看向溯月,警告他不得接近。

“娘娘。”走到门口,轻歌朝路乐乐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轻歌!”路乐乐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间,却是一个踉跄,绊倒在门口,手心重重地擦在地面上。

“姐姐。”耳边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路乐乐抬起头,看到若云坐在椅子上正看着自己,那双看似憔悴的脸上,有一双妩媚勾魂的眼睛,而眼底,却写满了讥讽和嘲笑,倒映出路乐乐的脸,竟然是如此的狼狈。

“啊!”院子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像有人捏着自己的心一样。

是她自己鲁莽,连累了轻歌。

“轻歌!”顾不得手心渗出了血,顾不得若云那得意的神情,路乐乐吃力地爬起来,朝院子中跑去。她看见轻歌被缚在长凳子上,木棍正一下下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你们放了她、放了她!”路乐乐大声喊道。

“将王妃拖住!”泱未然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啊……”又一棍落下,已经有血丝从轻歌的背部渗出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路乐乐再也忍不住了,挣脱掉拉住自己的侍卫,冲到泱未然面前道:“泱未然,你要解药,我给你!你不要打了!”

“你说什么?”眼底有一丝胜利的微笑,他淡淡问道,像居高临下的王者般俯瞰着她。

“我说我给你解药,你放了轻歌!”她全身在发抖,一字一顿道。

“你要是早拿出来,早点承认,就不必这么麻烦,轻歌也不必为你这个狠心的主子受这委屈了。”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人停下。

“轻歌……”路乐乐奔上去,将那些人推开,看着已经疼得满脸大汗的轻歌,她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娘娘,这不怪你。”

“让我看看你的伤。”路乐乐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然而自己却被人一把给拽了起来。

抬头一看,竟然是泱未然!

“王妃,本王要的解药呢?”

“你先让我看看轻歌的伤势。”

“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说条件了。”一旦暴露自己的弱点,那就永远是失败的一方,而这些日子来,他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

“本王自然会‘好好’安顿轻歌,但是,你不拿出解药,她的命可就悬了。”

拳头紧握,路乐乐回身看向一直悠闲坐在位置上的若云,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给解药,但是要让我看看若云的伤。”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解药去了哪里,需要重新配制。”

“你会配药?”泱未然微微有些惊讶。

“我会下毒,自然也懂得解毒,也更懂得配药。作为一个毒蝎女人,这是必备的本事!”她甩开他的手,抬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而这一眼,宛如针刺入胸膛,让他的呼吸顿时艰难滞住。因为在那宝石般的眼瞳里,他看到一种东西,让他惧怕的、钝痛的,甚至是恐慌的。那种目光不是平时的不屑,也不是平日的厌恶,而是真正的恨!

终于恨他了?终于恨自己了吗?为何,心里却是这般难受!胸口被抑制的东西要喷薄而出,他忍不住握拳放在唇上,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此时流露出的一丝脆弱。

咳咳……空闷的咳嗽声,他脑子里还是她刚刚的眼神。

也罢,唯有恨,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放下手,悄然地摊开,手心竟然又有一抹暗色的鲜血。拿出袖口处的丝绢,轻轻将鲜血擦去,便听到门口传来若云虚弱的声音。

“未然哥哥。”

未然哥哥……

“熙然哥哥,熙然哥哥……泱熙然你这个笨蛋哥哥,为何要被泱莫辰欺负?”耳边响起一个遥远而稚嫩的声音,熙然,熙然哥哥,泱熙然多好听啊,为何要改成泱未然呢?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那声音关切地问道。

“未然哥哥!”又一声呼唤传来,泱未然回头看着那长得像娃娃般精致的红衣女子,然而,不是她在唤他。

唤他的是若云。

“未然哥哥,若云害怕。”看到路乐乐站在自己面前,若云慌忙唤着在院中神志有些恍惚的泱未然,并向他伸出手。

“若云不要怕,我在这里。”他走上前,反握着若云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可是王妃姐姐她……”若云对路乐乐露出惊恐的神色。

“妹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因为,我家轻歌还在王爷的手上。”说罢,路乐乐将她的衣袖撩开。

然而若云却乘机整个人都躲进泱未然的怀里,还娇声道:“若云想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泱未然这样抱着她回去。

路乐乐懒得理会她,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抓出来,仔细检查起来。

“给我一支银针。”检查了半晌,路乐乐开口道。

“你还要银针做什么?”泱未然警惕地看着路乐乐。

“王爷难道你不相信我?”路乐乐头也没有抬,低着头认真看着若云的手臂,手指轻轻地摁着。

琉璃光从她头顶落下,细密的睫毛倒映出瑰丽的影子,却挡不住她眉眼处的那份认真。入针、轻探,甚至一手同时执着十根银针,飞快地同时落下,刺入皮肤,那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让旁边的溯月大为震惊,就连泱未然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都闪过一丝惊叹。再看向她的脸庞,此时,她的脸竟然有一种宁静温和之美,粉唇紧抿,像含苞欲放的蔷薇。鼻翼处因为认真而渗出细小的汗珠,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擦去。

“呵呵,原本银针上的毒汁是绿色的,为何从你皮肤刺出来的却是紫色的?”路乐乐起身,擦了擦汗水,冷笑地看着若云,“郡主,您现在可以回房了。”

“解药呢?”泱未然急忙问道。

“天亮之前我会送来的。”说罢,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朝桌子走去,到溯月身边,还是忍不住停下来,朝他歉意一笑,低声道:“谢谢。”说罢,她坐到桌子前,拿起笔,认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旁的泱未然觉得心里空空如也,难受极了,当看到路乐乐朝溯月温和一笑时,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女人在瞪了自己一眼之后,就不曾再看过自己,目光不曾在自己的脸上停留。

天空微微发白,有一丝白光破云而出,屋子里的灯亮着,门也一直没关,站在院子里便可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还有坐在桌子前埋头捣弄的女子。

一整夜了,她都不曾休息,一直在挑选着桌面上的药材,挑好后细细地研磨,不时地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神情格外专注。

羽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娘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如果是泱未然派你来催我的,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但是,若轻歌有任何差池,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她头也没有抬,将药丸放在盒子里,冷冷地说道。

羽见身子一僵,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七年之后相见,却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是孽缘,还是造化弄人?

“好了!”路乐乐拿起盒子,刚走一步,险些摔倒,被羽见及时扶住。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羽见长叹一声,似话中有话。

“羽见,你有什么就说吧。”

“娘娘,如果有机会,就和王爷好生谈谈,消除没有必要的误会。两人若各不相让,一直相争,必有一伤;若退一步……”

“羽见,我和你的王爷没有机会再谈了。”路乐乐冷冷地打断道。

刚进院子,便看见泱未然和溯月从若云的房间里走出来,个个面色憔悴。

“这个是药。”路乐乐将药塞到溯月的手里,“口服三次,一日三粒,剩下的化在水里,涂抹在皮肤上,一夜可好。”

“若云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现在大夫给她施针。”泱未然冷冷说道,“你现在才将药拿来,她怎么吃得下?”

昏迷?怎么可能昏迷,那药不过是让人皮肤过敏,只是过敏比较严重,没有常识的人才会认为是中毒,那大夫铁定是若云事先安排好的。

“让我进去看看,她马上就会醒来的。”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见你。”他抬手将她拦在门口,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仍旧没有抬眼看他,目光淡淡地落在门上,让他的心里顿时一暗。

“我的药已经拿来了,按照约定,你该把轻歌放了。”

“你认为本王相信你的药是真的?”他冷笑。

“那我们就等,等若云郡主醒了之后,便知道了。”

“王妃,您先休息吧,若云醒了,我让人来叫你。”溯月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