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家家宴。
今日是闫家的祭祖之日,那些在闫家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归来。
闫家直系血脉不多,当年一把大火把这个家族烧的干干净净,唯有大少爷一个人从火中逃了出来。因此,闫家的祭祖之日,前来的,都是闫家的极少数高层。
祭祖的地方是在闫家祠堂,或者说,闫家和楚家祠堂。
这两家本身关系就极好,实力相当,从民国时代就有了缔结婚姻的传统仪式,也因此,闫家李家祠堂建在一起,倒也不那么奇怪。
祠堂很大很大,建立在闫家名下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完全是仿清建筑,白墙黑瓦,细雨纷纷,细腻的线条勾勒出一片清冷的寒意,一如设计这里的人一般,薄情而又寒凉。
一个男人浴风而立,站在偌大的花园中,探头看着一树洁白梨花开的旺盛,神色淡然。他一身白色衬衫,领扣扣子未系,略为敞开的顶端隐隐露出刀刻般的肌肉。明明是只一身普通的白色衣服,安静的站在树下,却是整个院子里最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清明本就是个寒凉的日子,昨夜又一夜风雨,今日这梨花花瓣上颗颗水晶般的珠子晶莹剔透,在滚滚乌云下显得异常透亮,像是一个化不开的梦。
而比这更加清透的,则是男人的这一双眼。
安静透彻,仿佛读书人一般,深邃而又难以捉摸。没有人相信那样透亮的一双眼睛是极度罪恶的一个人的眼。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树梨花开的旺盛,也不多言,思绪纷飞,直到背后有人走近。
“闫少。”那人恭敬道。
“今年是第几年了?”
闫楚珺没有转身,仍旧背对着他抬头看着梨树。
“第五年。”
来者是闫楚珺的贴身保镖,姓王名毅,跟了他二十余年,自打他逃出那场大火就跟着他,他说什么他都能清楚他什么意思。
“阿嫣该回来了。”
王毅听闻心里一紧——五年前楚小姐要走的时候闹得天翻地覆,谁都拦不住,闫少气得当晚愣是在射击场打了一夜的子弹。
那一晚,整个闫家为止颤抖,一片血腥风雨。
谁都不敢靠近他,谁都不敢说话。
哪怕是他,也只敢远远地站在背后看着他的身影。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一个男人,动气怒来居然能够让整个黑色实力颤抖;唯有他知道这才是他的本色,只是因为楚小姐回来了,他怕吓住她,才收敛许多。
只是......
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楚小姐,又怎么会愿以留下来?
她没有杀了他,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他没有让他离开,他也不敢离开,只能站在他背后,任由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的水珠滴落在自己身上,打湿一片衣领。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他的一阵叹息。
“这块土地其实不错,若是我死了,阿嫣能留给我一个全尸,埋在这里也不错。”
错愕地抬头,王毅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如何回答,却听闻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如果阿嫣还肯回来,看看我的话。”
“也不知道她这几年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不乱闯祸。”
王毅不敢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敢在心里暗自叫苦——这两人也真是的,当年楚嫣曦气炸了,要离开,他不许,把她关进自己的书房,没想到她就发了疯似的把屋子内所有能够砸的东西全砸了,能撕的东西全撕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他们候在外面的人全被吓傻了。
闫少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她闹,把那些机密文件,把那些闫家最黑暗,最见不得光的软肋暴露在她面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她累的不行了,坐在墙角恶狠狠地瞪着他,直到他起身,递给她一把枪,和一份文件。
枪是上了膛的,文件则是闫家名下所有财产的转让书。
枪是他随身携带的,文件则是他亲手签好字的。
一枪。
他说。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若是她能够对准他狠心开下去,他死了,闫家所有财产都是她的,字已经签好了,她只要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好。
闫家所有人不会为难她。
但若是她开了枪他没有死,他允许她出去五年,自由五年,这五年内无论她干些什么只要不主动找她他都不会干涉,但是五年以后她必须回来。
因为他会再一次给她一个机会,杀了他。
“阿嫣,如果你不杀了我,你就永远没有机会离开我。你必须杀了我,否则,我做不到放手。”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认真起来固执到可怕的地步。
他说到做到。
楚嫣曦开了一枪,直穿他的肩膀,没要他的命,他也就按照约定放手了五年。
当时楚嫣曦离开的时候,闫楚珺浑身是血在手术室里做手术,闫家所有人基本都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平静的女人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闫家。
没有人敢动手,因为爷的命令还在。
五年了。
五年了。
他真的按照约定没有打扰她的生活,只是不时地派人看看她到底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为难她。
她也真的倔强的五年一次都没有来找他,哪怕是生意场上被人欺负了,自己边走边哭,他知道后气得咬牙切齿,却因为和她的诺言真的没有出手帮助,自己转身喝闷酒。
她也没有过来一次。
哪怕一次也好啊,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也好啊。
一次都没有。
阿嫣,你是不是真的特别憎恨你的这个闫哥哥?
他苦笑摇头——你这么大了,哥哥也不能把你当做小孩子看了。
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不回来看看呢?
哪怕,怕那一次也好啊......
又有雨滴落下,不大,却寒意刺骨。
王毅看着他没有回去的意思,仍旧抬头赏着梨花,颇有些焦急。
“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