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仆婢垂首退让一侧,屈下双膝跪伏于地,恭恭敬敬的行礼,就连一脸冷肃的沐清桐也同样收剑而立,微垂下视线一言不发的抿唇站着。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安应乾抬手挥退身边的侍从,转身面对少年,“我们在做什么,沐少族长焉能不知?”
沐潇没什么反应,语气很平淡:“沐家已经入不得你安国公府的眼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我家小五是怎么出事的你心里清楚。”
沐清临冷着脸开口:“我家少族长清楚什么?你安家人出了事这是打算赖我们沐家头上不成?”
安应乾寒声道:“不用着急否认,我有证人。”
他话音落下,立即就有侍从押着几个伤痕累累的奴隶过来,不等他开口,那些奴隶就已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磕头:“贵人饶命,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人是那位红衣郎君杀的,真的不关奴的事,贵人饶命啊。”
“对对对,人不是我们杀的,是那位红衣郎君和两个穿着黑衣的郎君,人是他们杀的,是红衣郎君最先动的手。”
沐潇瞥了眼沐清临,嗓音平静:“你们亲眼看见了?”
“是。”
沐潇在席上跪坐,有女婢为他奉上茶水,他端着轻抿了一口,问道:“那他们是如何起的争执,那位红衣郎君又为何杀人,你们当时在哪里,是怎么从斗兽场跑出来的?都说清楚。”
“这……”
“奴不清楚。”说话的年轻奴隶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语气紧绷:“只是后来观战的石台塌了,乱石砸下,奴隶四散而逃,奴在逃跑的过程中看见是那位红衣郎君杀的人。”
“无冤无仇的,他为何杀人?”
这一次没有奴隶答话,谁也不知道那位红衣郎君为什么突然杀人。
安应乾冷笑:“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人就是你们杀的。”
沐清桐到了如今终于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看着安应乾,眉头紧锁:“所以,安五死了,你觉得人是我沐家杀的?”
看人毫不犹豫的承认,他冷冷道:“就凭几个奴隶的话?你我两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吃饱了撑的派人去杀你儿子!”
“谁说无冤无仇的,小五和你不是有仇吗?”
沐清桐一愣,询问的目光看向沐潇:“我和安五有仇?我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安五和徐家的龃龉他还不知道。
沐清临看看沐潇,又看看他,沉默了片刻还是说了:“安五想逼未来二嫂入府为妾。”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死寂。
安五想逼未来二嫂入府为妾。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沐清桐终于明白他和安五的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原来如此。”沉默许久,握着剑的手缓缓用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慢慢抬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安卫尉,这也就是他已经死了,要是他还活着出现在本公子面前,本公子扒了他的皮。”
“你放肆。”
沐清桐冷笑:“别说他不是本公子杀的,即便是,凭几个奴隶的指控,你能拿本公子治罪么?”
他抬眼看着男人,眉眼间尽是冷厉之色:“你该庆幸徐家姑娘没有出事,如若不然,别说是安五,就算是你们安家,本公子也照杀不误。”
这话说的嚣张,然而抬眼间瞧见他眼底的狠戾,男人只觉得浑身发冷,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端坐一旁不说话的沐潇,语气格外阴沉:“沐少族长,你就这么看着?”
沐潇闲适的品茶,听到他这话才抬头,他看着愤怒的沐清桐,又看着脸色铁青的安应乾,淡然道:“安卫尉想和我沐家在这里开战?”
“把凶手交给我们安家处置,否则,就是闹到皇上面前,我们也要为小五讨个公道。”
沐潇丝毫不在意的开口:“你去吧。”
男人一梗。
玄清便是在这时匆匆赶至。
墨衣青年越过众人而来,看了眼安然坐在一旁的沐潇,无声的松了口气,随即恭敬行礼:“拜见主人。”
沐潇垂眼看他:“你怎么来了?”
没看到他身边那道熟悉的身影,玄清想了想,道:“主人私宅那边有贼人闯入,玄清担心主人安危,所以过来看看。”
安应乾心情不爽,看见他毕恭毕敬的跪在沐潇面前明显身份不高,便嘲讽道:“沐家这么多护卫原来是摆设的,需要一个奴隶这么担心的跟过来。”
玄清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凝神等着沐潇吩咐。
沐潇淡道:“去查清楚。”
“主人。”玄清垂眸道:“君上如今不在主人府中。”
沐潇眸色微凝,一向从容不惊的人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漆黑的眼底似乎有风暴在逐渐凝聚:“孤在这里,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孤?
沐家兄弟两对视一眼,对这个称呼都感到奇怪。
沐家的少族长从来没有如此自称过,阿九在外面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玄清同样有许久没有听到这个自称,他对沐潇的情绪极为敏锐,极为清楚一直从容的沐潇动怒了。
因为君卿的失踪。
玄清道:“玄影不曾对外透露主人的消息。”
“去查清楚,尽快找到卿卿,保护好他。”
“是。”玄清领命退下。
“贵人,奴……奴见过他。”
玄清走出去没几步,一道低弱的声音颤颤响起,似乎极为害怕,却成功的吸引了安应乾的视线。
不需要吩咐,安家的人就很机灵的伸手拦下了他。
玄清停住脚步,下意识的去看沐潇的脸色。
安应乾似乎意识到什么,看着那个出声的女奴,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他跟在红衣郎君的身边,是他动手阉……阉了那位贵人。”
跪着的女奴面容清秀,看着畏畏缩缩的,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犹豫的指证他。
安应乾彻底变了脸色:“是你?”
“你还敢阉了小五?”他勃然大怒,“沐少族长,你还有何话说?”
沐潇眼也不抬:“玄清,解释。”
玄清转身跪下,双手交叠叩在地上,额头贴上手背:“主人恕罪。”
“说!”
玄清犹豫。
那话实在是冒犯,但他又不敢不答。
他迟疑片刻,不敢再做出任何有可能触怒沐潇的举动,缓声道:“……安五公子说,主人是个精致清冷的美人,哪日有机会他要尝尝主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