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御垂眸应是。
蓿华山主必定也已经猜出来了,但是她并没有戳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提出了这个请求,仿佛她真的只是为了见一把琴。
可生于蓿华山的神女,怎么可能会在意一把琴的器灵呢,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见一见这把琴的主人罢了。
她没有说开,玄御承她的情。
蓿华山主展颜一笑,眸光流转间,整个人似乎都多了分喜悦:“大统领,既然凤鸾琴是为了君卿而动,今日我心情好,便再送他一份礼物。”
她轻轻抬手,鸾凤虚影在她身畔隐约浮现,随着她掐诀的动作不断凝实,直到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巨大的鸾凤身影从她身侧冲天而起,一鸾一凤化作两道流光,直直的没入远方闭目调息的君卿体内。
凤凰和青鸾是上古之时的四大神鸟之二,青鸾鸟栖于蓿华山,而凤凰一族居于旧时炎烬灾地的火海中,浴火而生,二者比邻而居,火的力量对他们两族而言是最好的养分。
渡涅槃劫时,八十一道天雷之后,能够点燃神魂的太阴真火在拥有鸾凤本源的人手中,便是最好的锤炼神魂的工具。
神兽大多护短,哪怕知道,也少有人敢去走这条捷径,因为招惹了神兽妄图夺取神兽本源,很多人连渡涅槃劫的机会都不会有。
数千年前,君家那一代的家主便是因为为了冲击涅槃劫,强行闯入涂源秘境意图夺取陨落其中的凤凰一族先祖的本源,还杀了秘境的看守,这才惹怒了神曜的帝王。
涂源秘境是神曜帝国为了帝国臣民而设的试炼之地,君家那时还不曾忠于帝国,君家祖地自成一界独立于帝国之外,甚至对神曜的帝王多有冒犯,那次终于触犯了神曜帝王的逆鳞。
宁弦歌去君家走的那一趟,无妄大陆最顶尖的强者皆通过种种手段从头观到尾,哪怕是蓿华山主,至今回想起来也依旧心有余悸。
哪怕如今神曜的帝王年幼也依旧没人冒犯他,便是因为上一代帝王余威犹在。
宁弦歌死后,神曜帝国照例称她为帝尊,帝国的新君并没有沿袭旧例以“孤”自称,也没有否定甚至是推翻她生前的哪怕任何一道命令,更不曾动过她留下来的心腹之臣。
她曾经宠爱的这位皇夫,被神曜帝国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哪怕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帝国惹是生非,哪怕他将神曜新君摁着揍,也依旧没人动他半根手指头。
蓿华山主同样愿意为了她而护着这位君上。
一行人站在这里远远的瞧着,看着玄清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执剑牢牢的护着那双眸紧闭的青年,万千剑芒密密麻麻的漂浮在身侧,凛然剑意直指所有妄图上前打扰之人。
他身前数十丈的距离,倒下了几道苍老的身躯。
君家家主这一渡劫,不仅意味着君家的实力更高一层,也同样意味着神曜帝国更多了一位顶尖的强者,他一旦成功,只会更加随心所欲。
这些年死在君卿手中的强者太多了,仙宫太上长老在他手中折损了半数,其他长老更是不计其数。
仙宫一直以来都顾忌着帝国不敢真的伤了他性命,可君卿不会有任何顾忌,神曜帝国无人能制他。
仙宫不能与帝国翻脸,君卿也绝不能渡涅槃劫。
隔着重重宫阙,几人看着远处对峙的情景,数不清的人围拢在四周,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万俟容与靠在白玉栏杆上,歪头看着那边被玄清护在身后的青年,红衣破碎,狼狈不堪,身上气息却逐渐平稳。
他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
夕阳西下,月上柳梢,无尽的星光悬于夜幕之上,银色星河流淌而过,将天幕一分为二。
明月西斜,遥远的凡世中,一间清幽寂静的小院子里,少女眉心的弯月坠闪着细碎的幽光。
沐潇微微蹙眉,无意识的抬手抚上心口,总觉得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
君卿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以他那粘人的性子,不像是能安安稳稳的在无妄待两个月的模样。
而且,玄御离开的时间仿佛也久了些,久到沐潇开始担忧无妄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更担心君卿出意外。
少女指尖轻点,在自己亲自出手和派玄影回无妄这两个选择中短短思考了片刻,决定让玄非去一趟无妄。
桌上的凤鸾琴琴弦微颤,发出清脆的铮鸣音。
沐潇随手拨动了几下,百无聊赖的模样冲淡了她身上的清冷气息,看起来便多了几分生动的情绪。
她站起身来,雪色的裙摆在夜色中铺陈开,银蓝的绣纹淌在雪衣上,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君卿从树梢上跳下来的时候,恰巧见到了这一幕。
他惊在了原地,眼底猝然间划过一抹惊艳。
无论看了多少次,他都觉得白裙乌发的清冷少女是这世间最最艳丽的那一抹姝色,每见到一次,都能给他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色冲击。
这可比她一身男装好看多了。
沐潇悄然抬眸,心底的担忧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悄然散去,她轻声唤道:“卿卿。”
君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上来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弦歌,我回来了。”
沐潇微微蹙起了眉,却是任由他抱着自己做出这种不太庄重的举动。
“许久未回,我正准备让人去寻你。”
等到君卿把她放下,沐潇又从容的整理好衣裙,不疾不徐的走到桌旁坐下:“遇到麻烦事了?”
君卿脸上笑容一僵,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回去被雷劈了。”
被雷劈……
沐潇倏然抬眸,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难怪,境界升了,伤势反而似乎更重了些。”
君卿突然就有了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照常理说,渡雷劫之后,不仅境界会升一个等阶,身上所有的伤势也都会彻底痊愈,你这个模样……渡雷劫之后又无缝衔接的立马就被人偷袭了?”
除了这个,沐潇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君卿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找人护法。”
沐潇神色不变:“卿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说法会让跟着你回无妄的玄清受到责罚?”
君卿:“……”
他眼看着不远处安静低头屈膝行礼的玄清,抿了抿唇,拉着沐潇的手轻轻勾了勾:“我的错,不怪别人。”
玄清心中叹了口气。
这位君上确实不是个安分的性子,眼看着他成功渡劫,天空上瑞气千条,大道法则轰然降下的时候,无数道攻击一拥而上落在他护持的那一方天地,原本这些对他造不成什么困扰,可就在法则消散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位君上突然暴起朝着人群中围观的仙宫之主出手,帝都那几座山的范围内都是一片混乱。
他操控的剑芒漫天飞舞,在他呆愣之际莫名其妙的失控开始无差别攻击,这位君上受伤还有他一份功劳在内。
玄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沐潇听他说完来龙去脉,看了玄清一眼,又看看他,略带惊讶的开口:“你领悟了时空法则?还形成了自己的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