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十年前的秘密
奥迪车在车管所大门口路边停了,姜文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费飞摇下车窗,挥了挥手,笑着说:“兄弟走好。”
“开慢点。”
“回见。”
两人互相挥了挥手,见车子开远不见,姜文掏出手机拔打了吴一源电话。
一接通,他对着手机说:“吴经理,你来车管所接我下。”
“好的,大公子。”
挂掉电话,姜文直接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的花坛那,右手抓着手机,耷拉着头,闭上双目。
凭心而论,任喆这婚礼他压根就不想来,愣是没办法,不来说不过去。
此时脑中不断回忆起当年上初中那会,他去任喆家中的事来……不住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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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二十分钟,一辆丰田在姜文脚边停了下来。
他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吴一源转头问:“大公子去哪?”
“我父亲回来没有?”
“这个……还真不知道。”
“先去厂里吧。”姜文朝前挥了挥手,身子靠在后背闭上了眼睛,而脑中依旧在回忆初中时的事情,心中重重叹息。
到了方达,姜文独自走上办公楼,打开副总经理房门,往客厅沙发一躺,对着里面大喊一声:“珍珍,给我倒杯柠檬茶。”
“哦。”陈珍珍早就听到开门声,听到姜文叫她,赶紧起身找茶杯。
寻了好一会,她回应着说:“没有柠檬茶。”
事也凑巧,酒的后劲这时上来了,姜文脑子有些犯糊涂,随口回道:“那你随便泡一杯吧。”
陈珍珍看着他那醉酒模样,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泡了杯红茶,放在办公桌前的小冰柜中冷却。
五分钟取出,放在了会客厅沙发茶几上,小声说:“可以喝了。”
姜文头脑有些犯晕,也没细看,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入口后惊觉不对,猛然睁眼,喉咙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破口大骂:“你给我喝的什么?”
陈珍珍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大跳,满心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说:“红茶……”
“妈的,一般的红茶喝了,我闻着那味就吐。”姜文捂着胸口,做了几次呕吐状,“快去给我拿个脸盆来。”
“哦,哦。”
陈珍珍小跑着打开房门,直接跑到四楼,看到姜贺英正在洗碗,焦急着说:“阿姨,脸盆。”
“脸盆啊?里面自己拿。”姜贺英头往后示意了下,继续洗碗。
陈珍珍取了脸盆,噔噔噔跑下楼,一打开办公室门,迎面传来一股酸腐的腥臭味,她用手在鼻间挥了挥,驱赶着臭气。
片刻后,她走进办公室,先将脸盆放在茶几上,轻轻摇了摇姜文身子说:“你要吐就对着茶几吐,脸盆放在那。地上脏,我马上清理下。”
得到“嗯”一声后,她又转身去找拖把、抹布,回到办公室擦拭着。
好在姜文之后再也没吐过,身上也没有沾上污秽之物。陈珍珍把一切清理干净,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姜文这时脑子虽昏沉但已经略微清醒,轻声说着:“珍珍,再去给我泡杯茶,我口渴。不要红茶。”
“嗯。”陈珍珍继续着之前泡红茶一样的流程,这次是杯绿茶。
姜文抓起茶杯侧身喝了两口,放回了茶几。
突然拉起陈珍珍的手,闭着眼睛说:“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从小到大不吃鹅肉,鹅肉一下肚,只要让我知道,立刻就吐出来。还有一个就是红茶,一般的红茶有土味,我喝到嘴里不舒服,就犯恶心,喝过酒就更难受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陈珍珍忽然又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姜文喝过酒,语气却比平时温柔的多,一把拉过陈珍珍让她贴在自己胸口。
陈珍珍很顺从的俯下身子,姜文抚着她那乌黑秀发,温柔又充满着回忆说:“小时候,我老娘拿个鹅肉当猪肉骗我吃。之后,我只要知道吃的是鹅肉就吐,因为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欺骗。”
陈珍珍贴在他胸口问:“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唉~”姜文重重叹了口气说:“今天我不是去参加任喆婚礼吗?我本来根本不愿意去。”
“是那孙茹雯吗?”陈珍珍转过头看着他问。
“不是的……”姜文便将初中时去任喆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
说出这个埋藏近十年的秘密,他终于长呼一口气,叹息着:“过去我家没有任喆家有钱,任喆待朋友真没得说,但他父母真的势利眼,我那时才十四五岁……”
“有钱没钱不是一样过嘛。”
“呵呵,你以为现在女的都和你一样?现在女的很物质的,我开父亲的别克去,三十万的车。一个人开辆70万的保时捷,然后人家立马说肯定开保时捷的有钱。”
“随便她们说呗。”
“话不是这么说,要是那些人真条件好也就算了。关键真的是很差的那种,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家庭怎么会被物质女当成富二代,免费贴上去的?”
陈珍珍举起一根手指,在他鼻子上戳了一下,冷哼一声,撅着嘴说:“你和你爸说要换车,是不是为了去让那些妹子倒贴?”
“哎哟,我老爸那人怎么可能会答应?我就随口一说,没这事。”姜文挥了挥手,打了个马虎眼,心里却是在说:“肯定哦,开跑车泡妹子,就是得不花钱骗那些物质女,谁让她们物质。”
过了一会,陈珍珍红着脸,小声说:“那个……我妈妈说过两天要来看我。”
“你妈妈?”姜文一惊,轻轻推开陈珍珍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说:“她干嘛来?”
“我们都在一起四年了,妈妈说肚子里都没动静,想来看看,是不是有那方面问题……”说到最后,陈珍珍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呐。
“怎么会有问题?”姜文声音虽不大,有些恼火是真的,因为他知道根本不是那方面问题,而是保险措施做的好。
“你是不希望我妈妈来嘛?”
“这倒不是……”姜文一脸苦笑,内心在说,真不希望她来,嘴上问:“你没和她说我家情况吧?”
“没有,只说你和我是同事,一个办公室的。以前是同学。”
“那就好……”姜文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陈珍珍的话让他又不住叹气。
“就算不说,妈妈一来也是会知道的。”
“算了,没事。”姜文敷衍后,心里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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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滨海大酒店董事长办公室。
任国然坐在办公椅上,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声:“请进。”
任喆探进来半个身子,问:“爸,你叫我?”
任国然换了一副笑脸,用手招呼着:“小喆,过来坐。”
任喆应了一声,坐在了对面,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平日里老爸可不是这副尊容,好奇的问:“爸,你到底什么事?”
任国然两掌合拢抱拳放在桌上,笑眯眯的问:“姜文是你同学?”
“是啊,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方达集团是他家?”
“是啊!”任喆这时并没觉得不妥,白天看到王主任那样子,就猜到是他和父亲说的。
“你早知道了?”任国然依旧一脸笑意。
“一个星期前,他才告诉我的。就是姜文住我们酒店那些天。”
“挺好,挺好。”任国然忽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子捆好的钞票,有三捆,笑着说:“拿去,以后和他多亲近亲近。”
“唉~”任喆非但没有动手,反而重重的叹息,皱紧着眉头,苦笑着说:“老爸,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同时有两个同学来我们家里玩?”
“知道。”任国然眼皮略微朝上翻了翻,隐约是有这事,“对,其中一个叫龚翔伟,他家做汽车内饰件生意,和国内各大汽车集团都有业务往来那个。”
“唉~”任喆再次重重叹气,摇了摇头,用双手捂住鼻梁,“老爸,你到现在还能记得龚翔伟,就因为那时他家有钱。”
“人要往高处走,你另一个同学那种条件,你认识他有什么用?”任国然略微抬高了分贝。
“唉~”任喆数次叹气,苦笑不已,“老爸,当年那个被你和妈赶走的同学,就是姜文。亿达就是他们以前的厂名,你还不明白吗?”
“这……”任国然脸色大变,自我安慰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一定记得。”
“他记得……当时他没犯任何过错,你把他赶回家。原因大家都知道,因为你看不上他家那条件。”
任喆眼角都含着泪水:“那时重新回到学校,姜文每次刻意和我疏远,后来他也像我今天这样叹着气说,任喆家比我家有钱。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那眼神……”
微叹一声,他继续说:“但也因为这事,我觉得对姜文特别愧疚,所以对他特别好。可不管怎么待他,他从来不肯花我一分钱,每次吃饭的钱,都给我退回来。然后都会说一句,我不占你任喆便宜。”
说到这,他盯着父亲眼睛,用极为复杂的表情与语气说:“老爸,你懂吗?因为姜文不是势利眼,他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会用势利眼的眼光看待他。就因为你那举动,他死都不肯接受我好意。”
“呵呵。你那同学记性真好。”任国然尬尴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出去。
任喆没有拿桌上的钱,直接转了出去,走到房门口,转过身,苦笑着说:“父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姜文父亲购买你手中部分股权。真的想都不要想,我要不开口,他和我还是朋友。要是开口,朋友都没得做。”
“就因为十年前的事。”任国然问。
“是!”
……
待任喆走后,任国然靠在办公椅后背,仰头重重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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