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类工具活动的发生与笔
人类最早没有僵固在自己的本能——生物特性之中,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种本能,从而把他的生物可能性通过实践变成了文明人类。这种实践最初是去积极地适应、利用天然工具的活动,从而也凭借工具去适应生存的环境。这种既出于本能而又不停滞于本能的天然工具活动,使古人类的身体的“人”化与心理的“人”化成为可能。还有生存环境与生存方式具有多样化和可变性,对天然工具的利用也具备了多样性。从天然的树枝木棒到形状各异的石块,都是工具。而天然工具活动的偶然发展便由单纯地利用天然工具而对天然工具加以改进。而改进天然工具,实际上就是制造工具的发端。
例如,石块的砍砸,会引起石块原有锋刃的缺损和新锋刃的出现,也会引起石块外层风化成分的剥落与石核的出现。他们会发现在砍砸器中,锥形的石块使用起来更有效果,也更为顺手,这与我们后来把毛笔做成锥形,并把毛笔称做“毛锥”已具有相同的意识。而折断的树枝可以引起长短的变化,造成尖锐的形状。同时这类树枝形成的木棒反复使用,会使端头被磨光磨尖变得更好使,更有效。甚至可以用它在泥地上、在沙地上画道道,造成某种迹象。这又与书法用笔上的“锥画沙”有某种联系了。这种在古人类那里被自发地无数次重复使用的事物,也使他们的身体进化,心理能力得以发展,慢慢地在丰富的条件反射基础上,形成一些朦胧的经验意识和萌芽状态的目的、意志能力,丰富了技能和智慧。当他们注意到自己的脚印,并且乘兴又踩出一个脚印来,或者注意到鸟的脚印,并且在地上依样画出线迹时,这已成为超越本能的、有意识地作用于他物而造成结果,这就属于文化活动了。所以文化的实质性含义是人类主体通过实践活动,适应、利用自然客体而逐步实现自身价值观念的过程。这一过程的成果体现,既反映在自然面貌、形态、功能的不断改观中,更反映在人类个体与群体民族精神状态和思想面貌的不断提高和完善上。毛笔就是这样一件作为文化现象的、包含着人的价值取向的工具。
那么毛笔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它又是如何产生的呢?我们已经无法查考。但是根据人类工具活动的发生可以这样认为,工具是人的身体最直接的提示和最自然的延伸。磨制砍砸石器,是因为用手、用脚、用牙都试过了,不能达到目的,才想到要寻找和制作一个身体的替代物。同样,画道道的制造迹象的活动也是如此,用手指、脚趾在地上反复地画过很长时间,越来越不满足,于是要寻找替代物,用树枝试一试,用锐石试一试,直到试出毛笔来。把人本身固有的内在的标准运用到对象上来制造。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人类意识表达的需要与冲动。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厚道》中强调:“凡为峙立之身,曰人体者,必有文字也。以其首出万物,自能制造,人灵不能自已也。”人的意识、精神因素,一旦被结合在人的生命活动、人的社会实践之中,就会影响推动文化进程。所以意识使人在适应、利用和改造自然、提高自身生命活动力量的过程中,不再像动物那样,单纯依靠自己强大的身躯、超常的体力、尖锐的爪牙、迅猛的活动速度或其他某些器官的特殊性能与优势,而主要靠智慧和文化的进步,靠劳动工具对身体及各种器官的延伸,靠社会共体力量对个体力量的组织和壮大。马克思曾经指出:“正是大脑的解放才使手脚的解放对人具有重大的意义。大家知道手脚只是由于它们所服务的对象——大脑——才成为人的手脚。”是人的智慧、头脑的解放,使人类摆脱了动物的蒙昧状态,创造了人类的文明和文化力量。
对于毛笔来说也应该作这样的理解,是意识赋予人身肢体延伸的活动——用笔——以真正的文化内涵与人文意义,使毛笔——中国独有的工具——的自然属性及其活动形式与结果真正具备了民族精神的含义。当我们把毛笔活动的形式与展示的形态称为“心印”、“笔意”、“气韵生动”、“浑厚华滋”时,就更加丰富具体而又生动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