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拍大西北(三章)

支禄

嘉峪关下

城墙之上,一只鹰不停地拍打翅膀。

哗哗地响声,像一个黑衣人站在高处抖动衣服,多少黄沙一堆又一堆倒在古城墙下。


一棵草的喉咙里卡着一片绿叶,已无法说出春天的去向。

一只鸟一声不吭,夹紧翅膀像死死抱住怕被风吹散的骨架。片刻后,去了遥远的北方。

一只为躲避风沙的土拨鼠大老远跑来,累得擢发抽肠、鼻孔呼哧呼哧冒烟。它心里清楚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然后,直起身子朝远方望了一会,就沿着长长的城墙逃去,没再回头。

仓皇而逃的背影让人想起匈奴人的探子,越过长城后,十分诡秘地潜行西亚腹地。


落日沉沉。苍凉高耸。

忽地,垛口上升起一朵乳白的云,像白衣白裤的孟姜女走在高高的城垛,一心一意想找到万喜良的骨头:风沙活吞,该到吐骨头的时候了。

一块不知哪朝的青砖、一辆破旧的木轮车、一匹趟过西风的瘦马……依旧立在滔滔风口,正一点一点被吹成沙粒。

纵使心里话如几万里铺天盖地的黄丫丫的沙子。

嘉峪关如历史的一个喉结,不能代替嘴巴发话。

在新疆

沙子经常匆匆跑着,谁都不知道沙子后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雪山看起来那么近,想喝一口却那么远。


鹰,一旦起飞,就很难缓一口气。

鹰,更多的时候肉体、骨头花费完了,还飞不到栖息的地方。

一棵树站在天边边上,叶子黄了一茬又一茬也没等到鹰的讯息。


云在天上让风左拧右扭,却难以整出一两点雨来。

不久,又是魂飞魄散。

天,依旧若无其事地辽阔着,像这个世界上压根儿没发生过云的事。


村庄和河流日夜跑着。

河流跑得快了,村庄渴得不像个样子;河水慢了,村庄像头老牛,一头扎进去喝得干干净净,让河不像条河的样子。


在新疆,当前不着店,后不挨村时。

流浪的人啊!你最好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大戈壁

吹断墓碑、吹断照壁、吹碎云朵的风,依旧呼呼地吹着……

树,像是咬着牙,抱住身子死死硬撑着!

一弯腰,风沙过去了;一弯腰,风沙又过去了。

戈壁风再大,吹不走一望无际的干渴。

大戈壁的路再空阔,却没有一个人走回故乡。


风停后,鹰从一座山头把吹碎的云朵垒到另一座山头。鹰的力气大着呢,一会儿云朵就堆到高高的天空。

今夜,多少秦汉时的鬼、唐宋时的魂让风吹出沙土,纷纷翻看前朝的名册,可否轮到去长安报告塞上大风的差事。


一波一波荒凉,宛如柔长的飘带撩过星群。

几只黄羊惊得目瞪口呆,慌忙钻进红柳丛。

(选自《星星·散文诗》2015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