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延走到绞刑架高台前,先扭动牵引陈儿脚下木板的开关。
“不要,奕煊公子,救我。”陈儿立即双腿踏空乱蹬,惊惧厮叫道。
奕煊将手按到了自己剑柄上,双腿踩住马镫。
顷刻,陈儿的身子直如鱼钩上的一条咸鱼,爆瞪着白眼珠,不再动弹。
泽延很有成就感的又把手按到珑玥那边的开关上,与奕煊张狂笑道:“真的要死咯。”
说着,手里猛得用力一拧。珑玥登时脚底悬空,身子往下一坠,脖颈上的绳索勒紧了她。她喉咙里“呕”了一声,一口脓血流出嘴角。她脖子抬了起来,嘴巴被迫张开,却一口气也呼不出,吸不进。
“珑玥。”奕煊再控制不住,飞身离马。
整个天空都失了颜色,眼里只有那一袭轻花落羽的森凉,白得触目惊心,仿若一朵雪莲淬出最后的光芒,即将消散于自己的世界。
四周黑森的箭只如乌云盖顶,嗖嗖朝奕煊飞去,好似一场疾风骤雨。
奕煊凌空翻跃几次,都生生被逼退。
忽然一个深绿色身影从他面前穿过箭雨,疾速朝绞刑架飞去。那身影挡住日光,挡住飞箭,只手掠过珑玥,毫无停留得又迅速飞离了所有人的视线,飞出了勾心斗角的战场,飞出了腥风血雨的天际。
“冉哥哥。”珑玥气若游丝,只把嘴唇动了一下。身子软绵绵得靠上一个大胸膛,是那么熟悉依赖,那么宽厚温暖,心里的悲恸刹时涌成感动,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必说。
“不怕。”碧宸将她手脚上的绳子斩断,抱紧她,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把眼睛闭上,冉哥哥带你回家。”
珑玥眉宇渐驰,昏沉了过去。
要不我们现在直接回甘霖去吧?碧宸望着怀里的人儿,暗自思量。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界。
可是这一身凡体肉胎又如何存活于另一个纷纷扰扰的世界?
碧宸左烦右恼,一抬头却见已经进了大周的珑玥宫。旁边的宫女瞪大眼珠看着他从天而降,一时惊慌错了神。
碧宸径直走进内室,将珑玥安放榻上,这才瞧见她太阳穴那里一个红肿瘀紫的拳印。顿时心头拧了两拧,伸过手轻轻抚摸消平了去。
他正要脱下珑玥衣衫,给她检查伤处,外面传来一阵急步声。该是周王来了。再一想,甘霖那里,与方罜的纠斗还没有完。碧宸只得咬了下牙齿,放下榻上的人,遁身走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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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囚牛撅着屁屁回到甘霖,一时无法在碧宸跟前欢腾挥舞得打出手势。他只好飞过围观打架的人群,直接跌着趴在了两个一直在打架的人的面前。
碧宸看着他脸上扭曲的五官和开了花的屁屁,心里大骇。
方罜却趁机朝他左手臂砍了一刀。
四周人群顿时一片惊叫。
碧宸瞟过一眼方罜,瞟过一眼滴血的手臂。却似无物一般,转身朝空中飞去。
方罜不依不饶追上:“往哪里跑?”
“人有三急,不行吗?”
“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休想走。”方罜说着,已经大刀挥来。
碧宸只得应付,两人半空中又格斗了几招。
碧宸是边打边跑。
静夜眼见碧宸心不在焉,举了剑飞过来。
碧宸急忙从衣袖里甩出上次夺来的捆仙索扔给她:“先把三脚猫捆了。等我回来。”说着,再不容方罜纠缠,打个隐身诀便逃也似的跑了。
幸而赶上了,幸而珑玥撑住了一口气,碧宸心里好一阵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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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煊眼睁睁看着那深绿色身影带走珑玥,心内一阵嫉恨却又感激涕零。在没了后顾之忧后,他立即返回上杞军队,击鼓开征,带头朝泽延和东鲁兵杀去。
平阳君没出战,他的副将们本也是上场摆摆军姿,士兵更是为泽延凑阵势而已。
可此刻,谁也没料到,奕煊杀红了眼。见将杀将,见兵杀兵。
奕煊逮到躲在战车底下的泽延,再不听他的求饶,不念父君的嘱咐,直接一剑抹了泽延的脖子。鲜血喷洒,飞溅到自己嘴角。
奕煊指头斜过一撇,一股腥血的味道从鼻孔钻入,顿时热血沸腾,全身狂躁。
他举着剑号领上杞军全面进攻,奋勇杀敌。
东鲁兵四处溃蹿,惨叫连连。
平阳君急步出帐,令人举了白旗,想与奕煊谈和。
“一切免谈。他活着,便是威胁。趁今日我军气势高涨,一举结果了他,再不留任何后患。”奕煊对身后将领发话道。随即他自己第一个挥剑冲上前,大砍大杀,突破平阳君的保护圈,对平阳君心头便是一刺。
“传言你是个仁厚的人,如今看来全是假的。”平阳君按着汩汩流血的心口,哀气一声,倒了下去。
可平阳君死了,奕煊并没有收手。
他一不做二不休,将逃窜的东鲁兵全部俘虏了起来。在他们耳根烙上奴隶燎印,一个个绑了双手,由五千军士全部押送到上杞西边的两座空城。指派他们修建城池,耕种荒地。
不过,站在唾手可得的东鲁城池面前,他最终还是听取了将领们的意见,放弃了攻城略池。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定民心,恢复国力。泽延死了,平阳君威胁也除去了,想必东鲁暂时也不会再打上杞的主意。
见好就收,让东鲁国君看到自己的实力和不容欺压的魄力,便全都够了。
奕煊整肃了军队,卷走一切平阳君的物资,一身英姿勃发凯旋而归。
西秦的妊将军断了手筋残废了,接替他的正是他的儿子。妊将军本要求小妊将军为自己杀奕煊报仇,可待泽延和平阳君被杀的消息传到,两位妊将军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奕煊班师回朝几日后,上杞国君因过多服用丹药,毒入心肺,很快也一命呜呼。
奕煊赐了姒妃白绫,令她殉了葬。自己则在前呼后拥,万众瞩目之中,身着玄衣,头顶十二金珠冠冕,如愿所偿登上了上杞最高统治者的王座。
奕煊筑台之上,高高在上。他将手臂端放在王座两边宽大深漆的扶手上,手掌半圆正好握住鎏金祥云的杖头。他心里一种意得志满,那是看着殿下所有人对他卑躬屈膝,眼露奉承企望的快慰。也是自己这些年运筹帷幄,历经生死而感叹来之不易的满足与成就感。
他给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分别封了王爵,赐了府邸,将他们全部迁移出了王宫。这般,他才是王宫里独一无二的尊者,再无人可匹敌相争的最高统帅。
奕煊也给支持自己拥护自己的朝中臣子一一按功行赏,封官加爵。其中虞相国功居首位,奕煊加赐他太傅,他食邑的小集镇也提高到了城池级别。他的几个儿子也各受恩典,不过怕他势力做大,只分赐了五品以下官吏。
而陈将军,奕煊在军营里找了个与陈儿年龄相仿品行端正的孤儿,让他俩结为义父义子。又封陈将军为镇西大将军,派往西边边城驻守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受恩领赏。
一时之间,朝堂内个个笑容满面,热情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