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老外完全不懂接待,那是扯淡。秦月他们收到的邀请函,抵达日期就是星期五。很明显对方特地安排了周末让他们可以好好地逛一逛荷兰,再顺便倒一下时差。
第二天早上,秦月起床以后感觉头有点儿晕,身上酸疼。国际飞行的后遗症很明显,时差和久坐的对身体的作用一点儿都不带作假。可她想着这一天紧密的日程,就硬撑着下楼去吃饭。酒店的自助早餐菜品丰富,秦月尤其喜欢里面的烟熏三文鱼,夹了大半盘,就着煎鸡蛋和拌海带,吃得心情好了起来。喝了一杯温热的红茶,又拿了个牛角面包,涂了咸黄油吃了下去,拍了拍肚子,饱了。又倒了杯茶,捧着暖手。这个时候她的队友们才陆续地出现在了餐厅。
Adam也到了,他这个周末都要做他们的导游。他乡遇故知,按理说Adam见到他们应该多多少少会笑一笑,可他却只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跑到一边去倒了杯咖啡自己闷头喝,根本不和他们交谈。秦月在心里嘀咕着,估计Adam是不喜欢周末加这种班,被人当成秘书或者助理那样的小人物使唤才摆脸色的。有本事跟自己的老板抗议,或者干脆就不要做,既然来了,跟他们这些人使脸色就不是一个心智成熟的人应该做的事。秦月以前就隐隐地觉得Adam在荷兰总部恐怕人缘就不太好。他不是不能干,也不是不尽责,只是像个蹩脚的鼓手,每一锤都敲错了,没踩到点子上。
他们几个吃完饭的时候,Adam终于舍得上前来打招呼了。几个人回房间穿上外套,带着背包跟着在大堂里等得不耐烦的Adam出了门。出乎秦月预料的是,B竟然提前租好了一辆商务车,并配好了司机,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担心交通问题了。秦月问了Adam一嘴,Adam告诉她,B包了车,他们一行人在荷期间都不用担心交通问题了。
司机是一个年纪不轻的老头,身材矮小。秦月试着跟他聊天。老头英文不大好,不过秦月锲而不舍地从他磕磕绊绊地话里面听出来,他的车费不低。他为人很随和,接下来的几天,秦月与他相处得十分愉快,甚至开始跟他请教怎么用荷兰语问候对方。秦月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她与Adam共事时间也不算短,船东项目组里也有不少荷兰人,她却从来都没有过一丝想学习对方语言的欲望。如今到了荷兰,却突然间想用当地的语言与本地人交流。
行程的安排是B的秘书做出来的,Adam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们。秦月瞄了一眼Adam拉得很长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大家主要要逛的是阿姆斯特丹。车停在了市中心商圈的附近。Adam记下了停车场的位置,就带着大家先随便走走,感受一下城市的气质。这一点倒是很合大伙心意。
在二战期间,鹿特丹除了几座建筑外都被炸毁,城市几乎全是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只在那里居住,却没有观光,那并不意味着鹿特丹没有什么可看的。其实新城建设好处多多,而且那些新建筑也有很多是经典之作,比如那里的跨海大桥和不规则的房子(屋子里不是平的)等等。不过与阿姆斯特丹比起来的确还是逊色了不少。
阿姆斯特丹是座老城,具备了老城的一切特点:比如说城市规划性比较差,不过城市的建设扩张过程必然是遵循了城市发展的轨迹。还有就是城市的建筑相对密集,贫富差异大,居住人群鱼龙混杂等等特征。
秦月他们几个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会遇到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从身边过去,其他的人都是步行。内城区的街道狭窄,而且陡峭,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根本无法行车,骑车都很危险。不过这里的建筑物是真的漂亮,街边小店鳞次栉比,卖什么的都有。此时,秦月才有了身在异国的认识。
Adam估计也很享受在这些美丽的老建筑之中闲逛,终于不再板着脸,偶尔会把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指给他们看。他在中国的时候,曾经与华人一起庆祝过中秋节,所以知道月饼的来历。这个时候,他指着路边的一间小咖啡馆,让大伙看。大家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咖啡馆的外部装修,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就都疑惑地望着Adam等着他的下文。Adam却不肯轻易地解开谜底,指着咖啡馆窗子上面贴的显然是店里面所兜售的食物,让秦月再看。秦月喃喃地念了出来,“Space cake.(太空饼)”
Adam唇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用眼角撇着秦月说,“你们有moon cake(月饼),我们有space cake。想不想尝一尝?”
秦月本能地觉得他不怀好意。她把他们之间的对话翻译给其他三个人听。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感觉到了Adam的不对劲,可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两种饼听起来都像是吃的,尝一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毕竟出国旅行,有几件事是必须做的,一个就是看当地的名胜古迹,另一个就是吃当地的美食。
终于卖够了关子,Adam才舍得解密,“那可不是什么吃的,而是毒品。”
大家脸上吃惊的样子取悦了Adam,他继续说下去,“在荷兰吸毒和嫖娼是合法的。当然售卖毒品和卖淫得人都必须接受政府的监管,并事先取得合法身份才行。”
秦月以前查过荷兰的介绍,听到这些并不意外。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闻名世界。不过毒品是不是太危害社会大众了?秦月压下了心里的不赞同,继续听Adam解释。Adam却不肯多说,只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找地方吃午饭时才继续了这个话题。
他们找了一家意大利餐厅,点完餐之后,秦月就问Adam,关于毒品的问题。Adam告诉她,在荷兰吸食大麻是合法的,其他的毒品,比如冰毒啊,海洛因啊什么的都是非法。吸食大麻基本上不会闹出认命来的,只会让吸毒者欲仙欲死,那就是为什么毒品被称为“太空饼”的缘故,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已经离开了这个星球。秦月皱着眉问Adam他是否吸过大麻,Adam摇了摇头说,没有。他年轻的时候吸过一段时间的烟,后来不喜欢就戒了。
秦月就着这个问题跟Adam讨论了起来。她想知道,荷兰政府为什么会将吸毒和嫖娼合法化。Adam跟她分享他的想法,他说,这两种需求或者尝试很多人都会有,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地摆出来。有些事情越是禁止压制,生长地就越加繁荣昌盛。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在哪里哪里买到毒品和性,那么好奇心也好,叛逆性也罢,都会小很多。而且这些地方因为受到监管,所以对社会造成的危害会被降到最低。
Adam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事实的确如此吗?秦月觉得未必。刚才在那些小巷子里穿梭的时候,在Adam指出太空饼就是毒品之前,她就已经觉得那些地方有一种阴冷之气,似乎能沁到人的骨头里。秦月不由得想起,以前听讲道的时候曾经听牧师说过的一件事,他说,每个国家、地区、城市的上空都有自己属灵的疆域,这些灵界都有自己的主宰,有的是上帝做主,有的是撒旦为王。秦月对比着自己在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的感受,觉得如果她单身住在鹿特丹会感到很安全,可如果让她在阿姆斯特丹生活,她不敢。这个城市让人心里不安。无论它多么迷人,可她的心灵在这个城市面前始终都无法敞开和放松下来。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的感受。这座城市里毕竟居住着那么多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
另一方面,秦月不得不赞同Adam的说法。从历史上来说,荷兰就一直被认为是全球最自由的国家。尤其是二战之后,很多欧洲的嬉皮士(或者称为迷失的一代),都愿意到荷兰来生活。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落脚之处就是阿姆斯特丹。再加上当年荷兰海上霸主的身份,阿姆斯特丹虽然远不如当初和今日鹿特丹港的交通枢纽地位,不过当初也是全球贸易中心,因其股市的建立,地位不亚于今天的纽约。这些历史或多或少都在这座城市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只要留心查看就可以发现值得追溯的蛛丝马迹。
午饭后,Adam带着他们几个去了水边,乘坐游艇围城一周。几乎所有著名的城市都离不开水,而观看这些城市的最佳方式之一就是乘坐游艇欣赏两岸的建筑与风景。游艇不大,其实与其说是游艇,不如说是一个带棚顶的小船,只能容纳下十来个人。开船的人带着麦克,一边操船一边用英文解说。船速不慢,两岸值得看的东西很多,秦月一边看一边听一边译一边抓拍,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著名的剧院等标志性建筑之外,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历史悠久的那一排老楼了。那些楼都是连体的,远远看去像是一幅二维的画卷,多为深浅不一的红色,偶尔也有颜色很正的绿色出现。楼层都不高,而且每栋楼都比较瘦,像一排瘦高的人紧紧地挤在一处。船长指着那些楼说,曾经荷兰收税的方式是按照每栋楼的窗户数量收取的。窗户越多,需要纳的税就越多。所以你们看,那些楼有的只有一扇窗户,有的却有很多扇。那些窗户多的人家,当年建楼的时候就是为了炫富。还有那栋绿色的最窄的楼,看见了没有?那栋楼里面积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其他的什么都放不下,约会都成问题。
走马观花地看下来,几个中国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秦月注意到他们行船的河道并不宽阔,有点儿像她去过的秦淮河,就问Adam。Adam告诉她,这些都是人工的运河,为了交通方便也为了运货。不仅这座城市里有,荷兰的运河几乎遍及全国。他和家人度假的时候每年都要开着船沿着那些运河出去玩儿。秦月没想到Adam这样一个社会的中产阶级就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游艇,即使是普通的配置,价格也不会太低。就开始刨根问底起来。瘙到了痒处,这似乎是Adam最得意的话题,如同打开的闸门,一发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