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随笔》到《简论》
俞平伯在1954年3月号《新建设》杂志上发表了题为《〈红楼梦〉简论》(以下简称《简论》)的文章。其内容正如上节所述《读〈红楼梦〉随笔》(以下简称《随笔》)之前三节基本一致。开卷亦有一段文字,无题,即类似《随笔》之前言。全文分三节,连标题都与《随笔》前三则的几乎相同,只是第二节的题目不再用代名词“它”,而直接叫《〈红楼梦〉的独创性》;而第一、第三节,则更是与《随笔》的第一、第三则的一字不差。所以文章内容自然也无大出入。看来是《随笔》被拿到香港的《大公报》去连载了,北京的《新建设》也希望俞平伯有文章给它发表,于是俞平伯就拿这论《红楼梦》的总纲式的那头三则的内容,略事重写,然后冠以《简论》之题给了《新建设》。当然,既然作为另一篇文章,就不能一字不易地照搬。好在这些基本内容本都在俞平伯脑子里装着,他又一向有认真修改文字的习惯,所以很顺利地便变成了一篇文章。当然,笔法自会有所不同,所举实例、所引文字也会有所变化。但谁又会想到,两位“小人物”竟然拿这篇文章来开刀,写出了《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偏偏投到《文艺报》被扣发,改投母校的刊物《文史报》,从而才引发了这场对他的批判运动呢!
既然这篇《〈红楼梦〉简论》成了首当其冲被批的对象,在此也就不得不与大家再来重温一下。它开头的那段文字是这样写的:
《红楼梦》一名《石头记》,书只八十回没有写完,却不失为中国第一部长篇小说。它综合了古典文学,特别是古小说的特长,加上作者独特的才华创辟的见解,发为沈博绝丽的文章。用口语来写小说到这样高的境界,可以说是空前的。书的开头说“真事隐去”仿佛有所影射;再说“假语村言”,而所用笔法又深微隐曲;所以它出现于文坛,如万丈光芒的彗星一般,引起纷纷的议论,种种的猜详,大家戏呼为“红学”。这名称自然带一些顽笑性的。但为什么对别的小说都不发生,却对《红楼梦》便会有这样多的附会呢?其中也必有些原故。所以了解《红楼梦》、说明《红楼梦》都很不容易,在这儿好像通了,到那边又会碰壁。本篇拟先就它的传统性、独创性和作者著书的情况粗略地叙说。
读毕后自然会发现,这则文字是两用的。也就是说,它与《随笔》的前言几乎是一字不差,只是最后一句中多了个“拟”字。此外是标点用法,逗号换了顿号,字体有所差异,那也是极个别的,均可不论。为什么俞平伯会如此珍惜这段文字?看来他是字斟句酌,在它身上用过较深之功夫的。它是总论的总帽子。虽似乎还未涉及具体问题,但却已对《红楼梦》与红学的种种,都已点到。一向喜欢修改旧作的俞平伯,却将这一段全文照搬,是否也有《新建设》催稿至急的成分在内,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这篇文章三节的文字,则比之前言而论,出入还真是够大的。而它又是首当其冲的“奇文”,所以不得不还是从“共欣赏”入手。它的第一节《〈红楼梦〉的传统性》全文如下:
中国小说原有两个系统。一、唐传奇文,二、宋话本。传奇文大都用文言,写烟粉灵怪的故事。它的发展有两方面,一面为笔记小说,又一面又改编成戏剧,如有名的《莺莺传》之为《西厢记》。话本在宋时,一般地说分四个家数,最主要的是“小说”(这小说是话本特用的术语)和讲史。“小说”更能够反映当时社会的情况,内容偏重于烟粉、灵怪、公案、刀棒。元明两代伟大的小说,如《水浒》、《西游记》、《金瓶梅》都从这一派变化出来。从《红楼梦》书中很容易看出它如何接受了、综合了、发展了这两个古代的小说传统。
《红楼梦》以“才子佳人”做书中的主角,受《西厢记》(《莺莺传》的后身)的影响很深,称为《会真记》,引用有五六次之多,几成为宝黛言情的“口头语”了。引最特出的三节:
(一)有名的如二十三回黛玉葬花。宝玉说:“真是好文章,你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下文就引《西厢》,“我就是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急了,然而后来也说:“呸,原来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所以宝玉说:“你这个呢,我也告诉去。”两个人都在发《西厢》迷哩。
(二)如二十六回写黛玉在潇湘馆长叹。念着“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在窗外听见,笑道:“为甚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后文宝玉借着紫鹃说:“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迭被铺床。”(脂庚本戚本)
(三)第四十九回文字较长,节引于下:
宝玉便找了黛玉来,笑道:“我虽看了《西厢记》,也曾有明白的,几回说了取笑,你曾恼过,如今想来竟有一句不解。……那‘闹简’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难为他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的有趣。是几时接了?你说说我听听。”黛玉听了……笑道,“这原问的好,他也问的好,你也问的好。”……宝玉方知缘故,因笑道,“我说呢,正纳闷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原来是从‘小孩子儿口没遮拦’就接了案了。”
话用《西厢》成句已极微妙委宛之能事。这可谓无一处不大引特引其《西厢记》了,却还不止此。
书中有些境界描写,实暗从《西厢》脱胎换骨的。脂砚斋曾经指出,这儿也引两条。如第二十五回:
宝玉……只妆着看花儿,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上似有一个人倚在那里,却恨面前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
脂砚斋评曰:“余所谓此书之妙皆从诗词句中泛出者,皆系此等笔墨也。试问观者,此非‘隔花人远天涯近’乎?”(隔花句出《西厢》“寺警”折)又同回下文叙红玉事,“展眼过了一日。”脂评,“必云‘展眼过了一日’者,是反衬红玉‘挨一刻似一夏’也,知乎?”(此句出“赖简”折)
这两条评得真不错,他说“知乎?”好比问着咱们,“知道么?”但他又怎么会知呢?这很奇怪。我近来颇疑脂砚斋即曹雪芹的化名假名。不然,作者作书时的心理,旁人怎得知。
《红楼》源本《西厢》,如上所云。给它以最直接的影响的则为明代的白话长篇《金瓶梅》。近人阚铎《红楼梦抉微》一书,虽不免有附会处,但某些地方却被他说着了。如《红楼梦》的主要观念“色”、“空”(色是色欲之色,非佛家五蕴之色),明从《金瓶梅》来,又如叙秦氏死后买棺一节几全袭用《金瓶梅》李瓶儿之死之文。
在“脂评”里也有两条明说《红楼梦》跟《金瓶梅》的关系的。一、即在第十三回买棺一段上,脂砚斋庚辰本眉评:“写个个皆到,全无安逸之笔,深得《金瓶》壶奥。”二、第二十八回,冯紫英、薛蟠等饮酒一节,脂砚斋甲戌本眉评,“此段与《金瓶梅》内西门庆、应伯爵在李桂姐家饮酒一回对看,未知孰家生动活泼。”这跟脂庚辰本第二十四回倪二醉遇贾芸一段眉批很相似。彼文云:“这一节对《水浒》记杨志卖刀遇没毛大虫一回看,觉好看多矣。己卯冬夜脂砚。”这显然都是作者自己满意的口气。《水浒》、《金瓶》、《红楼》三巨著实为一脉相连的。
《红楼》、《水浒》两书的关系虽比较是间接的,但看上引第二十四回的脂评,《红楼》作者心中目中固以《水浒传》为范本。又本书第二回,贾雨村的一大段演说,节引如下:
“彼残忍乖邪之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下,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中,偶因风荡,或被云摧,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悮而逸出者,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致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这就是《水浒》第一回之“误走妖魔”。其所谓“一丝半缕悮而逸出”者,即《水浒》的“一道黑气滚将出来”也。
《红楼梦》开首说补天顽石高十二丈,方二十四丈,共有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原合十二月、二十四气、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跟《西游记》第一回说花果山仙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二丈四尺开阔,说法略异,观念全同。这点有人已经说过。而且这块高十二丈,方二十四丈的顽石既可缩成扇坠一般,又变为鲜明莹洁的美玉,我觉得这就是“天河镇底神珍铁”(金箍棒),塞在孙猴子的耳朵里啊。又《红楼梦》有不大可解的“甄宝玉”、“贾宝玉”,这真假宝玉恐怕也从《西游记》的真假悟空联想得来的。
如上所引诸例,本书采用古小说,非常广博。不但此也,它还继承了更古的文学传统,并不限于说部,如《左传》、《史记》之类,如乐府诗词之类,而《庄子》、《离骚》尤为特出。脂本第一回评明说“《庄子》、《离骚》之亚”。
《红楼梦》第一得力于《庄子》。宝玉读《外篇胠箧》并戏续了一节,见本书第二十一、二十二回,这是显而易见的。脂庚辰本在第二十二回“山木自寇”“源泉自盗”下都有注,是作者自己注的。又如第六十三回邢岫烟述说妙玉赞“文是《庄子》的好”,借书中人说话,这当然代表了作者的意见。这些还都是形迹,《庄子》更影响了《红楼梦》全书的风格和结构。像这样汪洋恣肆的笔墨,奇幻变换的章法,从《庄子》脱胎,非常显明。
更得力于《楚辞》。如第十七回写蘅芜苑(今本作院):
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四面群绕各式石块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蟠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
这把《楚辞》芬芳的境界给具体化了。随后宝玉又说了许多香草的名字,而总结为“《离骚》、《文选》所有的那些异草”。
尤可注意的是第七十八回的《芙蓉诔》,是本书里最精心结撰的一篇前骈体后骚体的古典文,可窥见作者的文学造诣。此文名为诔晴雯,实诔黛玉,在本书的重要可知。这文脂庚辰本有注,亦出作者之手,主要的共十八条,却八引《离骚》、《楚辞》,六引《庄子》,已得十四条,占全数百分之八十。借这个数目字来表示《红楼》作者得力于什么古书,再明白没有了。
其中有饶趣味的一条不妨略谈的,即宝玉在这有名的诔文里把他的意中人晴雯,比古人中夏禹王的父亲叫鲧的。宝玉说“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作者原注:“鲧刚直自命,舜殛于羽山。《离骚》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这是特识、特笔。像晴雯这样美人儿拿她来比自古相传四凶之一的鲧,够古怪的;所以后人把这句改为“巾帼惨于雁塞”,用昭君出塞的故事以为妥当得多了,而不知恰好失掉了作者的意思。赏识这婞直的鲧本是屈原的创见,作者翻“婞直”为“直烈”,为“刚直”,仿佛更进了一步,这是思想上的千载同心,并不止文字沿袭而已。
上边所举自不能包括中国古典文学,但《红楼梦》的古代渊源非常深厚且广,已可略见一斑。自然它不是东拼西凑,抄袭前文,乃融合众家之长,自成一家之言。所以必须跟它的独创性合并地看,才能见它的真面目。若片面地枝节地只从字句上的痕迹来做比较,依然得不到什么要领的。
明眼人定已看出:上引这《简论》之第一节,比之《随笔》的第一则来,文字已长出一倍多。所举之文,所引之例,凡重要者,皆仍保留;而又添出不少引文与例子,为的是就《红楼梦》之继承中国古典文学优秀传统方面,得以说明问题。有些地方亦略有出入,此详彼略,此省彼不省之处亦偶有之。而所要说明的主要问题,则两文基本一致,连结构也应承认,是一样的,然而毕竟是两篇文章。在《随笔》中虽为独立的一则,事实上前三则是个统一的总帽,原不可分,已如前文所论,兹不赘。而此《简论》则更清楚明确,告诉你这是一篇文章中三节里的头一节。文章最后还特地交代如《随笔》者,意仍在免人片面理解,必须与下节独创性合并地看。切莫断章取义。
遵照俞平伯的本义,所以在此还必须与读者诸君共读第二节、第三节。以免再被人曲解,再次铸成大错。《简论》第二节的标题更明确,即《〈红楼梦〉的独创性》,与《随笔》之第二则《它的独创性》来对观,则只感相差甚微。若不细细雠校,几乎可把差异疏忽过去。现在略予比对,以见差异之一斑。
第三自然段“本书虽亦牵涉”句中“种族政治社会”三词连书,而《随笔》中此三词间则有二顿号。
“接着第二个问题来了”所起的那一段中,“细看全书似不能用简单的是否来回答”之下,本文用句号,而《随笔》则用逗号。下面“暴露批判又觉不够”句,《随笔》则作“暴露批评又很不够。”下面两个“祖宗功德”,《随笔》则都作“祖功宗德”。
下一段中“有一个脂砚斋己卯评本”句,《随笔》则未点出“己卯”二字。
再一段开头“这不知什么人批的,虽然不对”,《随笔》则少七个字并逗号,作“这虽然不对”。接下来“却是老实话”句,《随笔》作“却也是老实话”。多一“也”字。这段之末句“立即展开《红楼梦》的境界了”。《随笔》则作“立即展开红楼如梦的境界了”。
“把这总钥匙找着了再去看全书”句起首的那一段,是与《随笔》差异最多的一段,其实所差也不大,只是多举了几个实例,从而用词造句上略作调整而已。而在《随笔》原作“却已相当脱离了阶级的偏向”的一句,此文已改作“却已能够脱离了阶级的偏向”,从“相当”改为“能够”一词,即颇能反映思想的变化与进步,为免啰唆,不再作逐一对勘。好在两种全文均在,读者自可逐一勘比。
笔者为什么要将这两篇文章全文引录,而又偏偏出入不大,岂非有不够惜墨之嫌?不,因为这篇文章太重要了,它几乎成了决定俞平伯后半生长年坎坷的决定性的文章。笔者所以愿同读者一再细读,为的是让人们都能看到这篇文章,究竟是怎么个“错”法。尤其这二者区别不大的第二节(在《随笔》则为第二则),更说明是俞平伯深思熟虑后才行文的重要文字。所以在改作另一篇文章发表时,仍然有下不了手大删大改之感。亦足以反过来证明,俞平伯在此文中是下过大功夫,几乎是在在都字斟句酌过的。其中所反映的思想,至今看来,作为红学中一家之言,依然完全站得住脚。不但站得稳,而且不少处可谓照旧在熠熠发光,并且十分辩证。例如在论到分成现实的、理想的、批判的三种成分,每互相纠缠着,却在基本的观念下统一起来后,他写道:“虽虚,并非空中楼阁;虽实,亦不可认为本传年表。虽褒,他几时当真歌颂;虽贬,他何尝无情暴露。”这样简明而全面地来估价《红楼梦》,真是十分公允,既不拔高,也不贬低;既据实而言,又已用新中国成立后的新观点来修正了旧观点。……正说明俞平伯在新社会新条件下研究《红楼梦》是有新而大的进步的。
《〈红楼梦〉简论》的第三节《著书的情况》与《随笔》第三则的异文亦不多,只是在关于考订曹雪芹生卒年的那一段,作了较大调整,重申了他考订的卒年是壬午除夕之外,对待“癸未说”的论据之不足,作了简单的论辩,遂比《随笔》多出了一段。
此外尚有几处小修正。就在上述的那一段中,在提到“他们上辈做了三代的江宁织造”时,《随笔》接着提到“父亲叫曹頫”,而此文则提:“他是曹寅的孙子。”
在“这个事实值得注意”起首的那一段中,“他也不肯埋没他的辛苦”这一句,原在《随笔》中,则作“他也不愿埋没他的辛苦”。
最后一段里,又把《随笔》中原作“进一步用进步的文艺理论来分析批判它”的那一句,改成了“进一步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文艺理论来分析批判它”。因此正可看出,俞平伯在当时,是多么想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文艺理论来武装他自己啊!多么愿意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来重新批判与评价《红楼梦》啊!看来是因为《随笔》要在香港发表,才不得不避免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字样的。再退一万步说,至少俞平伯认为在党的教育培养下,自己已初步掌握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文艺理论这一武器,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又怎知,这篇文章,这篇对《红楼梦》的一个提纲挈领的简论,竟被人看作是资产阶级唯心论的东西,从而还遭受到如此猛烈的批判与攻击呢?!
就在挨批前一年半载的样子,有许多报刊都来向俞平伯约稿,希望他就《红楼梦》研究方向写些文章,以便能引导广大《红楼梦》爱好者去更好地鉴赏与理解《红楼梦》。他一时都有些应接不暇。于是由他当时的助手、文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王佩璋代为执笔,写了一篇题为《〈红楼梦〉简说》的文章,后发表在1953年12月19日的《大公报》上;另写了一篇题为《我们怎样读〈红楼梦〉》的文章,后发表在1954年1月25日的《文汇报》上;又一篇题为《〈红楼梦〉的思想性与艺术性》,发表在《东北文学》1954年2月号上;又一篇题为《〈红楼梦〉评介》,则发表在《人民中国》1954年5月出版的第十期上。这四篇文章都由王佩璋执笔,而由俞平伯过目修改,并用他的名义发表,所以要讲思想认识水平,都应差不多。既用了俞平伯的名义,俞平伯当然也应对它们负责。运动起来以后,王佩璋曾为文说明为俞平伯代笔种种,以示与俞平伯划清界限,似乎这代笔的四篇文章并无大错,观点比俞平伯新,比俞平伯正确。即使有错,那也是俞平伯改错的……总之,运动中所谓对主要对象要集中火力,所谓孤立少数,胁从不问等,于此已一一体现。
既已用了名义,则负责到底,所以在编辑《俞平伯论红楼梦》一书时,这代笔的三篇也按发表的先后顺序一一都收录进去。笔者在俞平伯身后不久,曾写过《略述俞平伯的 〈红楼梦〉研究》一文,文中曾评述过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