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清辉满地。文香苑的人都已就寝,巳月漫步院中,抬头望向天空中半悬的满月。
“陪我喝一杯如何?”身后响起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
巳月闻声回头,看到身后的丁幕连手中托着一壶酒。
“好啊,难得明月高悬,少爷又有这份闲情雅致,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丁幕连朗声笑道:“明月,美酒,知己,是个好时候。”
两人廊下一坐,也不用酒具,就着酒壶,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酒酣处,兴致正浓时,丁幕连忽然开口道,语气颇有凄凉之感。
“少爷也有建功立业之心?”巳月望着眼色飘忽,思绪已经飞向远方的丁幕连。
丁幕连本是感慨之词,没想到巳月竟然听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丁幕连看着巳月稍加惊讶后,爽声一笑,说道:“生为男儿,理应志在四方,可惜……”
“可惜生在这乱世,空有抱负,报国无门,想建功立业,又无明主。”巳月接口道。
丁幕连哑然,直直地盯着巳月:“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口。”
“少爷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巳月语气淡然。
丁幕连被说中了心事,谈话又涉及了政治,便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片刻后,丁幕连忽然问道:“你每天都待在丁府,怎么会知道这些?”
巳月轻笑道:“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我们的邻国北魏最近应该又换君主了,魏国大概又得乱上一阵。西部与犬戎的关系应该是稳定的,我们大齐派到西部对抗犬戎的这位将领应该不仅是个军事奇才,肯定对朝局政治也是下了功夫研究的,要不然身边就是有一个厉害的谋士。大齐与南晋的关系该是紧张的,可是南晋多年来国内安定,大齐这个时候与南晋较劲,倒是失策了。”
“月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丁幕连紧紧盯着巳月,脸色大变。
巳月柔和地笑道:“少爷不用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妖媚。”
丁幕连顿觉自己有些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宣城,怎么会知道这些?”
巳月轻轻地往栏杆后靠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说道:“去一趟集市,到处逛一逛就什么都知道了。”
丁幕连紧紧地盯着巳月,等着她继续说。
“最近集市上的貂皮非常少见,价格奇高,而我们这的貂皮都是从北魏过来的。
还有北魏的特产人参、鹿茸、灵芝几乎在集市上绝迹,说明商人已经不再踏足北魏。
北魏分布匈奴、鲜卑、羯、氐、羌十六族,各族有各族的传统,各族有各族的习俗,十年前,贺若弼凭一己之力强力统一十六族,若是没有后续良好的管理政策,怕是各族中的首领会一直存在反心。
看最近集市上的情形,北魏内部怕是出了问题。
而最近集市上的和田玉石倒是多得很,而且出自犬戎的各色皮毛填了貂皮的缺儿,虽然犬戎多年来不断扣边,但是自从平远将军守边,多年来犬戎边境倒是相安无事。”
“看外面集市上的情景,我们的这位平远将军应该是在边境建立了互市,这位将军不仅会打仗,还能审时度势,所以我猜测,他肯定对政治很有研究,要么身边就是有个厉害的谋士。
大齐与南晋的关系就更好猜测了,南晋出产的龙眼、柑橘以前顺着水运可以直达宣城,虽然价钱高些,可是富贵人家还是可以一饱口福的,可听张二叔说,最近只有黑市上才买得到。”
听到这里,丁幕连已经是瞠目结舌,看着眼前十五岁的少女,月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辉。此时,在丁幕连看来,银辉中的少女像是自天外而来,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胸中竟然存着天下,丁幕连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真正的巳月。
巳月把目光从远方转向丁幕连,坚定地说道:“少爷,若是心中有天下,处处都是天下,少爷胸中有丘壑,又有名师在侧,还愁遇不到伯乐吗?”
每一次交谈,都会让自己认识一个新的巳月,丁幕连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巳月被丁幕连的目光灼地难受,起身说道:“夜深霜重,少爷早些回去歇息吧!”
巳月闭目入睡之时,忽的在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月儿”。
丁幕连月下交谈时,叫自己月儿,文香苑的人都称自己陆儿。
只有玉儿一人知道自己原来的名字,可是巳月笃定玉儿不会告诉大少爷。
是巧合还是……近些日来的一幕幕在巳月的脑海中闪过。
地窖老师留书、被调到文香苑、花房偶遇、莫名的熟悉,有些事情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