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鲁元公主 任人摆布的汉初帝女

沛县有女长公主,

鲁元封号命凄楚。

时来运转入宫廷,

世人哪知帝女苦。

鲁元公主,是西汉高祖刘邦和皇后吕雉的长女。她半生颠簸,流离于烽火之中,半生陷于皇室宫廷的明争暗斗之中。由平民到公主,她始终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也许是因为生性平和善良、温文恬静,鲁元公主屡次被命运戏弄,不幸目睹政治斗争中的是是非非、你死我活,因此忧虑、愁苦伴其一生。

刘邦做了皇帝之后,作为长女,鲁元公主自然尊贵无比,显赫一时。到了该论婚嫁的年龄,刘邦作主,把鲁元公主许配张敖为妻,大汉公主成了赵国王妃。嫁做人妇后,鲁元、张敖夫妇琴瑟和鸣,伉俪日笃。可惜好景不长,春阳蔼蔼后是暴风骤雨,一时间祸起萧墙,夫君张敖背上了谋刺皇上的罪名!

历经倾国之灾,幸保得家人无恙。然世事诡谲莫测,母亲吕雉命鲁元公主把容貌娟秀绝世的女儿送入宫,嫁与她的亲弟弟,于是亲姐姐竟成了丈母娘。

福兮祸兮?无奈何,怆然一叹。

公主档案

姓名字号:鲁元公主

籍贯:江苏沛县

生卒年:前217年~前187年

父母:

父亲——西汉第一任皇帝汉高祖刘邦,母亲——汉高祖皇后吕雉

子女:

儿子——张偃,被封为鲁元王,女儿——张嫣,后被封为汉惠帝皇后

兄弟姐妹:弟弟——刘盈,是汉惠帝

夫家家世:

驸马是赵王张敖,其父是已故赵王张耳。刘邦在沛县作泗水亭长时,就已与张耳交往甚密。后来,他们都参加了反秦起义,各率领一支起义队伍攻伐秦军,互相呼应。秦朝灭亡之后,张耳被项羽封为常山王。楚汉战争开始后,张耳支持刘邦,对抗楚王项羽。汉高祖四年,张耳被立为赵王。

命中男人:张敖

秦末纷争,公主饱尝离乱苦

鲁元公主,是西汉高祖刘邦和皇后吕雉的长女。提起鲁元公主的父母之间的婚姻,确实很有传奇色彩,起码可以说是一种机缘巧合。

吕雉出生在秦朝的单父县,其父名吕文,字叔平,当地人尊称他为吕公。少女时的吕雉聪明美丽,活泼可爱,性格刚毅,谈吐不凡,深得家人喜爱。吕公懂得一些相面之术,见吕雉相貌最为富贵,所以视如珍宝,经常教女儿一些文韬武略。吕雉胆略过人,又丰姿绰约,所以远近闻名,求婚者络绎不绝。吕公一概拒绝,誓把女儿嫁给贵人。

秦朝官吏的横征暴敛,人民生活的艰辛,使少女时的吕雉意识到严酷刑法的负面作用,也激起她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她的父亲吕公因与人结仇,为了逃避仇人报复,举家迁往沛县,投靠好友沛县令。沛县令非常热情地接纳了他们,从此吕雉全家便在沛县定居下来。

沛县令有贵客临门,县吏们都纷纷前去祝贺。泗水亭长刘邦从好友沛县功曹萧何那里得知这一消息,也来向吕公祝贺。刘邦是当地出名的浪荡公子,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萧何知他身无分文,所以大声宣布:“贺礼不满千钱者,要在堂下坐!”刘邦知萧何故意要出他的丑,便胸有成竹地取出名刺,上书贺礼一万。

如此重的贺礼令满堂震惊,吕公十分惊奇,赶紧迎出门外,仔细端详刘邦,见他气宇轩昂,豁达大度,贵不可言。吕公大喜,对刘邦十分敬重,引他入上坐。萧何知刘邦底细,对吕公说:“刘邦经常说大话,恐怕不会真的拿出钱来。”吕公只是笑而不理。刘邦并不推辞,安然坐于上座,开怀畅饮,无拘无束。酒宴快结束时,吕公以目传意,让刘邦留下来。

客人散去后,吕公对刘邦说:“我经常给人看相,多少年来,从没有人比得上你的相貌这样奇特。愿你好好把握未来。我有一女,名叫吕雉,愿许配于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刘邦欣喜万分,连声应允,当即定下了这门亲事。

等刘邦走后,吕雉的母亲生气地对吕公说:“你经常说女儿是个奇女子,要嫁给贵人。前日沛县令来求婚你都不允,却偏偏许给刘邦这个浪荡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吕公不动声色地说:“这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事情,日后定会明白。我主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吕雉的婚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两人婚后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就是后来被封的鲁元公主。

自鲁元公主出生后,很多年吕雉也没有生育,新婚的甜蜜过后,刘邦经常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很少回到乡下的家中。为了生计,吕雉不得不亲自耕田种地,把锹锄禾。白天在田间忙,晚上回到家里还有忙不完的活儿。鲁元公主小小年纪便开始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在鲁元公主七岁时,妈妈又为她生下了个小弟弟,这就是后来的汉惠帝刘盈。刘邦四十六岁得子,欣喜之情自不待言,加上当时社会不稳,官场上也不太平,所以刘邦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也开始下田帮吕雉干一些农活儿。如果没有秦末农民战争,鲁元公主一家或许会在田舍之中默默地度过平凡的一生,但是命运却给他们安排了另一条生活道路。

鲁元公主一家的命运,首先在一位神秘老人的预言中得到了最初的昭示。

有一天,吕雉带着两个孩子下田干活儿,一个过路的老者向她讨水喝。只见这老者须发皆白,却腰板硬朗。可能是因为在骄阳下走了很长的路,所以豆大的汗珠布满了前额,脸上略显疲惫之色。吕雉打量了老者一番,顿生恻隐之心,索性把她们娘仨的午饭也拿出来给老人吃。

水足饭饱之后,老者登时精神矍铄,他非常感动,在田边的树荫下仔细地端详着母子三人,说:“夫人有天下少有的贵人之相。”吕雉见他不像是逢场作戏的奉承,就让老者再看看鲁元公主和刘盈。老人看了一会儿说:“夫人您之所以尊贵,根源就在您儿子身上,他是一位大贵人。您的女儿也是贵不可言。”说罢,扬长而去。

听了老者一番话,已经懂事的鲁元公主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呆呆地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或许她对老者的预言感到迷惘,或许为老人的预言所震惊。但这神秘的预言好似一点灵光,为鲁元公主照亮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老人的预言最终应验了,鲁元公主确实从一个平民成为一个“贵人”,但这种社会地位的飞跃,却使她经历了千辛万苦。

秦朝末年,由于社会矛盾激化,出现了刑徒蔽道、盗贼满山的局面。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刘邦奉命向骊山(今陕西临潼境内)押送刑徒修陵,结果途中刑徒大多数逃亡。按照秦朝的法律,一人逃亡,剩下的人也要被连坐治罪。刘邦害怕,便带着剩下的几十人逃到芒县(今河南永城)和砀县(今安徽砀山)之间的大泽中。

起初,吕雉还经常给刘邦传递消息,但后来吕雉被沛县县令逮捕入狱,受尽了折磨,而鲁元公主在父亲逃亡、母亲被捕之后,完全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说,其艰难可想而知。

白天,鲁元公主要下田干活儿,那些粗大笨重的农具,在一个柔弱的少女手上使起来显得格外的沉重。当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为弟弟做饭,晚上还要洗涮缝补,在油灯下熬到半夜。此时的鲁元公主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过了一年,秦始皇去世,秦二世胡亥登基做了皇帝。胡亥登基之后,统治更加残暴,终于在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今安徽宿县东南刘村集)首举义旗,揭竿而起,天下豪杰纷纷响应。刘邦也在萧何、曹参的支持下,起兵响应,杀死沛县令,自称沛公,并且开始广招兵马,迅速建立起了一支数千人的义军队伍,刘邦也就成了这支义军的领袖,他们以沛县为基地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随着父亲成为反秦的义军领袖,鲁元公主自然而然地被卷入反秦斗争的政治漩涡之中。但在这一时期,他们一家并没有跟随父亲南北转战,还是留在沛县老家。

这时官府加紧缉拿起义者的家属,鲁元公主和母亲、弟弟整天东躲西藏,饱尝颠沛流离之苦。而她的父亲刘邦在起义军中渐渐显露出其卓越的领导才能,他和项羽所领导的起义军成为反秦义军的主力。正当项羽在河北同秦军主力决战之机,刘邦率军直逼秦都咸阳,迫使秦王子婴投降,秦朝灭亡。

刘邦攻占咸阳后,“约法三章”,秋毫无犯,深得关中百姓的拥戴。不久,项羽率兵西上,在他的主持下,分封诸侯。按起义军内部事先的约定,刘邦首先攻入关中,应封为关中王,统治原秦国的旧地。但项羽却在自封西楚霸王之后,背信弃义,把刘邦封为汉王,仅封给他汉中、巴蜀之地,而把富庶的关中地区分给了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个秦朝降将。刘邦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举兵东进,要与项羽决一雌雄,一场历时四年的“楚汉之争”开始了。鲁元公主刚趋平定的生活,再次被更大的动荡所代替。

刘邦在平定关中之后,趁项羽东进平定齐地叛乱之机,千里奔袭项羽的都城彭城(今江苏徐州),并攻占了彭城。消息很快被项羽得知,他暴跳如雷,大骂刘邦小人,并立即回兵彭城。刘邦没有想到项羽会这么快就杀回来,正当他在军中置酒庆祝胜利之机,被项羽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灭。刘邦在混乱中仓皇逃命。

楚军突然杀到,汉军一片混乱。慌乱之中,鲁元公主和弟弟刘盈与家人失散,她带着弟弟在乱军之中东躲西藏。鲁元公主非常机智,她和弟弟都脱去了绫罗衣衫,找了些破旧衣服穿上,好在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

正在危急的时候,遇上了仓皇逃命的父亲刘邦。刘邦手下的大将夏侯婴认出了他们姐弟俩,赶紧把他们救起,同父亲乘一辆车逃走。在撤退途中,楚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刘邦的车负载过重,跑得太慢,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扬起的烟尘,刘邦一狠心,把鲁元公主和刘盈推下车去,说:“你们想办法自己逃命去吧!”

夏侯婴赶紧将姐弟俩救起,重新抱上车来,刘邦很不高兴。夏侯婴说:“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若大王置公子、小姐于不顾,他们落入楚军之手,必死无疑。大王不必惊慌,若楚军追上来,臣拼得一条性命,也要保大王脱险!”刘邦这才没说什么,但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不知是何原因,追兵渐渐停止了追赶。鲁元公主和刘盈多亏夏侯婴将军的救护,才逃得性命,所以,后来鲁元公主和刘盈对夏侯婴的救命之恩一直念念不忘。

少女思春,父母选定乘龙婿

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刘邦在垓下(今安徽灵璧南)设下十面埋伏,重创楚军,项羽在四面楚歌之中走投无路,自刎于乌江。刘邦在汜水之阳登基称帝,建国号汉,后定都于长安(今陕西西安),刘邦就是汉高祖。称帝以后,刘邦封吕雉为皇后,儿子刘盈为太子,女儿为鲁元公主。

这些外界生生死死的争斗,对于深处后宫的鲁元来说,无关紧要。可是春去了秋来,雪飘过后落雨,时光的流逝令她真正伤感。鲁元一直渴望着有一位能聆听自己倾诉,能给自己以安慰和体贴的女孩,与自己相依相伴在冷冷的宫中。

那一日,她照例去向母后吕雉请安。一名宦官正带着一位与她身高相若、年龄稍小的女孩,向母后请求:“皇后娘娘,这就是前日奴才提起的外甥女。”说到此处,转头向女孩言道:“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女孩始终低垂眼睑,怯怯而立,这时赶快袅袅下拜,虽未见过大世面,却也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今年家乡发大水,爹娘丧了命,愿意进宫服侍皇后,孝敬皇后!”

皇后抬抬眼,打量了一下说:“年纪尚小……”女孩惊恐地抬眼看看皇后,干净俊俏的脸上似乎泪痕犹新,衣裳虽旧却清洁合体。

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哀伤的眼神深深触动了鲁元公主,陡然间,她似乎增添了无数的勇气:“母后,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留下吧!”

听到女儿的请求,吕皇后就说:“既然公主喜欢你,就留下吧。以后你就叫怜儿吧,好好服侍公主。”

怜儿聪明伶俐、细心体贴,鲁元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农家女儿,以前无人可诉的话现在终于有了怜儿这样一位忠实听众。

宫廷门户的森严却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庭前的那株桃花又顶出了花苞,天空中不时掠过燕子快捷的身影。

春来了,过完夏天,鲁元公主就该十五岁了,她娇弱的身上隐约可见吕皇后当年的动人风姿。巧眉如画,口似樱桃,明眸皓齿,一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的梨窝,更惹人爱怜,为她平添了无限的风韵;而逐渐隆起的胸脯、如凝脂的肌肤,更是青春的象征。揽镜自照,鲁元公主也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美丽。

不知从何时起,鲁元公主开始悄悄注意身旁的贵族青年男子,总是渴望走近这些世界的主宰者,了解他们的世界。等到突然醒悟过来,她早已娇羞得面如桃花,心跳如急促的鼓点。

公主渴望着有一位英俊潇洒、敢作敢为、聪明果断的翩翩少年与自己相伴,把自己保卫,让自己自懂事以来就时刻防备的心放松下来,自如起来。只是公主所能接触到的贵族少年、皇族后代,不是孱瘦如柴,就是肥胖不堪;不是故意卖弄风雅,就是谈吐粗俗,关心的只是功名利禄吃喝玩乐。公主深深失望,却又总是期待和憧憬。

其实,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民间,无论是公主还是民女,婚姻哪由得自己作主?父亲之命,媒妁之言早把她们的命运决定。只是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即便是太子、公主,又岂能放弃那份对爱情的期待和追逐?

吕皇后一直就十分疼爱文静、谦逊的鲁元公主,尤其是近两年来,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依稀可寻自己当年绰约的风姿气度。女儿的变化,吕皇后看在眼里,她不禁想起当年的誓言:一定为女儿寻一个幸福的归宿。这一天终于来了,似乎等待了好久,却又好像只是昨天。

当吕皇后提出为公主选婿时,刘邦这才突然发现,原来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女儿已到了待嫁的年龄。是啊,老了,吕皇后的脸上出现了不少的皱纹,那是岁月的车轮留下来的痕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精力大不如从前。女儿在外担惊受怕地生活了十多年,一定要为她挑一位称心的丈夫,使她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为鲁元公主选择夫君的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宫廷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独有一人蒙在鼓里,那就是鲁元公主。

这一日,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公主闲坐窗前。怜儿从外面匆匆进屋,请安之后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公主并未在意,小丫头常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例如有一次她竟在花园里捉了一只蝴蝶,用线缚了带回来给公主解闷。

“怜儿,你又有什么鬼把戏?”

怜儿笑而不语。公主也不加理会。静默了一会儿,怜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怜儿,你到底搞什么鬼?”

怜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公主,我听外边人传,皇上、皇后要为您……为您……”听说与自己有关,公主转头看着怜儿,专心听来。偏生怜儿又只是笑,不再言语。

“怜儿,死丫头,你倒是说不说?”

看公主有些恼怒了,怜儿言道:“公主,我说出来您可不要害臊,不要责怪我。”

鲁元公主以为自己心底的秘密被怜儿发现了,脸上不由得一红,却又嘴硬地说:“我有什么害臊的?快说吧,我不怪你。”

怜儿又是诡秘地一笑:“听外面人传,皇上、皇后要为公主您……”看公主面有嗔怒,怜儿接着往下说:“要为您挑女婿了!”

公主听了,脸上飞来一朵红霞,芳心一颤,却又急得追着怜儿:“死丫头,尽是胡言乱语!”

怜儿机灵敏捷,早已逃得远远的,嘴里还不断嚷道:“公主您说话不算数,您说了不责怪我的!”

尽管只是怜儿听来的传言,却在公主心里掀起了阵阵波澜。夜里,公主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蟋蟀的歌声,数着自己的心跳……

往事如烟,渴求父辈疼爱的昨日还历历在目,却不久要披上嫁衣,成为他人的新娘。曾是那样急切地盼望着长大,如今却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重回那承欢父母膝下的从前。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啊,喜悦夹杂着忧伤。

梦里经常隐现一个高大坚毅、衣袂飘飞的背影,是否就是父皇、母后为自己挑选的夫婿?就要有一双健壮的大手为自己遮挡身外的一切纷争,公主忍不住一阵阵的喜悦,可是,未来是什么?是否只是一场色彩瑰丽的梦,雾散尽后一切都只是空?

公主这样地想着,忽而悲,忽而喜,忽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忽而又忐忑不安,忧虑重重,忽而为能告别孤独的昨日而欢喜,忽而又因将不复幼稚纯真,就要离开这宫苑而感到不可名状的悲伤……

自从母后有一天突然驾临自己的宫中,用委婉的措辞证实了这个消息后,鲁元公主常常临窗而立,托腮而思,不言不语,看着日上东山,感受月满西楼。同为妙龄少女,怜儿深深理解公主的心情,她不去打扰,只是更加的细心与体贴,不时送上一杯梅子汤,不时为公主打扇驱去暑意。

汉高祖刘邦通过多方考察,终于选定赵王张敖为自己的女婿。张敖斯文儒雅,又是高祖故交张耳的儿子,朝中大臣对他的口碑极好。在刘邦看来张敖与自己的长女真是天设地配,他相信两人一定能够相敬如宾。

吕雉虽然不愿鲁元嫁与小小诸侯王,却又不敢轻易违抗刘邦之意。从政治上考虑,天下初定,公主下嫁王侯,可笼络诸王,死心塌地地为皇室效力,这样一想,吕雉又颇感宽怀,痛痛快快地安排嫁女事宜去了。

下嫁王侯,鲁元远离汉宫廷

那一天,当母亲谈到她的婚嫁时,鲁元又惊又喜又忧,惊的是母亲告诉她,由父母作主早已将她许配给张敖;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宫廷了;忧的是不知未来的夫婿品行如何,未来的生活又是一副什么样子。

吕皇后看出了女儿的不安和疑虑,于是用尽量柔和的语调说:“女儿不必担心,自有父皇、母后与你作主。你父皇一向疼你如掌上明珠,他为你挑选的夫婿一定错不了!”话虽如此,鲁元公主仍然忐忑不安,忧心不已。

当时,刘邦已取得君临天下的显赫地位,那么,鲁元的身份之显贵可想而知。身为嫡长公主,她的婚姻必是万民瞩目的。此刻,鲁元恰恰在为这种太具色彩的婚姻而担忧。她害怕自己的这种身份影响她的生活,她更怕又被禁锢在另一个金笼子里。

就在鲁元为婚嫁头痛心伤的时侯,一个人的突然到来消除了她所有的愁虑。

这一天,心事重重的鲁元正在花园中散步,远远地看见宫女领着一陌生妇人朝她这边走来。鲁元心想:王宫戒卫森严,怎可随便闯入陌生人?待此人走近,鲁元更是疑惑,怎么如此眼熟,如此似曾相识?鲁元怔在那里,任凭来人屈膝行礼,只是呆呆地端详她,陷入回忆之中。

这妇人只是含笑立在一旁,也不打扰她,仿佛胸有成竹,相信公主定会想起她来。果然,过了片刻,鲁元仿佛从梦中醒来,喃喃而语:“玉娘?你是玉娘!”公主失态地大叫“姆妈”,扑入妇人怀中。

原来,这个叫玉娘的妇人曾经在沛县给鲁元公主当过奶娘,后来因为战乱离散了。此刻她亦涕泪涟涟,口中念道:“鲁元,你还是我的鲁元!”鲁元怎么也未料到,阔别七八年,历经战乱,大家竟然是在后宫中相见了。她拉着玉娘,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还是玉娘缓缓诉说起离别后的经历。

原来玉娘当年已经知道刘邦押送犯人不力,害怕秦律,而躲避于山泽之中,不敢归家之事。后来刘邦参加起义军,刘家逃避不过秦朝官吏的追查了。吕雉只好先遣散家仆,然后再带一双儿女逃离沛县。玉娘只得无可奈何地离开刘家,回到老家襄都,先住在乡下,没想到恋人成为赵王手下的战将,玉娘就又顺理成章地做了将军夫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鲁元一听到“襄都”、“赵王”,不禁怦然心动,双颊绯红。再偷眼看玉娘,她并未在意,这才稍稍安心。鲁元公主怎么也没想到,玉娘竟是赵王麾下一名将军的夫人,不由地打断了玉娘的叙述,问起她如何想到来看望自己。

玉娘终于忍不住笑道:“公主的大事,天下皆知,何况我呢?”

鲁元恍然大悟,看见玉娘笑容满面,又一次羞红了脸。玉娘不再捉弄她,坦然相告说:“我这次来这里,是受赵王之托。”鲁元大惊,玉娘笑笑,缓缓说道:“赵王日内将来此提亲。”鲁元不由地“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已如此紧迫。

这一夜,鲁元不肯让玉娘离开,二人畅谈至清晨。由此,鲁元才对赵王张敖有了初步了解:赵王年轻英俊、性情温和,勤勉诚恳,尤其善待他人;赵王府并不豪华,但朴素自然,依山傍水,清静宜人。听完玉娘的描述,鲁元略感宽怀。

聘礼送来了,婚期也定下了,长安街头巷尾、举国上下都在谈论着鲁元公主的婚事。

这时的皇太子刘盈,已经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从小他就感受到母亲寄予自己的深重希望,而如能当上一国之君,就可以给母亲一个交代,实现她的宏愿。可自己的兄弟们哪个不是在窥视着自己太子的地位?只要稍有过失,便立刻添油加醋,上奏父皇,甚为可恶。幸好他有个好母亲,可以日日与他们周旋。

当时,最大的问题出在戚夫人戚夫人身上。戚夫人身材修长,气质高贵,在定陶与高祖相遇,自此两人情投意合,成了一对誓同生死的烽火鸳鸯。戚夫人的儿子叫如意,言谈举止都有高祖的风范,刘邦对他十分钟爱。

汉朝建立以后,刘如意被封为赵王,戚夫人日见受宠。经不住戚夫人的颦眉泪眼,高祖同意考虑废太子刘盈,立刘如意为太子。当然,高祖想重新废立太子,也并不完全是戚夫人受宠之故,他对刘盈的柔弱性格不甚满意,反而觉得刘如意较为聪颖,许多性格比较像自己。吕后已看出高祖这个意思,虽心里着急,却无法可想。

这天,高祖召集群臣,议论太子废立问题。没想到,首当其冲跳出来反对的,却是御史大夫周昌。高祖要他给出个理由。周昌是个结巴,急得面红耳赤也说不出几句话,但态度却极其坚决,认为不可立刘如意为太子。为此,吕后对周昌极为感激。

刘邦退朝,戚夫人大失所望,不免又为太子废立之事来纠缠。高祖只好说:“我会慢慢想办法,决不让你母子吃亏?”为了朝议此事时方便,高祖还罢免了周昌的御史大夫之职,使之迁任赵国相国,专门辅佐刘如意。就这样,刘盈太子的地位算是暂时保住了。

刘盈与姐姐鲁元公主分外亲近。她少言、善良,洁身自好,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无论狂风雨雪都如明镜,波澜不兴。而且她平时喜欢读书、抚琴,更让刘盈刮目相看。因此烦闷之时,他总爱去看姐姐。姐姐的屋子里总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绿色的茶叶在沸水里翻腾,迷离的水汽氤氲上升,再听姐姐弹上一曲古筝,或诵读一篇诗书,一片静谧的气氛。鲁元公主的宁静、平和,带给了刘盈远离尘世和争斗的美好感觉。

如今鲁元公主就要下嫁了,刘盈当然感到依依不舍。他与张敖有过接触,见他虽温文尔雅,但却缺乏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不过他一定会与姐姐相处和谐。父皇英明,这一定是经过慎重平衡后的明智选择,唯愿姐姐能够幸福。只是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于是刘盈唤起车马,向公主的行宫行去。

这年的夏天特别的长,特别的热。一阵秋雨过后,天气一下转凉,树叶纷纷飞落,这年的秋天,来得也是特别的突然。

宫里的菊花争奇斗妍地盛开了,为万物萧瑟的季节增添了一些喜庆。鲁元公主的宫里今天热闹异常,先是皇上、皇后驾临,皇太子刘盈也来到了宫中,气氛隆重而热烈。今天是鲁元公主十五周岁的生日,这个生日既是她成人后的第一个生日,也极有可能是她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想来怎不令人百感交集!

笄礼正式开始了,鲁元公主跪在地上,吕皇后立于其后,怜儿捧着首饰盒站在旁边。今日鲁元公主轻扑脂粉、斜扫胭脂,勾画眉毛、点染朱唇,更显妩媚动人。吕皇后亲自打散公主的头发,梳直分匀。公主的头发乌黑亮泽,直垂腰际,像一条瀑布倾泻直下。吕皇后轻抚女儿的头发,久久地来回抚摸。从幼年到现在,公主很少受到过母亲这样直接的爱抚。如今却要离开父皇、母后,为人妻为人母,公主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如断线的珍珠。

吕皇后强忍内心感情的起伏,说道:“傻孩子,哭什么?今日应当高兴才是!至此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婚期迫近,你要好生学习,不可再有小孩子脾气。”公主哽咽,只是点头。

吕皇后精心地把公主的长发梳成一个高耸、乌黑发亮的髻,拔下自己最喜爱的那根金步摇插到了女儿的发髻上,那是初入宫时汉高祖刘邦所赠,多少年来一直不离自己。

看着镜子中女儿秀丽端庄,却又泪水纵横的脸,吕皇后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感情的狂澜,把女儿拥入怀中,呜咽道:“女儿啊,从此后你要自己保重!”母女俩哭成一片,泪水冲损了盛妆,沾湿了衣襟,也打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大喜的日子终于到了,整个长安城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然天下初定,刘邦忙于政事,却也不敢怠慢嫁女的大事。为了树立未来的皇家威仪,婚事排场操办得极盛。作为公主的嫁妆,一车一车的衣、食、玩物日夜不停地运往赵国。待公主出嫁的那一天,都城内鲜花飞舞,万丈红绫覆地,金锣开道,凤辇徐行,盛装的宫女伴于车旁,千余名锦装亲兵前前后后护驾。赵王府的迎亲队伍跟随在后,恭谨得体。城中百姓远远观望,均为皇家的威严所震慑,人人自怜身世不济。

鲁元公主彻夜未眠,怜儿一直陪伴左右。一大早,忙坏了奶母宫女。洗脸水、脂粉、珠翠首饰,还有那喜气洋洋的大红缎子新娘装,都准备好了。施粉于面,施朱于颊,以黛画眉,以赤点唇,梳一个似堕非堕、颤颤巍巍堕马髻,再插上闪闪亮亮合欢钗、明明晃晃金步摇,穿上熠熠闪光、刺绣着花鸟图纹的大红广袖合欢襦,今日的鲁元公主特别美丽。她是整个皇宫的主角,整个长安的主角!

启程的时刻到了,离别的号角吹响了,公主被怜儿搀扶着拜别了父皇、母后,作别了那座生活过、欢笑过,也落寞过的玲珑宫殿。虽说大喜的日子不应流泪,公主还是忍不住一再地拭泪。

盖上鲜红的盖头,公主的眼前一片漆黑,在怜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轻微的颠簸中,公主觉得未来就是这般没有把握,深一脚、浅一脚,只有寄托于连面目都不清楚的新郎——赵王张敖。

棒打鸳鸯,汉公主险嫁匈奴

父亲称帝,夫君为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鲁元公主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可与赵王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可叹显贵如公主,也不能掌握自身命运。

公元前199年,汉高祖忽然遣使至赵,急召鲁元公主回京。赵王夫妇大惊,犹疑不知所措。然而谁敢违抗皇命呢?考虑再三,赵王便陪伴鲁元一同进京,二人这才知道所发生之事。

原来汉朝初建,国力甚微,而西北邻国匈奴当时国力日渐强盛。后来冒顿单于弑父篡位,统治匈奴各部,因治理有方,很快国力壮大。冒顿单于野心勃勃,吞并了周围许多小国部落,并觊觎中原地区的富庶,为劫掠财物,就在汉朝边境地区屡屡发动战争,使得边境居民纷纷逃往内地,构成对汉朝的最大威胁。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万大军讨伐匈奴。汉军进至平城,却被匈奴数十万骑兵包围在白登山七天七夜,形势十万危急。最终,刘邦采纳谋臣刘敬之计,以重金贿赂单于宠妃及近臣,说服冒顿单于放归汉帝。从此后两国修好,汉朝年年进贡。

汉高祖捡得一条命,逃回汉都,对匈奴人的剽悍仍然心有余悸,但又无可奈何。于是,汉高祖把刘敬找来,向他请教防边之计。

刘敬说:“现在天下刚刚平定,士卒疲惫,普遍厌战,不适合兴师远征,臣以为暂时无法用武力征服匈奴。冒顿单于杀父自立,把他父亲的小老婆都占为己有,性如豺狼,也不能跟他谈仁义。臣以为,只有想出一条久远的计策,使匈奴子子孙孙向汉臣服,才能平安无事。只怕陛下不能依计去做。”

刘邦几天来一直为匈奴的事大伤脑筋,听刘敬话中有话,急切地问:“如果你有妙计能让匈奴臣服,寡人什么都依你,你快些说说有什么锦囊妙计?”

刘敬看刘邦很有诚意,这才大胆地和盘托出:“臣以为,要想让匈奴臣服,只有和亲。想那冒顿不过是一介武夫,爱慕汉女和中原器物,陛下如能把爱女鲁元公主嫁给他,厚重地送去嫁妆,冒顿一定会立公主为阏氏。将来公主生了儿子,也会被立为太子。陛下每年再把宫中剩余的物品送给冒顿,派几个能说会道的辩士不断向他灌输忠孝礼节,就可以渐渐地感化他,从而使他甘心臣服于陛下。冒顿在世,是陛下的女婿;冒顿死后,外孙立为单于,天下哪有外孙敢与外公大动干戈、分庭抗礼的?这可是一个不战而屈人的长策呀!”

刘邦听到要把鲁元公主远嫁荒漠,有些不忍心,犹豫半天才说:“鲁元已经与张敖结婚,怎么能再嫁匈奴呢?再说,既然是和亲,能不能嫁一个宗室女儿或后宫美女过去,其实这不都一样吗?”

刘敬忙说:“愚臣早已猜到陛下会做这种打算,如果找一个后宫女子冒充公主,将来冒顿一旦察觉,就不会受宠,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至于说鲁元公主已经嫁给赵王,只要陛下一句话,赵王想必也不敢说什么。”

刘邦狠了狠心,说了声:“好吧,为了大汉社稷,牺牲一女,又有何妨!我这就去宣召公主进宫。”这才有了刘邦召鲁元从速入京之事。

待鲁元公主得知此事详情,更加惊恐,与张敖日夜对泣,拖延不肯西行。突如其来的和亲,眼见要拆散一对恩爱夫妻。

鲁元公主曾经以为婚姻是自己一生的转折点,哪曾想千折百回之后,重回同样的起点。鲁元心急如焚,唯有向母亲吕后求情,哭诉不愿出使匈奴和亲,路途遥远,跋涉千里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母后一面,说时泪如雨下。

吕后也涕泪涟涟,倍觉伤感,绝不忍心唯一的亲生女儿远嫁蛮族,于是直奔刘邦常住的临华殿去求情。

此刻刘邦正在临华殿欣赏宫女歌舞,戚夫人在一旁替他斟酒。刘邦一边饮酒,一边和着美妙动听的楚乐击瓮吟唱,兴致勃勃。正在这时,侍卫禀报,说皇后驾到。刘邦有些不悦,挥手让舞女退下,没好气地说:“早不来,晚不来,干嘛非要破坏我的雅兴?”

“怎么?我为女儿的事来找你,也惹你心烦了?”想不到吕后已经进来了。

戚夫人见吕后眼圈红红的,情知气氛不对劲,赶忙起身请安,退到一边。吕后拿鼻子哼了一声,尖刻地说:“哎哟,这我可担当不起呀,哪敢劳烦皇上的大红人为我请安哪!可话又说回来,你天天不离皇上左右,能不能让我跟皇上单独说几句话呀?”

戚夫人生来性情软弱,听皇后这么说,慌忙连声赔罪,趋步退了出去。刘邦张了张嘴,想说吕后几句,可话又说不出口,只好咽了下去。吕后等戚夫人走后,这才对刘邦说:“皇上,听说你要把鲁元嫁给匈奴单于,此话当真?”

刘邦气哼哼地说:“我本想找你商量,可你不在,我已经决定下来,明天就派使者前往匈奴和谈。怎么,你不同意吗?”

吕后带着哭腔说:“我当然不同意!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舍得把她远嫁匈奴?再说,皇上已把鲁元许配给赵王张敖为妻,满朝皆知,陛下身为天子,难道可以食言吗?”

“说到食言,朕以前经常食言,再食一次,又有何妨?”其实,刘邦心里也不免有些酸楚,但仍然坚持说,“你以前挺坚强的,也很有政治眼光,今天怎么发起妇人之见了?如今匈奴十分强大,我率三十万大军尚且不敌,险些丢了自家性命,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把江山拱手让出去吧!”

吕后已经哭出声来,哽咽着说:“这个道理我也晓得,但我听说匈奴有一种习俗,父亲死了,儿子就娶后母为妻,把鲁元嫁给冒顿,将来让她怎么做人?”

刘邦狠着心肠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委屈鲁元了,让她入乡随俗吧!”

吕后一听,收住眼泪,绝望地说:“要是皇上真这么狠心,我也不再求你了,女儿出嫁的那天就是我的祭日!”说完,拂袖而去。刘邦愣在那儿,也有些犹豫起来。

到了晚上,戚夫人偎在刘邦的怀里,细声细语地说:“皇上,贱妾不懂得国家的大事,可我觉得把鲁元嫁给单于确实让人可怜,天下没有比母子别离更让人心碎的事了,就请皇上想个别的法子,把鲁元留下来吧!”

刘邦本来就有些动摇,听戚夫人这么说,这才改变了主意,爱怜地说:“我的小美人,你的心肠可真好,难道不记恨皇后白天还跟你耍态度了?”

戚夫人搂紧刘邦说:“只要皇上对我好,我才不计较别人呢!皇后心情不好,拿我发点脾气,也是情有可原。”

刘邦听了心下喜欢,免不了又跟戚夫人爱怜一番,然后起身对戚夫人说:“你如此宽宏大度,就好事做到底吧!我这就到皇后那边去宽慰宽慰她,你可不能生气哟!”

戚夫人娇声道:“贱妾已经心满意足了,正想睡个好觉,皇上住在那儿也不妨。”

刘邦于是叫人备车,径直前往吕后的椒房殿。

来到吕后的椒房殿,吕后正和鲁元抱在一起哭泣。刘邦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进宫就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鲁元一听,早忘了施礼请安,脸上挂着泪珠就扑到刘邦的怀里,不住地说:“父皇真好!父皇真好!我就说父皇不会忍心让女儿去受罪。”

刘邦抚摸着鲁元的一头秀发,高兴地说:“乖孩子,别只感激父亲,你还应当好好谢谢戚夫人才对呀!”

吕后本来已经破啼为笑,听了这话,脸上又阴沉下来,心里恨恨地想:好个戚夫人,我只当皇上仅仅是爱你年轻皮嫩,想不到在皇上面前,你说的话比我还管用。咱们走着瞧,有你哭的那一天!

就这样,经过一番周折,刘邦最后还是在宫中选了一个宗室女子冒充公主,于高祖九年(公元前198年)冬嫁给冒顿单于,并派刘敬为使者前往匈奴缔结和约。这样此事才算了结,鲁元得回赵国。

和亲风波给鲁元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创痕,贵为公主,却今日不知明日事,怎不可悲可叹?果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不过半载,赵王夫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祸起萧墙。

祸起萧墙,无端卷入谋逆案

鲁元公主生性仁厚懦弱,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嫁给张敖之后,她只希望夫妻恩爱,过一种平静安逸的生活。以鲁元公主的身份和地位,要过这样的生活看起来似乎不难,但实际不然,因为她的生活已经和政治联系到了一起,而政治风云的变化往往是她无法控制的。确实,她婚后没有几年,一个政治事件几乎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有一次,汉高祖刘邦出游经过赵地,便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于是命令手下侍从,驾车来到赵王府。

赵王张敖得知皇帝驾到,亲自迎接,郑重地把刘邦请到赵府里。刘邦在赵王府的那些日子,赵王张敖是早晚侍候,毕恭毕敬。

一天,赵王宴请刘邦。酒席上,赵王脱下套袖,解了围裙,亲自捧着酒食献上,祝贺道:“陛下万岁,万万岁!感谢陛下亲自登临寒府。臣设此酒宴,以表心意。”

谁知刘邦根本没有把赵王放在眼里,对他是呼来喝去,不高兴的时候,还旁敲侧击地叱骂赵王,一点也不给赵王面子。赵王忍气吞声,不敢不满,赵国丞相贯高、赵午在一旁,实再看不过去,愤愤地离开了宴席。

贯高和赵午都是张敖父亲张耳的亲信门客,跟随张耳一生。张耳死后,他们又辅佐张敖。他们两人都已六十多岁了,都是讲忠义重名节之人,对张敖父子忠心耿耿。

酒宴终于散了,赵王侍候刘邦就寝后才回到自己的房中。这时,贯高、赵午求见。赵王唤人召了进来,二人拜了两拜,对赵王说道:“大王,汉高祖对您十分无礼,难道您没有感觉到吗?您恭敬地对待皇上,却遭受这样的侮辱,这太不公平了!大王,您待我们不薄,我们愿为您把汉高祖干掉,出出这口气!”

张敖一听,斥责道:“你们怎么敢这样想、这样说!我知道皇上傲慢轻率,可是,想当初,先王亡国后是依靠皇上的支援才得以复国的,使我们赵国代代相传。皇上的恩德,我们怎能忘呢?即使皇上有天大的错误,我们受他的恩,就该忠心耿耿。希望你们别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贯高、赵午退了出来,心中气愤仍不能平息。他们认为张敖太年轻、太懦弱,且因鲁元公主之故,绝不会背叛高祖刘邦。为了维护赵王的尊严,他们召集了十几个大臣,暗暗商量对策。

贯高说:“我们的大王性情忠厚,是个不肯忘恩背德的君子。我们受辱倒也罢了,可恨的是皇上还要侮辱赵王,这口气我们非出不可!但是我们决不能连累赵王,如果事情顺利,就算我们报答大王对我们的厚爱;如果失败了,一切罪责由我们自己承担!你们看怎么样?”大臣们连连点头,都表示愿为赵王出生入死。

就这样,贯高他们秘密地布置了暗杀刘邦的计划,等待时机,准备动手。

汉朝八年,汉高祖从东垣回长安,又经过赵地。贯高等人探听到消息,就在柏人这个地方的一个驿站的夹墙里埋伏了人马,准备趁汉高祖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刺杀汉高祖。

汉高祖来到柏人,原打算稍作停留的,谁知他突发奇想问侍从说:“这是哪个县?”侍从们回答:“是柏人。陛下,要不要在这里歇歇脚?”汉高祖听说是柏人,嘀咕着说:“柏人,柏人,受迫于人啊!”

于是,汉高祖因迷信于“柏”与“迫”同音,不吉利,便不肯暂停,径直走了。贯高等人没有得手,准备继续等待机会。

此时,赵王夫妇尚在为和亲之事所困扰,未察觉有这等阴谋在身边,待解决了和亲的麻烦回到赵国,时不过半载,贯高的仇家不知如何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告发了此事。刘邦立即下令逮捕赵王张敖及其他参与者。

赵午等人听说事情败露,都畏罪自杀。贯高听到这些人自杀的消息后,大怒说:“都自杀了,谁来承担主谋的罪名!我们大王并没有参与此事,都死了,谁为大王作证呢?”说罢,贯高自披枷锁,毅然登上囚车去长安自首。

刘邦虽然做了皇帝,但朝廷之上号称布衣之局,大臣都是与他平起平坐的人;诸侯国王,也大都是与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他们的心理就像贯高、赵午一样,并不认为刘邦是什么天生贵种,只是“胜者王,败者寇”而已。所以,汉初的一些异姓王并不是死心塌地顺服刘邦,叛乱时有发生。但刘邦怎么也没想到赵王——他的女婿,竟然也要谋害他!他怒气冲天,认为主谋定是张敖无疑,所以责令有司一定要追查到底。

贯高被审讯之后,他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并全力为赵王申诉清白。贯高被严刑拷打,受尽了各种酷刑,但终不改口,就连有司也被老人的豪气所慑服。

赵王张敖被捕之后,由于有贯高把罪名全揽过去,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地位,所以暂时还没受皮肉之苦。

鲁元公主自从丈夫被捕之后,心急如焚,她为丈夫的生命担忧。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他绝不会放过胆敢犯上作乱的人。另一方面,她又感到疑惑不解,几年来她与张敖朝夕相伴,她认为张敖绝不会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但眼下事情紧急,她只好求助于母亲,让母亲为张敖说情。于是,鲁元公主风尘仆仆地赶往长安。

鲁元公主见了吕后之后,把事情的经过向母后诉说了一番。吕后听完,深信女儿所言尽是实情。看着女儿紧张憔悴的神情,吕后不由得一阵心酸,她实在不忍心让女儿再受到伤害。她先安慰鲁元公主说:“我儿尽管把心放宽,既然赵王没有密谋刺杀你父皇,你父皇也绝不会让一个清白之人蒙冤,我会帮你求情的,你先到后边休息吧!”

吕后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实在没底。但她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她先派人去打听此案的审理情况,很快得到汇报说:“贯高受尽酷刑,但一口咬定他是主谋,赵王丝毫不知此事。”

吕后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便乘机劝刘邦说:“此事肯定与张敖无关,有女儿这层关系,张敖怎么能谋反呢?”

刘邦根本听不进去,他认定张敖肯定参与了密谋,便没好气地说:“让张敖得了天下,难道还会亏待了你女儿!”看到刘邦满脸杀气,吕后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身为嫡长公主的鲁元却因有了嫌疑,得不到父皇的召见,空为驸马的性命担忧。一方是高高在上的父皇,被谋刺;一方是相亲相爱的夫君,谋反者。鲁元公主束手无策,甚至一想到父皇的凶狠,想到当年父皇不念亲情,危难之际屡次推鲁元姐弟下车的情景,心中不寒而栗。如果是这样,赵王犯下这等欺君罔上的大罪,必死无疑。鲁元每每想到此,必泪流满面,不食不寝。

刘邦下令加紧审讯,主审的廷尉向刘邦汇报说:“贯高说此事完全由他主使干的,与赵王并无干系。”

贯高这种宁死不屈的气节,使刘邦大为钦佩,他感慨地说:“真是义士啊!宁折不屈,这种人再用刑法已经没有用了,还是请他亲近的朋友同他私下谈谈,想法搞清主谋是谁。”

中大夫泄公忙出来答道:“陛下,臣和贯高本是同乡,我了解他,他可是赵国有名的讲气节、守信用、说一不二的人哪!请让我去和他谈谈。”于是,汉高祖让泄公拿了“如朕亲临”的符节到监牢里去。

受了酷刑的贯高,全身都是棍棒的伤痕,疼痛难忍,只能坐在竹兜里。听见有人来,抬头看去,见是泄公,便说道:“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泄公热情地安慰他,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着。可是,谈着谈着,就谈到了造反的事情上去。泄公问:“大人,你是个明白人,如果真是赵王阴谋策划的,何必为他顶罪呢?请你告诉我是不是与赵王有关?”

贯高不听则罢,一听就来气,愤愤地说:“谁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兄弟姐妹?可是现在我的一族都被判处死刑,难道要用赵王来换我的亲人吗?我之所以不死,且忍受非人的折磨,讲的就是仁义,不能让无辜的赵王牵连进去,蒙受不白之冤,主谋确实是我!老兄可如实禀告皇上。”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

泄公很信任贯高的为人,就进宫去,向汉高祖作了汇报。

汉高祖很欣赏贯高讲究气节的作人态度,就叫泄公去通知贯高,赵王已被释放,并且也赦免他的罪行。贯高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连声问泄公:“我们的赵王被释放了,这是真的吗?”

泄公说:“真的,是真的!皇上还很赞赏你,所以也赦免了你呢!”

贯高平静地说道:“我所以不死,是要证明赵王没有造反。现在,我的责任是尽到了,死也没有什么遗恨了。原来要谋杀皇上只是为了出口怨气,实际上,做臣子的篡位谋杀,不是什么好名声。现在让我背着这种名声苟活下去,纵然皇上不杀我,我也是没有脸面活着的。即使活着,我一辈子也会内疚!”话刚说完,就抬起头,用刀切断喉咙,自杀了。

过有一月左右,刘邦渐因鲁元之故,又被贯高之大义赴死所感动,宽恕了张敖,只贬为宣平侯。鲁元公主最终大难不死,又随宣平侯回到封地。赵王谋反之事至此罢休。鲁元公主却因此事担掠受怕,重病一场。

身为皇女,这事使鲁元公主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她清楚地看到,在激烈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权力重于亲情。这次险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非贯高以性命保全,鲁元公主一家定然蒙受不白之冤,难免家破人亡。对于父皇赦免张敖,鲁元公主并未存多少感激之情,相反更加心灰意冷。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鲁元并不知道自己会从此一帆风顺,真正大富大贵了。

母后掌权,倒行逆施惹众怒

公元前193年4月,汉高祖刘邦死于长安长乐宫,时年六十二岁。同年,刘邦之嫡长子刘盈即帝位,为汉惠帝。

汉惠帝是鲁元公主的亲弟弟,幼时由鲁元看护照料,患难与共,所以姐弟二人情义深重。汉惠帝即位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姐姐鲁元公主,以思念为由,接鲁元公主一家回京,赐与豪华宫殿。吕后只有两个子女,见二人相亲相爱,心下也甚觉宽慰。

此时的鲁元还求什么呢?富贵、地位、荣宠,常人所渴望的她都有了。但是,这种生活并不是鲁元所希望的,她仍然渴望过一种真正平静而自由的生活。可是不久,她就被迫卷入母后与弟弟汉惠帝之间的矛盾漩涡之中,而不能自拔了。

太后吕雉刚毅果断,心狠手辣,单从斩韩信、烹彭越的两件事情上就可知其手段残忍。生而为女人是吕后所不甘心的,她野心勃勃,权欲极强。汉高祖在位时,吕后尚有所收敛,不敢全部暴露。但高祖刘邦亦不敢轻视她,深怕宠妃戚夫人和幼子如意在他死后受虐待,便心存废太子刘盈、立赵王如意为太子的念头,以求保全此母子二人。不料刘邦却弄巧成拙,不仅群臣反对,吕后更有高招。

当时吕后找到张良,请他想办法保住刘盈的太子地位。张良这时虽然已隐退,但还兼着太子少傅,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出了个主意,请吕后的哥哥吕释之出面,请“商山四皓”出面保太子。

这“商山四皓”原是隐居于商山的四位隐士,他们是东园公、夏黄公、绮里季、甪里先生,都是须眉皆白的老翁。吕释之以张良的名义请他们出山,又受到刘盈的盛情礼遇,他们便在太子府居住了下来。

高祖亲征讨伐英布回来,戚夫人又和他说起太子废立一事。高祖正要下决心时,张良出面为刘盈说情,太子太傅叔孙通甚至要以死相谏,他引经据典道:“从前晋献公宠爱骊姬而废太子申生,使晋国乱了几十年;秦始皇不早立扶苏,招致秦亡;如今太子仁孝,怎可无端背弃?”说罢竟拔剑欲自刎。

正在高祖左右为难时,“商山四皓”出面了。高祖见面前突然来了四位须眉如雪、相貌不凡的老者,心里已很惊奇了。这四人自报家门后,高祖瞪大了双眼:“当初我求诸位出山,诸公避我不出,如今到此有何贵干?”

四皓齐声说:“陛下对士大夫向来轻视,我等不愿受辱,故违命不来。而今太子仁孝,恭敬高士,臣等愿为太子效死,特远道而来辅佐太子。”

对带有神秘色彩的隐士,历代的帝王都是诚惶诚恐、景仰有加的。这四位隐士亲自出马,使高祖感到太子刘盈羽翼丰满,无法违抗他们的意志。从此,废立太子的问题不再提起,刘盈的太子地位保住了。

刘邦死后,由于汉惠帝刘盈生性懦弱、优柔寡断,吕太后逐渐大权独揽,公开参与朝政。开始,汉惠帝不以为然,乐得清闲。后来,越来越为所欲为的吕后与生性温和的汉惠帝产生了许多矛盾,而矛盾的焦点就是戚夫人母子。

吕太后忘不了她从戚夫人那里受到的磨难。回忆汉高祖在世时,要不是她及时采取主动进攻的有力措施,太子就换人了,现在皇上的位置就是戚夫人的儿子的了,每当想起此事她都感到后怕。而现在皇权在自己手里,应当出这口恶气。

料理完汉高祖刘邦的丧事和汉惠帝刘盈的即位大典之后,吕太后立即发布谕旨说:“先皇帝原本身体健壮,偶有小病,是不至于迅速晏驾的,只是因为负责照料先皇帝的戚夫人侍奉不周,所以才使得先皇帝遭遇不测。如此对先皇帝不忠之人,理应将其打入冷宫,禁锢终身。”于是,戚夫人被抓来,先是遭到一顿痛打,然后又被拔掉发髻上的金银首饰,剥去身上的锦绣衣衫,穿上囚衣,在脖子上套个作为囚犯标志的铁箍,关进长巷深处的冷宫之中。吕太后罚她舂米,规定每天舂不满一石米就不给饭吃。

可怜那戚夫人原本是汉高祖的心头肉,夜夜紧紧依偎,很受宠幸。平日里,她有大批宫女服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没有干过体力劳动,如今叫她每天舂一石米,她如何能完成得了?所以她三天总有两天吃不上饭,实在饿急了,只好从石皿里抓一把米糠和着泪水吞咽。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汉高祖,更想起了远在三千里之外的儿子赵王如意。戚夫人捣一阵米,哭一阵,后来又一面捣米,一面伤心地唱道:“子为王,母为虏,终日泪洗面,常与死为伍,相距三千里,有谁能告汝?”

意思是说,我的儿子虽然贵为赵王,享受人间富贵,可是他的母亲竟做了囚徒,整日整夜地从事舂米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累得要死要活,而且常常面临被杀的危险。我们母子被拆散,相离有三千多里路,我能够让谁去告诉你呢?

戚夫人就这样一遍接一遍地吟唱着,越唱心里越是难受。不久,吕太后就知道了,她勃然大怒,骂道:“死不要脸的家伙,还想指望刘如意臭小子发兵救你,我给你个厉害看看!”于是她决定斩草除根,立即派人召赵王如意马上回宫。

赵相周昌知道吕太后不怀好意,怎么也不让赵王回去。吕太后第二次派人去催,周昌还是不答应。吕太后第三次又打发使者去对周昌说:“太后非叫赵王如意回去不可。”周昌对使者说:“先帝嘱咐我小心伺候赵王,现在赵王有病,我不能让他动身。”

吕太后在这件事上恨透了周昌,她本想立刻把周昌抓来判罪,但转念又想,如果当初没有周昌在刘邦面前竭力反对废掉太子刘盈,自己不会有今天,因此对周昌还得宽大点。几天以后,吕后又想出一个新的招数。这次她先调周昌,传令让他回朝廷述职。周昌接令回到朝廷,述完职后,吕太后下旨免去他的赵相职务。周昌一气之下便告了病假,从此不再上朝了。

吕太后把周昌罢免之后,又派人叫赵王如意回朝,说是他母亲要见见他。赵王如意失去了周昌,没有人替他出主意,只好糊里糊涂地跟着使者进京了。

汉惠帝刘盈与赵王如意的年龄差不多,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同吃同睡,虽是异母兄弟,感情却很是融洽。刘盈听说赵王如意被母亲吕太后召来了,料想他此来定是凶多吉少,为了保护这位可怜的弟弟,他赶快叫人准备好銮驾,抢先一步,派人把如意接到自己宫中保护起来。

汉惠帝整天跟如意在一起,两个人连吃饭睡觉也在一起。惠帝还派人去禀告吕太后说:“皇帝一个人觉得太寂寞,想叫赵王作伴。太后如果对赵王有什么吩咐,皇帝可以负责转告。”因为有惠帝的保护,吕太后虽然想要杀害赵王如意,但也一时无从下手。

转眼到了十二月的隆冬季节,惠帝刘盈一向有冬天清早起床进行射猎锻炼的习惯,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到校场上去了。赵王如意却有贪恋热被窝睡懒觉的习惯,一次也没有跟着去。吕太后打听到这种情况后,就看到了下手的机会。

一天,惠帝刘盈刚走,吕太后就派人给赵王如意送去一杯酒,说是天气太冷,请赵王喝杯酒暖暖身子。一杯酒刚落肚,赵王如意立即感到腹痛如绞,浑身抽搐,紧接着就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等到惠帝射猎归来,只好抱着如意的尸首痛哭一场。他虽然知道是吕太后所为,可是吕太后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怎敢给她定罪啊?只好让手下人按王礼隆重地安葬了赵王如意。

从此,汉惠帝心中大恨母亲,他曾向鲁元公主哭诉此事,语气中的不满,令鲁元无言以对。但吕后的暴行愈演愈烈,杀了赵王如意,接着就对戚夫人下了毒手。

为了大解心头之恨,吕后要折磨她,羞辱她,让她慢慢地死。于是,吕后下令砍断戚夫人的双手和双足,再把眼睛挖出来,用烟把她的耳朵熏聋,又强迫她喝下哑药,然后扔到厕中,还亲自给她起了个名叫“人彘”。结果,一代美女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棍,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样处置了戚夫人之后,吕后又让汉惠帝刘盈去参观。刘盈一瞧,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地问厕中蠕动的肉棍是什么东西。周围的官吏告诉他那就是戚夫人。刘盈闻言大哭,悲痛欲绝,捶胸顿足地说:“这不是人所干得出来的事!我作这样一位太后的儿子,怎么能治天下?”从此便纵行淫乐,不治朝政了。那戚夫人,作了“人彘”之后,自然很快死掉了。

鲁元得知吕后之所为,亦所不耻,屡屡规劝母后,不可对刘姓诸王太过杀戮。可是吕后不听,反嗔其软弱,不予理睬。鲁元公主与汉惠帝不能袖手旁观,只好暗地里勉力救助诸王,所为还得背着吕后,否则诸王不仅性命不保,反遭惨死。

一时间,吕后专权,吕家男子皆受封为王,甚至出现吕女被封为王侯的罕事。赵王刘友娶妻为吕氏女,她仗势欺凌赵王,赵王厌恶她,专宠其他的妃子。于是,吕女便诬告赵王谋反。赵王被关在房中,无从伸冤,也无从得食,竟饿死了。鲁元公主得知此事,与汉惠帝抱头痛哭,深悔救护不及。

正在鲁元公主懊悔之时,她的兄长齐王刘肥来到了京城,而母后吕雉给她出了一个难题,由此又上演了一幕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闹剧。

为势所迫,纳兄作子强欢笑

吕后秉政后,卑劣的贪欲和权势欲使她就像一头凶狠残忍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去吞噬横在她权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首先受到冲击的是齐王刘肥。

刘肥虽不是刘邦的嫡子,但在众兄弟中年龄最大,被分封在齐国。齐国是一个拥有三十七县的大国,靠海有河,自然资源丰饶,齐民善于经营产业,素有发展工商业的传统。因此,齐国向来国富民殷,春秋时期的第二个霸主就出在这里。吕后认为,如果惠帝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争夺皇位的首先就是刘肥,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尽早将他铲除。

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十月,各诸侯王都按制进京朝拜。刘盈因一直很尊重刘肥,见他远道而来,便热情地接待了他,特意设了家宴接风。宴席上,刘盈不用君臣之礼,坚持要让自己的哥哥坐在上首位。

刘肥推辞不过,只好依了刘盈坐在了上首。席间逐渐放得开了些,也就免去了君臣之间的许多规矩,称兄道弟,喜气融融,兄弟俩无拘无束地畅饮到深夜才散席。

第二天,吕雉说刘肥近年来远离京城,在齐地辛苦,特设宴慰劳刘肥。

宴席上,吕雉自然坐了上首,刘肥在刘盈的推让下,在右边入座。在汉朝,右边座为仅次于上座的位置。吕雉看着这些,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表面上仍然装得若无其事,说道:“齐王不必过谦,今日是私宴,可以撇开朝中君臣礼节,你是盈儿的兄长,自然坐在右首了。”

“谢太后抬举。”刘肥说。

“有什么可谢的?昨日你们不是就这样做了吗?”吕雉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早有宫人将昨天宴席上的事禀报给吕雉。

刘盈本来就仁慈厚道,他把母后害死赵王的事已忘了,今天听说母后专为刘肥设了家宴,心里还一个劲儿地高兴,以为母后良心发现,从此转变了对刘氏诸王的态度了呢。

席间,刘盈不时把盏为刘肥敬酒。兄弟二人正在开怀畅饮之时,忽见吕雉宫中一名太监手捧一只大酒杯进来了。他向齐王刘肥行了礼,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对刘肥说:“此种酒是外部所献,味美性醇,尊太后旨意,敬献王爷,一来作为太后对王爷的关怀,二来也让王爷尝尝鲜。”

刘肥赶忙起身离座,双手接过酒杯,心里一阵激动。他捧着酒转向吕雉说:“下臣刘肥何德何能,烦劳太后这么偏爱,请太后先饮此酒。”

“本后平日不喝酒,今日高兴,已喝过了量,再好的酒也不敢多贪了。还是请齐王自饮吧。”吕雉不动声色地说道。

刘肥听吕雉说已喝多,就没有勉强敬她。他转身又对刘盈说:“弟弟,既然太后不胜酒力,那就请你代太后先饮一口吧!”

“哎,酒是母后赐给哥哥的,你就喝吧!”刘盈说。

“不!这等好酒,哪有我一人独饮的道理?这样吧,这一大杯酒我也喝不完,那就倒成两半,你我兄弟一人一半如何?”

“这样甚好,我还正想尝尝这异乡美酒的滋味呢!”说话间,刘肥已经将酒倒在了刘盈的酒杯之中了。

刘盈举起酒杯,刚刚送到嘴边,正要喝下的时候,太后惊恐万分地说道:“盈儿!”这一声怪声怪气的惊叫,把刘肥和刘盈都吓了一跳,同时转向吕雉,向她投去了迷惑的眼光。

“盈儿身为天子,要保重身体才好啊!母后看你今日已喝了那么多酒了,就不要再喝了,否则会伤身体的,还是让齐王自饮吧!”吕雉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语无伦次地说道。

“太后莫虑,弟弟有海量,昨日我们喝了那么多都不妨事,今日显然不及昨日一半呢。”刘肥在旁说道。

“母后请放心,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平日里喝酒从不会醉的,这杯酒我还是要喝的,不然我兄长会说我失礼了。”刘盈说到这儿,又对着刘肥说:“哥哥,请!”说完,他又举杯要喝。

“住手!”吕雉一边大喝一声,一边从刘盈手中夺过那杯酒,气急败坏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说:“别喝了,散席!”

由于吕雉太激动,那杯子一时没放稳,“哗啦”一下酒杯倒了,杯中的酒顺着桌沿流到了地上。

正巧吕雉养的一只玩犬在地上溜达,看见地上的酒,便迈着毛茸茸的小腿过来,舔了起来。刚舔了几口,只见那只小狗先是咆哮了起来,接着浑身抽搐打颤,不到一刻钟便口吐黑血而死。

这把刘肥和刘盈都差一点吓死,尤其是刘肥,真庆幸自己没喝那杯毒酒,于是他谎称喝醉,便提前谢宴回去了。

回到住处,刘肥仍心跳不止,惊魂未定,担心自己这次进京,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于是召集随行人员,共同想对策。

内使官道:“大王,若要想保全性命回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讨得鲁元公主的欢心。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公主欢心,太后就自然欢心,大王的性命也就可以保住了。”

“鲁元公主?我如何才可以讨得她的欢心呢?”刘肥茫然地问道。

“大王难道忘了,那年张敖被贬,没有了赵王之职,多年来一直闲居赵国。这对鲁元公主来说,虽然不缺吃少穿,但失去了朝廷重权的滋味毕竟是不好受的呀。如果大王现在上表太后,请鲁元公主到齐国去居住,并割让一个城池,让她与其丈夫张敖享受不是王胜似王的天伦之乐,她不是就欢心了吗?”

“嗯,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就依你之计,看行不行。”

刘肥立即上表太后,愿将城阳郡献给公主。但奏章送上五天了,仍不见太后的回批,刘肥又与内使官商议,让他拿出一个更好更妙的办法。内使官苦苦思考,对刘肥说:“臣有一策,但怕大王不愿意做。”

“我只要能保住性命,安然回国,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你快说是个什么高招?”刘肥急切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请大王再次上表太后,就说你情愿尊奉鲁元公主为齐国太后,请鲁元公主入齐执事参议,共振齐国大计,那时鲁元公主自然就全力协助大王了,你不是就可以安然回国了吗?”

刘肥听了这话,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鲁元公主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以称她为母呢?”

“大王要想保全性命,岂能顾得了这么多呢?赵王刘如意之事,大王难道已经忘了吗?”内使官又说。

刘肥一听“如意”两字,顿时脸色突变,对内使官说道:“就依你之计,快快上表,快快上表!”

这封奏章刚上了几个时辰,刘肥正在住处坐卧不宁时,忽见许多宫娥彩女,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许多美味佳肴,口称太后和鲁元公主随后就到。

听了此话,刘肥高兴极了,他赶忙吩咐内使官准备迎驾。稍顷,就听到了銮驾已到,刘肥跪地迎接。

进了住处,吕雉上座,刘肥与鲁元公主分左右而坐。刘肥先向吕太后行礼之后,接着便向鲁元公主行了母子之礼。

礼毕之后,吕雉一阵呵呵大笑,对鲁元公主说道:“我女儿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真是此生之大幸啊!当然我也高兴极了,因为又得了一个大外孙儿。”

鲁元公主在一旁如坐针毡,感觉很是尴尬窘迫。可怜本是同胞兄妹,却在吕太后淫威之下以母子相称,这种乱人伦败道德的举动,真是令她不能容忍。但这时鲁元公主又不能说别的,她深知母后的阴险毒狠,要是不这样,刘肥一定将步刘如意的后尘。为了能保全刘肥的性命,鲁元公主只好认可,她强作笑颜,略略点头首肯。一声“母后”,一声“吾儿”,不知其中含有多少辛酸泪。

鲁元公主被尊为齐国太后,齐王刘肥才得以逃脱吕后的魔掌,全身而退,返回封国。以这种方式才保全一兄弟的性命,鲁元公主心中自是无限感慨。

甥舅相配,姐姐变身丈母娘

惠帝三年(公元前192年),刘盈已经年满二十岁了,吕后不能不考虑儿子的婚事。

十月岁首,刘盈去向母后请安。吕后问了一些边备和朝廷的事情,又说:“盈儿,你已经长大了,该行大婚了。”

刘盈说:“儿子一切听凭母后安排!”

吕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立皇后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我不替你操心,还有谁来替你操心啊?”刘盈恭敬地答应着。

吕后又说:“皇后嘛,我早就替你选好了。只等你守丧期满,就举行大婚之礼。”刘盈还是恭敬地答应着。

吕后问:“你怎么不问我选了谁做你的皇后呢?”刘盈抬起头,惶然地看着母亲。

吕后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当初你父皇为什么要换太子吗?除了姓戚的那个狐狸精使的手段,就是你父亲觉得你生性懦弱,不如赵王性格果断。现在这个家业是我替你挑着,可是我也一天天老了,总不能给你挑一辈子吧?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皇后,等你立了太子,母亲也就放心了。”

刘盈低下头:“儿子不才,让母后劳碌费神!”

吕后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你挑选的皇后是谁吗?”

刘盈把头垂得更低了:“儿子听凭母后安排。”

吕后看到刘盈那诚惶诚恐的脸色,挥挥手说:“瞧你这窝窝囊囊的样子,一天到晚混在后宫的女人堆里,朝朝寒食,夜夜元宵,把心志全消磨尽了,什么时候有个主见?你回去吧!”

刘盈只好掩面屈身,恭敬地退下了。他不知道母亲会给他选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让刘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为他选定的皇后,竟然是他自己的亲外甥女——张敖和鲁元公主生的女儿,名叫张嫣。

舅舅娶亲外甥女,亲姐姐成了丈母娘,外祖母成了婆母,这不仅是乱伦的事,而且也荒唐得可以!况且,鲁元公主只比刘盈年长七八岁,她的女儿当时不满十岁,而惠帝刘盈已经二十岁了。刘盈平日是很喜欢这个外甥女的,但他是把小张嫣作为姐姐的女儿来喜欢的,让外甥女做他的皇后,让他有何面目对天下人?他想得头发胀、眼发昏,也想不出母后为什么作出了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决定,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几次鼓足了勇气,要去和母后说明自己的心思,但几次临到了长乐宫门口又怏怏折返。仿佛一踏上那冰冷的台阶,就看到了母后那威严无比的目光。

他索性破罐破摔,越发在后宫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好像这桩大婚与他毫无干系。

吕后岂不知舅舅娶外甥女是天大的荒唐,那为什么要让刘盈娶外甥女为后呢?原来是由审食其被刘盈逮捕一事引发造成的。

吕雉生性放荡,刘邦兵败山东时,吕雉与舍人审食其同时被项羽所俘,在楚营中二人私通;汉朝建立后,因刘邦政务繁忙,生活上又有戚夫人及其他妃子照料,吕后更有机会去与审食其暗渡陈仓了。结果弄得朝廷沸沸扬扬,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告诉刘邦。

刘邦死后,吕后大权在握,与审食其的往来渐渐不避人耳目了,而且还将审食其封为辟阳侯,任左丞相,权势很大。吕后与审食其私通的丑闻很快传到皇帝刘盈的耳中,他想,母亲权倾国柄,用残酷的手段害死了戚夫人和幼弟,今又出此丑闻,真不像话!刘盈又羞又恨,很想找机会发泄一下,刹刹太后的威风,就拿审食其开刀。

一天,刘盈在大臣的支持下,以欺君枉法之罪下令逮捕了审食其。审食其最初并不害怕,因为他认为吕雉大权在握,皇帝总不敢不听母后的话,因此就等着吕后去救他。吕后在宫中听到审食其被捕,吃了一惊,她立即去找刘盈为审食其说情,但半路上一想自己与审食其做的丑事,很难在儿子面前为审食其开口,便转回宫。吕后思虑再三,觉得应该去找大臣们向皇帝求情。但大臣们都认为这事涉及到皇帝的情绪,即使开口也没用,甚至还可能陷进去,所以大臣们都拒绝向皇帝求情救审食其。

吕后不得已,就去找审食其的朋友平原君朱建,朱建声称他有办法救审食其。原来皇帝刘盈有断袖之癖,恋上了宫中的一个男内侍,这内侍名叫闳孺,长得妩媚俊俏,每天与刘盈形影不离,刘盈很听他的话。朱建就去找闳孺,对闳孺说:“我听说审食其下狱是你给皇帝出的主意,有这么回事吗?”

闳孺听了吓了一跳,忙反驳说:“我跟审食其根本不熟悉,怎么会是我出的主意呢!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朱建笑笑说:“我听大家都这么说,才来问你,我想如果审食其一死,恐怕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

闳孺想不通审食其的死活怎么能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呢?忙请教朱建。朱建看了看恐慌得要命的闳孺,说:“你受皇帝的宠爱,人人皆知。审食其受太后的宠爱也人人皆知。现在大权操纵在太后手里,不过事关隐私,对审食其之事太后说不出口。一旦审食其被杀,皇太后为了报复,明天就要杀你。他们母子之间互相争斗,你与审食其夹在中间,还能活命?”

闳孺听后吓得泪如雨下,忙说:“依你的看法,只有审食其不死,我才能不死呀?”

朱建说:“正是如此!如果你想不死,就赶快哀求皇帝放了审食其,这样不但审食其感激你,太后也会感谢你,你就前途无量了。”

闳孺于是便多次向刘盈求情,陈述审食其的功劳。刘盈最后就把审食其放了。

审食其一出监,马上去见吕雉,二人立即研究今后对策,认为应当赶紧给刘盈娶亲,这样可以让他搬开。原来刘盈此时虽当了皇帝,却仍与吕后住在一处,有刘盈在眼皮底下,二人往来自然不便。给他娶了亲,他搬离开,一切就方便了。但娶谁呢?吕后大动了脑筋,她知道,刘盈娶了妻,这位妻子就是皇后。要控制刘盈,揽住大权,这位未来的皇后很重要。如果这位未来的皇后不听顺于她,揽权的事就要出现麻烦。因此考虑来考虑去,吕后想到了自己的亲外孙女。

舅甥相配,伦理难容,这种事是常人所不能接受的,何况鲁元公主作为母亲,怎能容忍把女儿嫁给自己的亲弟弟呢?她对母后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怒,因此跪在吕后面前,恳请她收回成命。吕后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不惜牺牲儿子与外孙女的幸福,对鲁元公主的恳求置之不理,甚至厉声喝骂,命宫女将鲁元公主逐出太后所居住的未央宫,声明任何人再劝谏,定斩不饶。

鲁元公主见母后如此坚持己见,阻塞言路,只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弟弟汉惠帝身上了,只希望惠帝能够抗婚。但汉惠帝之懦弱,无出其右者。他任凭吕后摆布,使鲁元公主大失所望。

终于没有人拗得过吕后,汉惠帝娶了姐姐的女儿,鲁元公主的女儿成了弟弟刘盈的皇后。

小皇后毕竟是个孩子,到了合卺之时已经睡着了。她醒来后,看见惠帝坐在床边抹眼泪,就爬起来问:“舅舅,你怎么哭了?”

因为心里的郁结,惠帝刘盈从始至终是一直把张嫣当做自己的外甥女看的。刘盈二十三岁去世前,生有四个儿子,都是与后宫美人生的。所以,张嫣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处女皇后”。

因为女儿之故,鲁元公主终生难以自安,陷入对自己的深深责备中,对吕后之所为亦不闻不问,深居简出。

吕后的专权、残忍,最终使惠帝抑郁成疾,惠帝七年(前188年),刘盈病逝。刘盈死后,吕后立的小皇帝均很小,吕后担心社稷不牢,开始倚重她的娘家人,吕台、吕产、吕禄、吕嘉、吕通等先后被封王爵。当然,吕后绝对不会忘记女儿鲁元公主,她的儿子张偃被封为鲁王。但就在这一年,鲁元公主身染重病,不久就撒手西归了,年纪不过三十岁,显赫的地位和奢华的生活并没能使她延年益寿。

这正是:

生逢秦末大乱,

盈盈幼女持家,

白白净净更无瑕,

苦处轻轻咽下。

否极泰来得意,

清福永享万家,

阴霾月色落百花,

世事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