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复活 死亡:花凋满地春未去
- 恰似你的歌声:邓丽君传
- 陈彧
- 13519字
- 2021-12-23 16:12:48
东风吹绿,方莲初绽,惹尽风流,然而一夕天寒风响,莲叶飘零,又徒惹伤感,让人黯然销魂。春去冬来,花开花谢,这是花的宿命,时日虽短,却年年春回。
你可知,自你香消玉殒后,每当烟浓雨软,浅草成茵,有多少期待的目光,望向花丛,寻找你的芳踪。又或者,当歌声飘荡,有多少人于人群中奔走,拽住一个又一个长发齐肩、柳腰婀娜的女子,寄希望于回眸之人是你。
那个珠沉璧碎的新闻,该是假的吧?!想当年,就在你如日中天之时,月坠花折的传闻不是也甚嚣尘上吗?
那时候,你,年纪小小,志在寥廓,你,笑容可掬,须臾登峰。天地开阖、波澜壮阔,这该是你的大世界,你也英姿勃发,迎着风,向着太阳,准备一飞冲天,不期然,迎头却撞上了自己的噩耗。
那时候的你,尽管年少不知愁滋味,却对江湖世界一日东升阴云蔽日的现状有了深刻的理解。你是沮丧的,然而你正是春风得意、活色生香,传闻不攻自破。可是今日,你不共长天,又有多少人希望,方莲坠落,不过是一个故事,是那些造谣的人们生的事端。
青冥冥的长天啊,笼着、护着大地,却挽不住河水悠悠而去的脚步。人间如此广阔,我要看你,却只能抬头望天,隔着云端。
白云无消息,春风有性灵
邓丽君之歌:
慢慢地找慢慢地寻,我要找寻那心上的人。走过那青山也走过森林,我要去问到处地问。去问春风也问白云,却没有,却没有你的音讯。你躲在哪里为何不给我回音?
情景演义:
(1972年5月,吉隆坡)
在台湾和香港广受欢迎的邓丽君,又把事业发展到了东南亚。在吉隆坡时,有一位熟人过来拜访她。刚见面,对方就咋咋呼呼地说:“报纸都在登你暴毙!”
一向温文尔雅的邓丽君脸色不由一变,有点气愤地说:“你在咒我吗?”
“不是,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冷血,居然说你在马来西亚堕胎,不幸死亡!”本来该是解释的话,说出嘴后竟然是火上浇油。
邓丽君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眼睛里,满是愤怒。
对方赶紧说:“我是生气,你知道吗?现在的人连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了。造谣居然拿人的性命开玩笑。”说完,递给邓丽君一张当地的报纸。报纸头条,赫然写着“邓丽君暴毙”。
那个人指指点点着报纸,絮絮叨叨地骂着,一边骂,还一边说:“台湾人传你死了,是有人嫉妒,怎么香港人也传你死了,还说得头头是道?连带着整个东南亚都一片哀声。这些人都怎么了?”
邓丽君一直沉默着,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显然她心里不好受。几分钟之后,她面带忧愁地说:“如此,我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了,岂不是要吓坏他们?怎么办?有个节目偏偏是在晚上播,这不是午夜惊魂吗?”说完后,她哈哈大笑。
最喜欢邓丽君的文雅柔和,若水无争。人在江湖,看风云变幻,感受烟染霜寒,依然清清淡淡,就像雨中新荷,碧浪掀翻,雨过天晴后,只是更清更秀更美。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处在蒸蒸日上的时刻,正是雏鹰展翅欲高飞,蛟龙出水仰天啸,眼前多有鲜花香,耳边常有掌声响,忽然之间,听到自己死亡的消息,还是那种耻辱的死法,难免会惊诧,难免会震怒。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到底有怎样的大恨,会这样白纸黑字地写下死亡诅咒?这样红口白牙地说出肮脏的谣言?
邓丽君呢?气自然是气的,可一转念,却又怜悯起造谣的人来:如此无事生非,真是可怜天见,一旦我真人现身,你岂不是恼恨无边?
如此温婉的性格,才真真是让人惊叹。不管有怎样的恼恨,不管有多大的心惊,一秒接收,两秒清空。世界如此宽广,好事接连不断,干吗因为一两句没有诚意的惑乱,就破坏自己的心灵空间?这是活好的心态,也是盛名久扬的特征。
我喜欢邓丽君,不光喜欢她的歌,还喜欢她的心性,喜欢她永远甜甜美美的样子,即使是生气,沉下了脸儿,嘟起了嘴儿,也是瞬间云散雨收,水风清,朝阳媚,风景无限好的样子。就是在日本二度发展,遭遇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和不堪的待遇,她也是如此,并不长久留存余恨。
她就像香冠中秋的桂花,没有青碧深红的好颜色,也不以浓艳娇媚示人,只是淡淡的,柔柔的,轻轻小小,却香飘深远。
但是1972年的这次“被死亡”却深深地伤害了邓丽君父亲的心。
邓丽君的父亲名邓枢,他年少即经历了失怙恃的痛苦,成人后又遭遇战乱,不得不和一位堂弟离家闯世界,自此后风暴雨寒,惊秋恐冬,尝尽了人间的辛苦。因此,老父对于自小就出外闯世界的女儿,格外心疼。
邓丽君在东南亚巡演的时候,父亲并不在身边,只有母亲赵素桂跟随照顾她。当谣言从台湾开始流传的时候,老父乍听后又惊又痛,想起小丫头甜蜜蜜的笑容、天真的娇音软语,还有一仰头假装和他拌嘴的模样,真是活灵活现,怎么几天不见,本是天涯长远,难道自此就会生死永诀?刹那间,他老泪纵横,呜咽出声。
当时的通信没有现在发达,邓枢没有办法打电话向女儿求证,只能在家里着急。四个儿子都非常孝顺,听到这样的讯息,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开解父亲:这肯定是谣言。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以母亲赵素桂那样的品性,那样的教育,以小丽君那样的性格,那样紧凑的巡演时间,是不可能发生堕胎这样的事情的。四兄弟都不善言辞,可这样的事情,只用几个简单的推理判断,事实真相就已经八九不离十。
老父点头称是,可心下之痛并没有减少几分。想唯一的小女天真无邪,正奔忙于各个舞台献唱,而不怀好意的人却在背地里鼓唇摇舌,那种难过真是难以言说。为父的担当,让邓枢很想站出来,大喝一声:有什么话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小丫头。然而为父的再高大魁梧,再有多么奇勇的冲锋陷阵(邓父是军人,后文有介绍)的经历,在女儿的人生舞台上,却还是感到力不从心,悔不该当初让小丫头走这条满是惊涛骇浪的路!
邓枢想一会儿,叹一会儿,怒一会儿,悔一会儿。越思越想就越放不下,不行,不管是怎样,我得要去看看我的小丫头。他抬腿就走,恨不得立地插翅、瞬间挪移。
正忙于演出的小丽君猛然看到父亲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惊又喜,大叫着扑了过去。老父更是满脸的喜色,因担忧而煎熬的眼神,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荣华也好,富贵也罢,哪比得上小女趴在肩膀上娇嗔的一刹那?高兴是高兴着,却热泪盈眶。
娇憨的小女还在喃喃诉说着苦恼,老父的眼泪已经一双一对。小丫头一抬头看到父亲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赶紧替父亲去擦泪,小嘴也不由地嘟了起来,眼看着眼角也蒙上了一层雾水。父亲倒笑了:“就说你该是好好的。”说完又笑,又重复嘟囔着“就说你该是好好的”。
是的,丫头是好好的,赞誉本来也是好好的,怪就怪嫉妒是恶毒的,怪就怪八卦是扭曲的。明星对民众的意义,一方面是用来推崇的,一方面却也是用来宣泄的。爱的时候,爱如桃花潭水,取乐的时候,却又可以不对良心付半毛钱。看着别人如日中天,自己只好做“小儿辩日”,远的近的,好的赖的,有的没的。管不了你的红红火火,还管不了自己把门的半寸神坛?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感慨了一番,母亲最后总结说:“一咒十年旺。”还能说什么,说多了,伤的就是自己。父亲是忠厚的,母亲是单纯的,想不出对付的来言去语,更没有报复的三十六计,他们只有调理自己的内心,调理邓丽君的内心。
大概就因为父母如此,邓丽君一生针对外界的谣言大多采取无视的态度,不解释,不说明,你痛快你的嘴,我快乐我的人生。就是这一次生死之咒,她在面对媒体时,幽默地写了一篇《我复活了》之后,还笑呵呵地说:“我还是要感谢这些人,我原来没有那么大的名气,这样以头条报道我的死亡信息,反而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了。”
昼夜交替,阴阳作息,熬的,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长度,倒不如点滴间的心动,来得更有意义。生命,大可以如此进行解读。如此解释,面对邓丽君的永逝,才可以释怀。你,能给我一首歌的感动,我们,在时间断点上就可以有无限个维度,有无限个空间互动,有无限种场景交流,何况有那么多首歌让人难以忘怀。每当怀念再生,我只当那逝世的消息又是一个谣言,总有一天,你还会在镜头前,甜蜜蜜地笑着说:“我复活了。”
不是吗?2013年11月,在周杰伦台北小巨蛋的演唱会上,你,就那样袅袅婷婷地出现了。不是你又是谁呢?是你的甜美的声音,你的娇美的容貌。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高贵端庄,纯白色的旗袍,胸前绽放着一颗一颗红樱桃,艳艳的,美美的。
这当然不是你过去的录影,因为你根本就不认识周杰伦,更没有和他一起演唱过《千里之外》和《红尘客栈》。可是在周杰伦的演唱会上,你却真神现身,惊坏了如我一样的你的歌迷。
有人用科学来说明,说这是3D投影技术。与我何干?我的思念,已经重现,这就够了。纵然时间有千万年的延续,也不会埋没你的声息;纵然空间有千万个转场,总有一个转场,会再现你的容颜,这就够了。本来就隔着山高水远的舞台,本来就生活在天水相隔的两地。我和你从不曾相见,唯一的联系,就是你的歌声。既然你的声音永在,这就够了。
我如此,相信你的歌迷也是如此。也许,后世人对你的思念会渐渐变淡,可在某一个时间点,某一个空间上,还是会有某一个人,忽然想起你的歌声,忽然想起你的音容笑貌,还会有某个音乐人,翻用你的谱,翻唱你的歌,甚至让你的声音容貌再现。
剪不断,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邓丽君之歌: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情景演义:
(1995年5月8日,泰国清迈湄君酒店)
酒店一名服务员忽然听到有个房间有急乱的叩门声。这是邓丽君住的房间。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可她很少出门,因为身体状况一直不好。
服务员朝房间跑过去,这时,房门猛地被打开,邓丽君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没跑几步,就跌倒在地。服务员奔过去,发现邓丽君脸部发青,呼吸急促。服务员赶紧向前台呼救,又快速去寻找邓丽君放在房间里的急救器材,对她进行施救。
一会儿,酒店里又过来几个人。一阵忙乱后,邓丽君被送上去泰国清迈医院的救护车里。然而此时,正是堵车高峰。救护车闪烁的灯,刺耳的叫声,都冲不开长长的车龙。邓丽君的呼吸更加艰难了,她的手不由自主要伸起来,却又显得软弱无力,她的眼睛张得很大,微弱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微弱但可辨的“妈妈”的呼喊声。
救护车终于到了兰姆医院,邓丽君已经失去了意识。几位医生全力抢救,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已经香魂飘逝。
喜爱邓丽君的人,这样的情景,真的是不忍回视!如果眼泪可以计算,那么这一年,这一天,流向她的泪水,该以银河而计了吧?即使到了2014年的今天,已经红透世界的大明星,在电视上说起邓丽君,还是会唏嘘不已。
特别是那娇儿唤母一声声,那情景,就是不相干的人,也会肝肠寸断。生离的痛苦尚且难忍,何况死别。纵然对世界已经厌倦,可是想起母亲的一瞬间,邓丽君,肯定也是柔肠百转,死灰万念。世界渐渐在飘远,你,不得不自我消散。来时,你,在妈妈的怀里,铿锵有力的哭声,兴兴头头;走时,你,和母亲隔着万水千山,微弱缠绵的呼唤,哀哀的,水墨人间。
那几声呼唤,用尽了你最后的呼吸,蚀尽了你热热的心血。顾不得了,一切都顾不得了。放得下了,一切都该放得下了。生命到了最后,人生是尽兴还是充满遗憾,都已经成了别人的言谈,别人的伤痛,于己,则是一个圆满的句号,简单,没有牵绊。就是牵挂,也都被最后一口气润泽了,吞咽了。
死亡,对于消逝了的人来说,应该是轻飘飘的,只有对活着的人,才显得沉重。想邓丽君那最后几声呼唤,对于母亲的留恋,一定让至爱她的母亲痛到难言,那余下的生命,就连呼吸里,也会沉重到疼痛。
是的,必须是呼吸,必须是呼吸。如果,每个喜欢邓丽君的人,都能分一点呼吸给她,那么致她死亡的窒息,又怎能那样肆虐地掠去她的生命?
邓丽君与人生作别,人生就不再是她的背景。可没有了她的人世,却有那么多人,有意无意为她造出若干个背景,让已经魂归天外的人,再生。再生,也是就着衰柳含烟、残阳如血的落幕,生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
年纪轻轻,怎么会死亡?是自杀还是他杀?有仇人吧?或者是情杀?一生未婚的女子,全体民众的偶像,背后会少得了风流韵事?
而邓丽君最后的陪伴者,小她15岁的保罗,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他到底在哪儿?为什么偏偏在她发病的时候不见踪影?
邓丽君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走的时候,又是落日惊风。这一生也没有停止的流言,带着理所当然的情调,再一次来临,夹着飞沙,为她就要远走的魂魄,罩上了一层阴影。
那些担负着解开真相责任的媒体,还有担负着让真相更迷离责任的八卦团体,则更是结伙组团地赶赴清迈。台湾人来了,大陆人来了,香港人来了,就连日本、马来西亚等地的人也来了。人们开始了观察力、探索力的大竞争,当然,还有想象力。
有人发现,邓丽君遗容左侧脸部有明显的红色印记,左耳下方还有明显的针孔。为什么会这样?红印难道是巴掌印?那么,是谁打的?保罗还是医生?或者根本就是勒痕?难道是有人卡住了她的脖子,致使她窒息而死?针孔又是什么?难道是医院有人暗杀了邓丽君?又或者邓丽君是在吸毒,因毒而死?
这种质疑以日本媒体为最,来采访的每个人都成了神探柯南,他们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在这场葬礼闹剧中,出于对邓丽君珍爱的人很少,对有些人来说,就连对新闻事业的忠守都谈不上,大多数人,完全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混淆是非,从别人的悲伤中拼出自己的新闻猛料,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大显神通。他们甚至愿意抛开一切正常的侦探技巧,一切必需的报道条件,只让想象力来操纵新闻,于是,邓丽君就有了另外一种死亡方法:艾滋病。这些人,似乎对这样一个荣耀一生的女人,不泼点脏水,就难以扯平心态。
越是看似不靠谱的谣言,越是让人难以置信的诽谤,其传递速度就越是飞快。邓丽君尸骨未寒,尚未出殡,因“艾滋病”“吸毒”而死亡的消息就已经铺天盖地。伤痛未去,心寒又来,邓家人对此情难以堪,歌迷们对此愤怒却无奈。就是兰姆医院,在五花八门、难以自圆其说的烟幕弹中,也难以招架,不得不站出来用事实说话。
在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兰姆医院为邓丽君治疗的苏密医生出示了邓丽君的死亡证明书,上面写着死亡原因是支气管哮喘发作。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尽管如此,苏密医生还是详细地做出了解释:脸上的针孔,是为保存遗体而注射的福尔马林。而红色的印记,则是在湄君酒店呼吸困难跌倒在地时摔的。
同时,苏密医生还出示了另一份证明邓丽君根本就没有艾滋病的检查。原来,邓丽君早就有哮喘病史,1994年发作时就在兰姆医院进行过治疗。对于要进行手术的病人,兰姆医院有一项特别检查,那就是艾滋病HIV的检查。而苏密医生出具的这项证明恰恰是1994年邓丽君住院治疗时HIV的检查结果。
漫天雾霾,终于尘埃落定,本来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质疑就像野草烧不尽,稍有一点歪风就又疯长起来:泰国清迈的确是个好地方,但却绝对不适宜哮喘病人居住,邓丽君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里度假,而且经常一住就是几个月?这里面一定有内幕。如此说来,邓丽君死于哮喘就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使医院已经出示证明,那也只是死亡表象,不是真相。若真要解开真相,那就必须要尸体解剖。
“刨根问底”已经不能显示质疑的程度了,这简直就是挖地三尺。对于热爱邓丽君的人来说,死亡已经是难以接受的极限,难道在这样年轻的时刻与世界作别,却还要加上个肢体分离吗?邓家人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结局的,人已经不在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好吧。
然而做出不进行尸体解剖决定的,却不是邓家人,而是邓丽君的男友保罗。结合脸部有红色瘀痕,这质疑就来得更猛烈了。有人甚至提出,邓丽君很可能是被保罗气死的。而保罗就邓丽君发病时不在她身边的原因给邓家人的解释,只是去买水果了。面对沉重的死亡,这理由多少有些轻飘飘的感觉。邓家人是宽和的,并不怀疑,甚至支持保罗不对邓丽君进行尸体解剖的决定,只是感觉他没能好好照顾邓丽君,如此而已。
但人们对保罗的质疑,并没有因为邓家人的不怀疑而终止。谴责、怒骂甚至诅咒络绎不绝,甚嚣尘上。然而保罗一味沉默,没有解释,也没有表示,就连出殡的日子,他都因醉酒而缺席。让人不能原谅,不可原谅!
可不管怎样,走的已经走了,留下来的,有爱又能怎样?无情又该如何?再怎么质疑、喧闹,不过是让亡人不得安宁而已。怜爱小妹姐姐的四兄弟不愿意,疼爱独生女儿的老母亲不喜欢。他们不想追究,不愿鉴定,不是百分百信任保罗,实在是不想吵到邓丽君。
你走了,一路走好!皇冠太沉重,掌声太虚浮,就连鲜花,除了芬芳和美艳,还有暗刺和速朽。又怎么适合你。人生,总是在最华贵处蓦然而现苍凉,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如今,你不需要承担重负,你也不用再躲避流言,就连越来越浓厚的关于你的神话,你也不用去刻意奉迎了。这神话,说得再好,也都与你无关了。
花影入水人入梦,风雨漂浮中
邓丽君之歌:
花影入水人入梦,风雨浮沉中。星海深处不胜寒,幽幽独眠愁。不堪回首望年少,人间难预料。莫将烦恼着诗篇,淡淡红颜笑。天涯人悲欢皆梦,寂寞路知己难逢。
情景演义:
(1995年5月28日,台北第一殡仪馆)
这是邓丽君出殡的日子,殡仪馆外面,是已经等候了一个晚上的民众。其中有一位老者,已经白发苍苍,却站得笔直挺拔,他不声不响,满脸肃穆。黎明时分,来瞻仰遗容的歌迷更多了,人们都很悲痛,但并不骚乱,而是自动排队等候。
殡仪馆内,邓丽君的家人已经开始为她净身换衣。她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的凤仙装。这是她最喜欢的服饰,也是保罗最欣赏的她的穿着。
家祭开始,慈济功德会何日生先生宣读了三哥邓长富撰写的《祭妹文》:丽君,我们亲爱的妹妹,今天哥哥们来给你送行,心中是多么的不舍和万分的悲痛。但这是上天的安排,要你早日到西方极乐世界,把悦耳的歌声撒播在天上,我们也只有无奈地割舍四十三载的手足之情……
家祭之后,就是追悼会,上香仪式。总统府资政郝柏村第一位上香致祭辞。然后是邓丽君的好友、她在日本的经纪公司负责人致祭辞。最后是统战部主任黄伟嵩及台湾省长宋楚瑜等五名党政军及演艺界代表致祭辞。
公祭在九点钟开始,到十一点结束。两个小时的仪式,庄严而肃穆,可是在接受歌迷瞻仰遗容时,还是有人忍不住放声痛哭。公祭在由李寿全、童安格、李子恒根据邓丽君遗稿完成的《星愿》歌声中结束。
十二位军人为她扶棺、送灵。当灵车启动时,那些痴心的歌迷们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大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追着灵车跑。灵车缓缓前行,这些人,就一直追到终点——筠园。
邓丽君在清迈永别尘世后,五弟邓长禧在香港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写在笔记本里的手稿。内容如下:
一切都是为了年少的野心而开始,只要惶恐逞雄,不理黑暗中的陷阱。为何独立细雨中,是否世事难预料,身世浮沉雨打萍,天涯何来有知己,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文字虽然散乱不成篇,但细细品味,每一句,都有她人生的感念,每一句,又都晕染着她朦胧但也可以说清楚的心境。
她,是一个触摸着音符生活的歌者,是一个踏遍世界南北行走着的女子,即使偶尔有缠绵悱恻的惆怅,也绝非无病呻吟,而是一种彻骨惊心的人生感悟。年少的野心,在黑暗中的摸索、奋斗,那是一种铿锵有力的节奏。山谷幽兰,不会为了别人而开放,绽放本身,就是她的人生,含糊不得。而独立细雨,身世浮萍,也不是别人的故事,在她如诗如画的人生中,飘零是常态,落寞也时而发生。孤独来袭,就是知己,也都形同陌路,别人的关心再真,在没有安定的心绪面前,也还是化作彩云飞。
邓丽君的一生,没有一点浪费的时间,每一秒,都是一个结点,滴答滴答的瞬间,就进入了另一个变化的世界。少小离家的奔忙,走遍世界的打拼,就是享受爱情的滋润,也只是暂时的休养,而不是停船靠岸。最后,就连仙逝,都不给人思考的余地。余音尚在,人已飞升。真是呜呼哀哉!生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让人徒留伤悲。
三哥邓长富撰写的《祭妹文》,在纸灰飞扬中,更是赚足了眼泪。他说:你对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没等到我们有回报的机会,你就已经……有这么多的歌迷对你的翘盼,有这么深的亲情对你的牵绊,为何一切到了终究,你还要走呢?我们真是无语问苍天!
如果苍天能有一个答案,那么或许我们能够和邓丽君再续前缘。然而苍天也无语,唯有一地悲声。
无奈时不妨随风月朦胧,莫辜负似水柔情。在水一方歌声里,愿化作彩云飞。千言万语花落时,默默水东流。
这是根据邓丽君的遗稿编写的《星愿》的歌词。当她穿着粉红色的凤仙装上路时,她的耳边,就是这样的歌声。可“在水一方”,又岂止是在水一方?愿意逆流而上的人太多,可那个美丽俏佳人已经不在水的那一方,她是化作彩云飞了,了无痕迹。或许也不是。
年年春花落红去,岁岁彩蝶飞舞来。彩蝶,走,是满世界快乐的飞舞,停,又是一个叶脉间凝固的音符。这该是邓君了吧?怎么不是?
有一个女孩,是她忠实的歌迷,听说她仙逝后,连夜亲手赶制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旗袍上面,绣了十六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佛陀有三十二相,邓丽君有十六种化身,身身都是自由自在的彩蝶,享受永世之美,享受永世之乐。
这只是一个歌迷的祝福,对邓妈妈来说却格外欣慰。心肝宝贝先她而去,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说不得,道不得,又抚慰不得。可是如果能看到小女儿有一个蝶舞的结局,不也让她安心很多吗?是彩蝶,也好。
在头七那天,邓妈妈对着远去的苍天询问:今天是母亲节,按照以往的习惯,你是早该回来了。那么,今天的窗子妈妈会为你而开,你那么疼妈妈,就是化作彩蝶肯定也会入梦来。
爱她的人太多,没有人认为她真的走了。一朵鲜花的祭奠实在无益,三支檀香的余烟,大概也无法和她沟通。当时间走到下一个转角,她,就该以完全不同的形式出现。这不是歌迷们神经性的虚幻,实在是她这一生奔走离开太多,这一次离开,也该和往常一样。一定是去哪个世界了,或者又有一个地方的人,痴迷上了她的歌声。
世界上,寂寞的人太多,不能真实表达内心的人太多,因生活而四处漂泊的人太多,而她的歌声,则是这些人生存的勇气,是这些人精神的慰藉。不管活得多么艰难,不管痛得多么难忍,总有那么一个人,在那里,让你安心。也难怪,有那么多人不愿意让她就此离去;也难怪,有那么多神话传说,要补续她下一场演唱会的站点。
就在大殓的那一天,《华视新闻广场》停播,专门转播她的葬礼现场。主持人说了很多流于形式的话,听来沉闷,但那句总结却有些让人心动:邓丽君,是这一代华人的代言人,是这一代华人的凝聚者。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邓丽君。这是不假的。
女娲补天的时候,自己化作了彩石,然后一颗颗镶进破碎的天空中。她也是华人的女娲吧,化作美妙的音符,把两岸三地、世界各国的华人一枚枚都连缀到了一起,谱成一曲龙的传人的大合唱。
邓丽君,不是叱咤风云的斗士,不是唇枪舌剑的强人,在她的历史里,没有揭竿而起的英雄传奇,却有一呼百应的豪杰人气。她只有一副美妙的歌喉,然而这就够了。天籁的声音,是寂寞者的福音。
邓丽君的歌声传遍万水千山,走进每一个有华人的角落,然而,当她逝去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到现场祭奠她一番。特别是大陆的歌迷,当中央电视台播放了邓丽君逝世的消息后,大家只能隔海相望,对天祈祷,久久不能释怀。
没有见过葬礼的现场,本来该是大陆歌迷的遗憾,但正因为没有见过她逝去的一面,反而更容易相信她依然还在的幻想。越来越多的卡带、CD传来,甚至有更多的有关邓丽君的音像传来。要么笑着主持节目,要么深情演唱歌曲,一个就在眼前的活灵活现的人,怎么会成了驾鹤西去的离人?
而在日本,邓丽君去世的消息被证实后,整个社会几乎都产生了动荡。NHK、富士、朝日等大型媒体,纷纷进行了报道,回放邓丽君当年曾经唱过的歌曲、参加过的电视节目。大街小巷上,商店咖啡厅音像店,也都自动自发播放邓丽君的歌,不是为纪念,而是十分想念。
在日本,人们称呼邓丽君为“亚洲歌姬”,日语“姬”的意思,等同于公主一样高贵。对于日本人来说,邓丽君是她们的公主。电视上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一直都在,她没有长大,没有衰老,也没有逝去。所谓天妒英才的说法,也都是凡人的杜撰,与邓丽君无关。
邓丽君曾经的经纪公司金牛宫,则要求员工一律戴孝一周。邓丽君,是他们的公主,是他们的王,当然,也是他们的家人。有她的日子,他们跟着享受辉煌,享受福利,而没有她的日子,他们就失去了更多的精彩。
有一位日本人,也写了一首《星愿》:
テレサの歌は金平糖 原稿用紙のお星様
ひとつ食べたらほほ笑んで ふたつ食べたらさみしくて
みっつ食べたらせつなくて よっつ食べたらかなしくて
全部食べたら死んじゃって 本当の星になっちゃった
テレサの心は水たまり 原稿用紙のペンの色
一行書いたら思い出し 二行書いたら恋しくて
三行書いたら会いたくて 四行書いたら泣き出して
全部書いたら死んじゃって 本当の涙になっちゃった
今度生まれてくる時は 何も知らない星がいい
悲しいだけの人間よりも さよならだけの人間よりも
星になって よかったね
邓丽君小姐的歌是糖,如星星般撒落在我的纸上;
品一粒,让我笑;品两粒,却又寂寥;
品三粒,是思念之伤;品四粒,又是悲怆;
全部品罢,星星悄然飞天上。
邓丽君小姐的心思如水,撒落在我作词的纸上;
写一行,那是回忆;写两行,那是思念;
写三行,想要回到旧时光;写四行,泪水轻轻流淌;
全部写罢,心思悄然飞天上。
来世,作一颗懵懂单纯的星星吧。
比起人类只会有悲伤,只会有离别,
做星星,真棒!
这首小诗的作者,就是邓丽君在达到巅峰期的词作家荒木丰久。他和邓丽君,和作曲家三木刚,被称为“铁三角”。不管是荒木还是三木,听到邓丽君的噩耗后,都十分心痛。他们年纪比她大很多,在他们的心中,邓丽君一直是一个温柔清纯的小女孩,还没有长大,怎么就会逝去?再回想起她颠沛流离的一生,这痛,就更是难忍。也难怪荒木会在诗中说:做星星去吧,做星星,至少你不会有悲伤,做星星,至少,你不会再遭遇离别。在这位优秀的音乐人心里,邓丽君是飞升成为一颗星星了。
只有她做了星星,他们的悲伤,才不会那么沉重;只有她做了星星,他们的思念才可以有所寄托。
活着的时候,她是明星,是巨星,然而,做这种星太累,也太孤单。如今,她做天上的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却身在银河。做这样的星,不会寂寞,还轻快自由,最适合她。
根要往下生,花要往上开
邓丽君之歌:
小城多可爱,温情似花开。悠悠春风映桃李,雨露尽关怀。根要往下生,花要向上开。大地绵延须勤奋,一代接一代。去的去,来的来,小城风貌永不改。
情景演义:
(1995年6月,台湾杂志《独家报道》发表了邓丽君是间谍的内容)
这篇文章,不但在台湾引起了轩然大波,就是在日本、新加坡、中国香港、东南亚等地也一时舆论哗然。邓丽君,的确是在东南亚活动频繁的歌星,难道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竟然是戴着面具的间谍?
为了获得事实真相,人们纷纷来找杂志报道特意指出的证人,国民党曾经的少将、谍海枭雄谷正文。
第一个采访者:有邓丽君是情报员的证据吗?
谷正文面色发苦,半天才笑着说:没有。
第二个采访者:邓丽君是否为取得护照而担任间谍工作?
谷正文笑着说:是的。
采访者: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
谷正文:去联络人,或者转达手信。
第三个采访者:有什么具体的根据说邓丽君是情报员吗?
谷正文:没有。如果真要说有根据的话,那就是安全局第三处吴所长曾经找过我,问我是否可以利用邓丽君。
……
人们对保罗的质疑,还只是面对落日飞花猜测蜂媒蝶使的前世今生,多少还有一点惜香怜玉之气,而谷正文的这个指证,则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搅混水了。
这倒不是作为一个邓丽君歌迷的意气的说法,如果你知道谷正文的真正身份,那么你就会理解他的别有用心了。
谷正文是谁呢?相信不知道他名号的人很少。他是继戴笠、毛人凤之后国民党又一号间谍枭雄。论文,算得是博学多才,论武,那是绝对的杀人不眨眼。当然,在媒体公开的各种采访中,他都从道德上为自己辩护,声明自己“绝对不是坏人”,之所以要做那些事,只是因为有一个政治信仰。用政治解释道德,实在出乎人的意料。
其实,就是谷正文不站出来,别有用心的人对邓丽君的政治面貌也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探秘。因为邓丽君的葬礼在台湾艺人中实在是前无古人的超“豪华”。所谓的“豪华”,是指参加葬礼的人员阵容。
成千上万的歌迷,成墙成山的花朵,满街满巷的哀声,以及岛内外的大大小小的灵堂,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撼的豪华。真正让人感到震惊的,是来参加葬礼的党政军高层要员,诸如“总统府资政”郝柏村、“行政院长”连战、“国防部长”蒋仲苓、“台湾省省长”宋楚瑜、“台北市市长陈水扁”……人数之多,名头之响,让人瞠目结舌。就是治丧委员会的名单,也是超豪华阵容,名誉主任委员宋楚瑜,光委员就有二百零九名。不但如此,台湾华视还现场直播了整个葬礼的过程。据台湾的报纸杂志报道,这场葬礼是继蒋介石之后台湾最为隆重的葬礼了。
与此同时,陆海空三军都对邓丽君进行了褒奖。所有的褒奖,都不止针对艺术的弘扬,而是升级到了民族情操上,升级到了民族荣誉上。这些都超出了歌迷们的想象力,超出了各大媒体的八卦冲击力。就连好事者,震惊之余,忘了谣言该从何说起,一时间竟然和谐地和歌迷们一起沉痛默哀。所有的报道,都带着一种空远的敬意,带着一种压抑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带着一种为爆发埋下伏笔的姿态,专等着谷正文这类人物的出现。
一旦谷正文出现,翻江倒海的趋势已经形成,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细节,已经不重要了。因此,当杂志报道一出现,人们,包括挚爱邓丽君的粉丝,就都只听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邓丽君是间谍。
这个信息潇洒而决断地圆了葬礼豪华的因,然而却又生出了另一个果。邓丽君是间谍!是特务!一个如此甜美宁静的女子,瞬间就与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一个惊诧了得。哼!原来那个甜蜜的形象不过是个面具,是个迷惑众人的妖术!这样的诽谤轰然而至,像海啸,灾难性地袭来,加之各地各国煞有介事的媒体的采访追踪,一次又一次坐实。
连最忠诚的粉丝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维护她了。再回头听她的歌,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太有心计!!!有一些粉丝怒了,为自己的被欺骗,为自己曾经的着迷。然而,这怒,烧着烧着却烧向了谷正文:你,不过是一个追不上太阳脚步的老者,是一个逞强斗狠一辈子、在暮年忽然无事可做的老者,兴风作浪惯了,现在不甘寂寞,居然开始妄口巴舌?
斥责是走向了谷正文,可粉丝们在心里到底对邓丽君有些淡了,茫茫然,悻悻然的。你怎么可以和政治搅在一起?你怎么可以一边唱着那么美丽温柔的情歌,一边去做毁灭破坏的狠事?
台湾的民众受不了,大陆的歌迷愤愤然。面对这样的情景,邓家人坐不住了。四兄弟宠爱的、家里唯一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身后却又要遭受这样的诋毁和侮辱,让他们情何以堪?四兄弟好气愤:谁都能看到她的大红大紫,感受到她的荣宠至极,可谁能知道,她的负担到底有多少?谁能知道,她的内心曾经经历过多少痛苦,又有几多无奈?邓家人忍无可忍,邓丽君的长兄邓长安站出来澄清:不要再往亡人身上泼脏水了!她根本就没有、也不可能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诋毁亡人!真为你们这样的人感到可耻。
这话能安抚歌迷,却说不动谷正文,也劝不了一些媒体人。日本著名记者宇畸真及自由作家渡边也寸二人为了解开这个谜底,深入台湾进行采访追踪。最后得出结论:邓丽君的确是秘密情报人员。
这个铁的结论后面,还跟着一些柔性的解释:当时,台湾正处于戒严令期间,为台湾政府做情报工作,是当时出入境申请审查的一个重要项目。所有人出境,都要填写愿意参与国民党情报工作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邓丽君没有选择。当时的邓丽君只有15岁,尚未成年,别说对政治情报一窍不通,就是对这项内容对她的影响恐怕也是丝毫不知。
宇畸真及渡边也寸得出结论的唯一证人,就是谷正文。谷正文一开口就给了邓丽君一个间谍的身份,但他也解释说:所有出境的人必须要接受政府这样的条件,只是像邓丽君这样的人并不承担谍报工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信息传递媒介而已。
回头再细看他的解释,就不由得要让人生气,既然有这个“而已”,当初又为什么使用爆炸性的语言?这完全是一种为了吸引眼球而断章取义的做法,可这偏偏又是很多媒体人喜欢用的方式,这才使得本来清明的流水瞬间混沌。作为当事人,邓丽君该有多冤呢?
尤其是当有更多的人来采访时,谷正文又分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这又让这个间谍的故事,变得扑朔迷离。
邓丽君有一首歌这样唱道:根要往下生,花要往上开。冥冥之中,似乎在为自己的身份,为自己的理想,为自己所要坚持的信仰而进行说明。她只是在扎根的地方绽放,无根的花,又哪里有芳香?只是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根,到底该扎在何方。雨水丰润的地方,却又常见不到太阳,阳光充足的地方,又常会狂风漫卷。
她的一生春风得意,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她的一生又处处不得已,谣言不断,就是歌迷,也常听风就是雨。经过这样一场怀疑与再鉴定,浓云散,风波住,就是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理的人,也倏然长叹,邓丽君,是一个活得很无奈的平凡人,邓丽君,也是一个活得很认真的女神。
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理解邓丽君的人能有几个呢?大多数人都是以歌迷的身份,站在远远的地方,极度渴望接近,却又被经纪公司和媒体人隔着,被他们营造的幻境隔着,难以接近。这渴望接近的心情,还不是因经纪公司所营造出来的形象效果所致。尽管这个形象比较接近邓丽君本人,可她还是要压抑自己的本性,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让自己不自在的事情。她是一个风光的明星,可同时又是一个身不由己的玩偶。偶像,在很多时候,首先得要成为大众的玩偶,然后才能成为人们的偶像。
我是喜爱邓丽君的,可我总忍不住去想:这种喜爱,从某种角度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罪过。因为所谓的喜爱,不过是借别人一个完美的优势,来完成自己感情空虚的填充,来完成自己的某种梦想的转化。在幻境中形成的喜爱,有多少是和被喜爱者心心相通的呢?又有多少会给被喜爱者造成负担呢?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喜欢她的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惦记着给她泼脏水,有那么多人利用她的名气制造新闻呢?
人生总是充满了谬论,理所当然的谬论。就像幸运有时候是一种灾难,灾难有时候是一种财富一样,任何表象的背后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一种状态。任何一个人的故事,都会有若干个版本。读者不同,故事就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