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然力的经济学含义

在马克思的著作中，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给自然力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是我们也很容易发现马克思使用的自然力定义至少有以下三种不同的含义。（1）社会劳动的自然力，也就是由分工和协作产生的自然力。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通过简单协作和分工来提高生产力，资本家是不费分文的。它们是资本统治下所具有的一定形式的社会劳动的无偿自然力。应用机器，不仅仅是使与单独个人的劳动不同的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发挥作用，而且把单纯的自然力——如水、风、蒸汽、电等——变成社会劳动的力量。”^[1]在这里，自然力的含义是指能够无偿地发挥作用的力，这是相对于生产而言的，相对于人类为了某种目的进行的生产劳动而言的。因为这种力给人类带来了现实的收益和好处，但是又无须人们支付任何成本，所以是自然力。马克思进一步分析说：“我们已经知道，由协作和分工产生的生产力，不费资本分文。这是社会劳动的自然力。用于生产过程的自然力，如蒸汽、水等等，也不费分文。可是，正象人呼吸需要肺一样，人要在生产上消费自然力，就需要一种‘人的手的创造物’。要利用水的动力，就要有水车，要利用蒸汽的压力，就要有蒸汽机。利用自然力是如此，利用科学也是如此。电流作用范围内的磁针偏离规律，或电流绕铁通过而使铁磁化的规律一经发现，就不费分文了。”^[2]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由于资本家支付成本的是单个劳动者的劳动力，而众多的个体通过一定的组织方式结合在一起产生的合力，这种合力形成的生产力是无须资本家支付报酬的，因此这种因为协作产生的合力就被马克思称为自然力——一种社会劳动的自然力。“我们把协作看作是一种社会劳动的自然力，因为单个工人的劳动通过协作能达到他作为孤立的个人所不能达到的生产率。”^[3]社会劳动的自然力体现了系统论中狭义的涌现原理，即1＋1＞2的原理，这种思想在当代依然有着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尤其是在人类面对严重的生态压力、资源短缺压力、环境危机压力的今天，通过提高社会劳动的自然力以提高生产力显得尤其重要；（2）人类自身的自然力或劳动的自然力，也就是人自身作为与自然物质相对的自然力，即由人的四肢、五官等组合而自然生发的力量。“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他使自身的自然中沉睡着的潜力发挥出来，并且使这种力的活动受他自己控制。”^[4]人类自身的自然力一方面表现为人口增长，因为在马克思看来，人口增长使分工和协作成为可能，因而“人口的增长是无须给付报酬的劳动的自然力”^[5]；另一方面劳动的自然力表现为保存物化在劳动过程中的劳动，从而将交换价值也保存下来。劳动具有一种特殊的性质，这种性质就在于，通过对已经物化的劳动追加新劳动量来保存前者作为物化劳动的质。劳动的这种性质既不会给劳动带来报酬，也不会使工人花费分文，因为它是劳动的自然性质。如马克思所说：“劳动的富有活力的自然力的表现就在于，它利用、消耗材料和工具时，以某种形式把它们保存下来，从而把物化在其中的劳动，它们的交换价值也保存下来；正象不是过去劳动的产物或不是要重复进行的过去劳动的产物的劳动的一切自然力或社会力一样，劳动的这种自然力（例如工人的历史发展等）是资本的力量，而不是劳动的力量。因此，资本是不给它报酬的，正象资本并不因工人会思考而付给他报酬一样。”^[6]（3）纯粹的自然力或天赋自然力，是指与社会劳动的自然力、劳动的自然力相对立的、广泛存在于自然界的各种已知和未知的资源及资源组合所发挥的功能，这些资源和资源组合所发挥的功能没有加入任何人类的劳动、不借助任何人工的介质自然生发的，比如土地、河流、湖泊、高山、森林、生物多样性、矿藏、大气、洋流等。马克思在他的著作中涉及的纯粹自然力主要是指人类已知的、能够借助人工介质转化为生产力的自然力，很少论及人类未知的自然力，而且还没有把纯粹自然力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马克思说：“因此，如果说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这一点是一目了然的。”^[7]很明显，这个巨大的自然力是纯粹的自然力，是人类已知的、可借助大工业这个介质进行利用的自然力，而不是包含已知和未知、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在内的自然力整体。“社会地控制自然力，从而节约地利用自然力，用人力兴建大规模的工程占有或驯服自然力，——这种必要性在产业史上起着最有决定性的作用。”^[8]这里的自然力也是指纯粹的自然力，但指的是已知的、可利用的自然力。马克思还进一步把纯粹的自然力从经济上分为两大类，“生活资料的自然富源，例如土壤的肥力，鱼产丰富的水域等等；劳动资料的自然富源，如奔腾的瀑布、可以航行的河流、森林、金属、煤炭等等。在文化初期，第一类自然富源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在较高的发展阶段，第二类自然富源具有决定性的意义”^[9]。很明显，马克思即使在讨论纯粹自然力（人周围的自然）时，也主要是从可知性、可利用性、经济性的视角展开的，还没有充分地认识到自然力作为一个整体与人类社会的对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