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鸵鸟

住院的第六天,陈一羽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站在窗边,眺望公园的那一片青葱,即使没什么好看,也比冰冷的建筑好看。外面正下着雨,窗户被她拉开一条缝,雨不足以飘进来,而冷冷的风却可以吹进来。她迎着风,拂过脸颊,让人神清气爽!

远处的山峦此时看起来是黛绿色的,山顶萦绕着云,像是一幅雨中的山水画。

住院的第二天,只有周袤和李哲来看过她,拎了很多水果,不爱吃水果的她在无聊的时候竟然也把它们吃得差不多了。

她看到周袤时,不由得想起左锋,心情更加郁闷。她默默地祈祷着周袤不要再出现在病房里,他是个挺尴尬的存在,她不喜欢的追求者。事实上,但凡追求者她就没喜欢过。

左锋是她最在乎的人之一,如果知道他出事,她一定会撇下手头上所有的事去看他。可是,她给他发的信息却连一句关心也得不到。他们是兄弟啊,有女朋友又怎样,他可以不来看她,哪怕就发几条安慰的信息也行啊。可是,他没有。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想起了才联系,大多时候互不打扰。

出于某种恐惧,她不敢再发信息给任何人,连沈瑶也没有发。有时,陈一羽觉得自己跟林铭一样,是个懦弱的人,因为恐惧而不敢有所行动,还真是臭味相投啊!陈一羽想着,心情落到了谷底。

周袤走进病房,晚上7点多,没有开灯,室内的光源来自医院走廊的灯。陈一羽就静静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她此时如一尊雕塑,被雨夜的环境衬得更悲凉。他还是更加喜欢在公司里活蹦乱跳的她,总是不能安分下来,永远像个移动的太阳,虽然这个可能不是真实的她。

“一羽,我给你带了苹果、橘子。”

陈一羽微微皱眉,周袤来得太勤,六天里来了三次,第一次跟李哲一起过来,这倒也没有,同事间的关心;第二次是中午过来的,上班时的午休时间,她不由地怀疑他是不是翘班过来的;今天是第三次,本应该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时间。她粗略算了下时间,他们公司午间休息时间一个半钟,从公司到医院要一个钟,就算他不吃饭也来不及啊!周袤现在的行为,让她觉得不舒服。

“项目不赶吗?你现在不是应该待在公司画图吗?”她淡淡说。

她从群里的聊天记录可以知道,他们现在的项目很着急,明天就得出方案汇报了。

从她跟这个项目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汇报方案的时间是周五,他们总是要在周四晚上通宵。

他越来越看不透她,她眼神里藏着平静和冷漠,跟平时带着欢乐的眼神不同,是因为生病所以心情不好吗?

“挺赶的,估计今晚又得通宵了。现在是我们的晚饭时间,我找了借口溜出来。他们吃饭大概一个小时,我打个的到你这儿,不塞车的话只要半个小时左右。待会我就回去,晚一点没关系的。”周袤解释。

她算的时间是搭地铁或坐公交的,忘了还有出租车这一交通工具。这还是他认识的周师兄吗?这十足就是一个小奶狗!她还是更加习惯那个冷冰冰的周师兄。这事态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她再也不能掩耳盗铃了,结束总得先有人说出口。

“你不用吃饭的?”陈一羽假模假样地问了句,实则在思量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周袤笑道:“我在车上吃了面包。”

她剥一个橘子,递一半给周袤,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他的回答让她有罪恶感。

“我的任务也分摊到你们身上,工作量更大了吧。老王又是特别爱没事找事干的人,总在我们出图前提意见。”她话锋一转,“师兄,这两天你别来了!按照我们组的惯例,明天早上不用去上班,下午老李去汇报,你们也应该没事干,可以早下班。你明天就好好休息吧,我过两天就出院了。我想借着生病的缘由好好偷懒一下,你也挺忙的,可不能为了看我这个闲人耽误事。我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你别费心思了。”

她掂量着自己的用词,希望意思表达清楚,又不会伤害到人。多好的青年才俊啊,她可不能把人家给耽误了。

“那你出院我再过来接你!”他假装没听懂。

“周师兄!”陈一羽有些不耐烦,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了。

周袤面露异样,她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妥。

她这些天一直因为左锋的冷漠而难过和生气,不巧的是周袤又常常在她眼前晃悠,表达着对她的关爱,让她有种亏欠他的感觉。她最讨厌欠别人的,互不相欠才能够让彼此都走得洒脱啊!各种情绪叠在一起,她烦躁得不行!

陈一羽稍微顿了顿,平复着躁意。

“高一时,我是学生会的干部,早上不用做早操,就站在每个班级前面看他们做早操,就监督一下出勤率。可能是这个原因,我们那年级很多人认识我。有一天,我在教室做题,同班同学把我叫出去,说外面有人找。我一出教室门,看到两个男生,我不认识的。一个男生问我是不是陈一羽,我说是。我的话刚说完,我注意到另一个男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里藏不住地害羞。我去,我立马吓到了。刚好这时我一个要好的男同学从门口走出来,我对男同学嚷了一句‘他们两个找你’。我完全不顾那三个人的窘态,我撒腿就跑,继续做我的试卷。后来,我那男同学时常取笑我,说我把大好的桃花给吓跑了。在感情方面我就是属鸵鸟的,有什么不对劲我只会躲。你懂吗?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陈一羽在心里不由地感叹:这下子可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害得她都搬出陈年往事,如果不是有周袤这遭事,她都快忘记她的风流往事。

周袤沉默了。

“我先回去上班!”周袤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一刻,陈一羽又看到了以前的周师兄,冷静沉着,让人看不透。她祈求不会把周袤伤得太深,可是他一脸冷淡是什么意思。他可以生气地挥袖而去啊,也可以大骂她没良心啊,偏偏就淡然离开。这让她不知所措,她想过找左锋这个情圣,可还是算了,炫耀也没了意义,取经也没了身份。

周袤应该是听明白她话语里的拒绝了,直到她周六出院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陈一羽才觉得稍稍心安,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不必找她这颗歪瓜裂枣。

出院的事她没告诉任何人,除了周袤。她的东西不多,就一个书包,拎着就走。读书寄宿时,她就一直是宿舍里行李最少的人。每次寒暑假,舍友们都得背个大包,拖着大行李箱,有时还抱怨装不下行李。陈一羽就显得洒脱得多,背着个书包就回家,跟平常去上课没两样。

“哲儿,哈哈,是啊,我今天出院。好好……没事儿……知道啦!”陈一羽刚出医院门口,就接到李哲的电话。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高兴地抑制不住大笑

“小师妹。”吴钰站在医院门口,似乎等她很久了。

“吴师兄,你怎么来了?”

吴钰接过陈一羽的书包,不由地皱眉,真的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行李就那么点,亏周袤还怕她搬不动让他过来帮忙。

“嘿嘿,从这个破地方出来,再一个人孤零零地搭地铁,怪可怜的。我日行一善,所以就来接你啦!”

“劳烦您大驾啦!”她知道是周袤让他来的,他不说,她也不想戳穿,人要懂得适时装傻。

“小师妹,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男的女的啊?聊得挺开心的啊!”

“女的,我同事。”陈一羽忽视他的八卦脸。

吴钰一拍脑袋,说:“师妹莫不是喜欢女孩子?瞧你平时对男孩冷冰冰的,对女孩就热情高涨,我就知道有鬼。”

陈一羽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瞪了他一眼,就大步往前走。

“师妹,别走那么快啊,你的书包怪重的!”

“师妹,阿袤那么好,你怎么不喜欢他?”吴钰难得认真。

“阿琪在你心中也很好吧,为什么周袤不喜欢她?”陈一羽反问。

吴钰不知道怎么回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他内心更加希望周袤喜欢阿琪的。

“习习,你住院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沈瑶不满地嘟着嘴。

“又不是什么大事,想出院再跟你说。不然你会每天去医院烦我,我这个病还能好?就你那大嗓门,影响我是小事,影响其他病人那就是罪过了。”

“你才大嗓门呢,我是温柔贤淑的小仙女,声甜人美!”沈瑶臭美地说。

“我敢肯定没出一分钟你就人设崩塌!声甜人美?还真有脸说。”

沈瑶收起了笑容,沉吟片刻,方才说:“你是说之前跟你同居的师兄跟你表白了?他不是个痴情男的,不是正为远在国外的前任守身如玉吗?这是移情别恋了?”

“我去,注意你的用词,是合租!”

“那是吴钰编的吧,他打听到我名声不好,不想他的兄弟被我摧残,编了个幌子让我知难而退!”

陈一羽说出这话,没有悲伤o,没有气愤。她对一些事很计较,对一些事却不上心,都是看人的。

“你在大学的名声到底有多差啊?”

“不知道耶,都是私底下传的,我身边都是些不嚼舌根的人,他们懒得说吧。”

陈一羽想可能还是不够糟糕,不然怎么没有击退周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