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pisode 2(4)

“别苦着脸,至少咱们确定了是这艘船没错。”若琳低声地安慰着安泊尔。她的眼睛适应了船内昏暗的光线,发现她们目前身处底层的轮机舱。头上唯一一盏节能灯发出黄色的柔光,天花板很低,只比她们的高度高十来公分。

安泊尔还沉浸在自责和懊恼中,不过已经不再向同伴道歉了,她听到若琳的话抬起头,“那你有办法吗?”

“嗯。”若琳冲她被绑在身后的绳索眨眨眼,“首先,得等你把绳子弄开,他们给我上的是手铐,这得全靠你了。”

的确,若琳手上的金属手铐不是仅仅靠手指就能解决,但反观自己手腕上一寸多粗的绳索,更是水手精心打好结的。安泊尔试着双手用力挣脱出间隙,却发现绳结有越挣越紧的趋势。

“别乱动,他们打的结很讲究,再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若琳见此赶忙阻止道。

“有刀片就好了,我好难受啊。”安泊尔越紧越想挣扎,还在不停扭动。

“别动!”若琳突然向安泊尔靠过来,把头伸到她耳边。

“你做什么呢?”

“咬我的衣领。”若琳说着,把身体更紧地挨着安泊尔。

“……为什么,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吧?”

若琳被她这脑回路逗笑了,接着耳语道。

“里面藏着刀片啊,想什么呢傻瓜?”

安泊尔脸上发热,一部分是因为若琳的调侃语气一部分是因为近在咫尺的温热体香,“没……没有啊,你没事还藏了刀片在领子里,不危险吗?”

“既然已经成了正式队员,每天都得准备好着复杂的任务,像现在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若琳颇有心得。

“好,我记住了。”说着,安泊尔靠在若琳颈间,咬住了那里的衣领。

等到安泊尔汗流满面地用手指夹着刀片慢慢割开捆着自己的绳子,起码过了有十分钟,感到两只手腕一下子弹开获得自由,她大大喘了一口气,“天啦,终于!”

“嘘。”若琳皱眉,“听,好像是有人上船了。”

“嗯?”安泊尔也凝神去听,相隔两米的甲板上确实有一些动静,而接下来她们所在的轮机舱发出一连串沉重有节奏感的轰隆声。

“船要开了。”若琳平静陈述道,“他们接到文件要逃了。”

“那可怎么办啊!”安泊尔移到舱门的小窗口边向外窥视,有两个水手还站在不远处守着聊天,她回头对若琳投来焦虑的目光,“我们必须要出去阻止他们!”

“不。”若琳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在微笑。“呵,有意思的是,他们居然那么大意把我们关在了轮机舱里。”她略感遗憾地为敌人分析道,“如果稍微谨慎点把我们绑在甲板,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都这个时候了,别感慨了若琳。”安泊尔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慢条斯理的调调,催促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快啊,不要等他们开到海上把咱们扔下海喂鱼。”

然而若琳完全没有被她焦急情绪所感染,仍旧按着自己的节奏道,“别急,仔细听我说,安。”仿佛有一股令人安心的魔力,她沉声解释令安泊尔也安静了下来,“我算好时间了,主机开始发热需要启动分油机的时候,才是我们要动手的时机。”

有了主意以后,安泊尔还是忍不住要问具体,“可是,我们要拿那两个东西怎么办呢?”她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正在轰鸣声中转动的主机和还处于静止状态的分油机。

“要让它们停止工作,可我们手上除了刀片什么工具都没呢。”围着这两个体型不算巨大却有着十分坚固外壳的装置,她又一筹莫展。

“刀片就足够了啊。”若琳简单回答道。

“什么?”安泊尔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瞅着手里像书页那么单薄的刀片,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拿着它趴在这肮脏地板上对着比拇指还粗厚的钢板外壳,一刀一刀地刮开一条小缝的情景,不禁冷汗直流。

“当然不是让你去对付那个。”若琳不用看她脸色就知道这小脑瓜里在想象什么,便站起来想踢一脚主机外壳,可转念一想觉得不雅,便放弃了。

“电线。”她告诉安泊尔,“找找它们连接的电线在哪儿。”

“电线……”有了,安泊尔推开一个装着树胶手套的小木箱,连接两个装置的电线就安装在这地板上,看起来是日常维护的点,固定于一个封口的塑料狭槽里。她伸手去扣动它,盖子很轻易就被揭开了。

“接下来,割开电线外壳,等下……”若琳在旁边重重地打了一下安泊尔的手,“先戴上手套,否则没等把这条船炸掉,你就先被电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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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渐入深海区时,已从远处刮起第一阵劲风。一望无际的蓝海对水手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了,极目望去,可以看见有乌灰的云层中天边变化旋转,近看脚下的海面,则发现波浪在颤栗。

“要下大雨了。”船长在船头抱着手,看也不看身边的人,“话说回来,你偷的那份文件,真那么重要?”

身旁那个精瘦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文件倒是没有什么必要去偷出来,这次行动实际上是虚张声势做个样子罢了。”

船长听了大感不解,“组织派你潜伏在总统府冒了那么大风险偷文件,还让我们接应出境,竟然只是做做样子?”

“当然不是表面上这样……”痩男人解释道,“上校说了,我偷文件时不必隐藏行踪,让总统派出他的秘密部队来追击,组织想了解的并非总统的什么政治决策,而是想探究他的地下部门。不信你看看我拿的这份文件有何用处?”

还是心有疑惑的船长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果然——红头文件上署名的不过是城市规划方面的几点建议,文章内容也与机密无关。

“明白了?这么大费周章可不是为了这种东西。”不等船长反应,男人拿回文件随手丢进大海,看着它消失在水里。

“……说到前来阻挠的人,倒是……”船长喃喃自语着,就在他要告诉瘦男人那两个闯上船的女孩时,只觉得脚下一震,船体发出“轰”的巨响,驾驶舱里的挡风玻璃都震碎了飞出去,气浪险些将他们二人抛下船头。短促的爆炸之后就是燃烧的声音,船长感到大事不妙,他知道这艘中型货船是无法抵御大火的。水手们跑来跑去想要灭火也是杯水车薪。

“老兄,这是怎么啦?你的人把什么点着了?”瘦男人扶着船舷,大声质问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船长忽然撇见一个金色的脑袋朝这边晃一下便消失了,心下一凛,不由得火冒三丈:“好呀!这两个丫头竟然敢炸我的船,看我不把她们大卸八块!”不顾开始燃起的火焰和开始倾斜的船体,他向女孩刚刚那个方向拔腿追去,瘦男人虽然不明就里,但见船长如此愤怒便也跟上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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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琳计算的时间一分不差,原来她让安泊尔在轮机舱里找到两机的连接电线后,是打算弄个机械电力段路爆炸,她确信这一招会奏效把船弄沉。果然,在爆炸的混乱下船上所有人都忙做一团,她们二人得以从监视下逃脱。

“若琳,你不愧是智多星!”安泊尔实在找不出更多的溢美之词了,她笑嘻嘻地拉着若琳穿梭在那些忙的屁滚尿流的水手们间,“真对不住了,大叔!”

“好了,这船开始要沉了,咱们快找个救生艇。”拍拍同伴容易得意忘形的脑瓜,若琳四下张望许久却不见救生艇的影子,心道:不会吧?真要光荣落水不成?

“小心!!”

她听到安泊尔忽然喊了一声,还未清楚怎么回事就感到自己被推了一把,身体落下船去,咚地掉到海里连喝了几口海水。随后安泊尔也扑通地落在旁边。

“快游!那个船长好像发疯了,要追上来了!”

回头一看,那位脑袋冒火的船长和另一个男人正准备也跳下来,安泊尔立即抓起她的胳膊,奋力朝远处海域游去,无奈她带不动两人的速度,她们很快被追上了。

安泊尔停下来面对挡在前面的船长,“你还有什么指教,大叔?”

“烧了我的船,就想这么跑了?”船长咬牙切齿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可没有钱赔给你哦。”安泊尔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同伴,小心地应对道。

“呵呵,把你们两个抓住交给我的头儿也许能换回一艘新船。”说着,他冷不防朝安泊尔扑来,右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喉咙。

如果是在陆地上,他这样一招肯定会被安泊尔闪避开的,可在海水里不是她熟悉的情况,没有借力的坚固地方她甚至挣扎不开那铁钳似的大手,她头向后仰去被压进水中,喉咙被掐住一时间呼吸不了,腥咸的海水涌入嘴里。本能地用脚去踢对方腹部,却一点力也使不上,她渐渐要失去意识了。

然而这紧要关头,从海面传来船长的一声惨叫,接着安泊尔感到喉咙一松,她哇地一声从水里被拽出来,咳喘不止。

若琳就在她身边,一手扶着她一手拿着刀片,艰难打水,神情非常紧张。船长在拼命平衡自己,脸上被划了一道从额头到脸颊很长的伤口,血被海浪冲淡露出的皮肉很可怕。

“我看你们是真不想活了!”

另一个男人也来了,想趁若琳防备船长时偷袭,但若琳发了狠力划水,抓着安泊尔想要远离他们。

尽管头还在眩晕,安泊尔回头却清楚看见了那人手里挥动的一支枪。

即使在陆地,安泊尔也不可能从这个距离去踢飞枪口了,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她和若琳仅仅能做到的只是让自己浮在海面上。

在绝望的海浪声中,她突然听到另一个声音。它从她们的前方一侧传来,像是马达声。

一个灵机,她侧过头对若琳小声道,“咱们应该不用葬身鱼腹了。”

若琳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过很快她也看到了——

内利·法塔罗,头上戴着小阳伞,开着快艇嗡嗡嗡地出现了。

“安泊尔,若琳,我来了!”内利看到她们受制于敌,心想是个表现机会,便开足马力直直向那两个男人冲去。

眼看快艇要来了,若琳赶紧抓过安泊尔,“快闪!”

下一秒就传来了碰撞和惨叫声,若琳默默划了个十字,安泊尔惊魂未定地看着船长和那男人头朝下在海里漂浮,不知死活,不由得有点恶心,她对得意洋洋的内利喊道,“你干嘛开那么狠,会出人命的!”

“可是他们有枪啊!”内利反驳道,但见到若琳也转过头看着自己,脸色通红,声音低下去了。

“我们还是先顾及自己的安全吧。”若琳撇到远处那艘货船已经没入海面,一群水手也要往这边游来,提醒道,“该撤了!”

三人不敢怠慢,赶在众敌之前乘着内利的小艇速速离开了。

“真的好险啊~~”见解除危机,若琳由衷感慨,“多亏了内利,不然我和小安可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样。”

“啊,别说得我们好像待宰羊羔一样,那船长只是在水里厉害一点。”安泊尔随手拨弄半湿的头发,满不在乎笑道。

不料若琳脸一沉,语气严厉地道,“小安,千万不要小看敌人,就是因为大意咱们这次才吃了那么大的亏。虽然那些船员不一定有那么专业,但经验都在我们之上,像刚刚……”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知晓若琳一旦唠叨起来会是让她脑仁疼的长篇大论,安泊尔赶紧认错转移话题,“喂,内利,学长怎么样,伤的不严重吧?”

在一旁开着艇的内利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偷看几眼若琳,听见安泊尔的话,他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嗯,没什么要紧的,伤到了肩膀,在治疗了。”

“那就好,我们回去马上去看看学长。”安泊尔放心了。

“那么,”若琳一拍手,笑容满面地看着同伴们道,“这算不算是我们三人首次联合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嘿,还有学长呢。”不过没人理会安泊尔的声明,若琳的庆祝计划立即得到了内利无条件支持。

想不到那么快又有机会和若琳见面,内利不禁心神荡漾,一时间居然不能分辨自己身在何处,特别是若琳向他微笑时,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过去了,以至于快开到海岸时鬼使神差地将小艇撞上了海面上的浮标,三人因此翻船落水。

“你今天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安泊尔抱住一个救生橡皮圈,见他还在水里傻笑,不禁气结,“醒了没有,内利!”

对此,若琳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反正她想也快回到码头了,不如好好选个地方吃饭庆祝,“帝国酒店怎么样?我请客啊。”见安泊尔拍手赞成,内利则呆呆地望着自己,“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