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庄子,兴儿和拿水壶的妈子去送东西,魏楚欣带着魏孜博去吃镇好的水萝卜。
要穿过两草房子之间夹着的甬道时,突然听见墙那边有女人的啼哭声。
墙并不高,魏孜博七尺有余的个头一抬脚就看到了墙根处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气急败坏,女的正跪在地上哭泣。
旁边魏楚欣假装一脸疑惑,她拽了拽魏孜博衣角,想问魏孜博怎么停下了脚步。
“嘘!”
被魏孜博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止住了。
魏孜博隔着一面墙,真真的听见两人的谈话声。
魏三鹏:“不是不让你出门么,还不快回去!”
玉红:“鹏哥儿,我错了,我不该出来,但就有个事我还想确认一遍。”
魏三鹏:“什么事,有屁快放!”
玉红:“就是我这几天好好的,等城里面的大老爷和大少爷走了,鹏哥儿真不嫌弃我在窑子里待过,抬我做正房么?”
魏孜博抬脚看着,眼见着玉红脸肿的不成样子,跪在地上抱着魏三鹏大腿。魏三鹏气急败坏,一脸的不耐烦,往身后头瞅了瞅,确认后面没人才抓起玉红的头发,咬牙道:“还不快滚回去,谁让你又提这个!”
玉红:“鹏哥儿,疼,疼!”
魏三鹏猛一松手,踹开玉红,拿手指着屋子道:“还不滚进去!”
魏孜博在一旁瞧着,眉头紧皱,心里不禁就思忖着头发被人那样拽着,得是有多疼。
魏楚欣低头,悠闲的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回味着玉红所说的“窑子”两个字,不禁一笑。
这边魏三鹏又环顾着四周,看有没有人,魏孜博一张脸冷着,当即就想冲出去,却一下子被魏楚欣给拦了下来。
魏楚欣拽着魏孜博一路快走,绕过了这是非之地。
等走到尽头时,魏孜博忍不住问道:“三妹妹拦着我做什么,要没碰上也就算了,这碰上了我倒要逮着魏三鹏问问,他平日在庄子里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倒亏了我说他没有男子气概,要我说这在人后,他很有‘老爷’的派头呢!”魏孜博是个正直的人,眼见着这个胸中自然就生起了气。
魏楚欣见魏孜博生了不小的气,连叫了两声哥哥,魏孜博才应声,心里稍有了点底。
魏楚欣便站在魏孜博面前,脸上还是那样的温柔,看着魏孜博问道:“就算刚才我没拦着大哥哥,大哥哥出去了又能怎样,替红姨娘做主么?”
魏孜博被魏楚欣说中了心中所想,一时不语。
魏楚欣又问:“先大哥哥和我也听见了,那红姨娘打……”姑娘家不好直说窑子,魏楚欣顿了下换了个词道:“先不提那红姨娘会不会领大哥哥的情,红姨娘是打那种地方来的,大哥哥要出面,事情闹大了,魏管事纳了那地方的女子的事情未免就瞒不住了。”
魏孜博听了点了下头。
魏楚欣往下继续深入:“到时候弄得满庄子的人都知道了,魏管事一个下人顶多就是给撵出去,可咱们魏家呢,丢的是魏家的人,庄子里人多嘴杂,要是传到城里去,这事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咱们魏家还怎么在靖州城里待呢。”
这么一说,魏孜博也就被劝住了,反过来问魏楚欣道:“那依三妹妹的意思?”
“不如将这事悄悄的告诉父亲,到时候怎么处置魏管事,全凭父亲做主。”魏楚欣提议。
嘴里说着这话,魏楚欣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爽快,重病得需狠药医,就单凭这一条,要想惩治了魏三鹏断然是不够的,怕是到时候魏三鹏讨巧卖乖的到魏伟彬那里一求,魏伟彬心里一软,想着这么些年魏三鹏对他也算尽心尽力,稀里糊涂就将这件事情对付过去了。
但不管怎样,此事是一定能让魏伟彬重新另眼相看魏三鹏的。
往魏伟彬那里走的时候,魏孜博不禁问道:“平日里魏三鹏对三妹妹如何,有没有苛责了三妹妹?”
魏楚欣故意拿话岔开,等魏孜博问第二遍的时候才淡笑笑道:“在庄子里自然是……”轻描淡写,余下的话全都不说,反起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
两人因在路上耽误了一会,等到魏伟彬所住的院子时,魏三鹏已经先在里面了。
有个背药匣子的乡野郎中刚从屋子里出来,魏孜博拦住有礼问道:“是谁身子不舒服了么?”
听完郎中说是魏伟彬病了,两人赶紧要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魏三鹏的声音。
魏孜博心里想的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眼下魏三鹏在屋里正方便揭他老底,让他干出那登徒子都不屑去干的事情,简直给魏家丢脸!
这刚欲掀帘子,屋里面魏三鹏的话就清晰的传了出来:“有一句话,三儿憋了有大半日了,现下老爷害了病,三儿也就不得不讲了!”
“人都说三小姐是腊月羊,命硬,专挑亲近的人克,早些年先克死了兰姨娘又害老太太生了大病不说,这到庄子里也不能阻止命不好的霉运,老爷才来一日,和三小姐一同吃了顿饭,没想到这病就找上老爷了!”
最后,魏三鹏又长叹了口气:“嗐,谁承想三小姐挺好个孩子,会是这么个命呢!”
听完这话,屋里魏伟彬一声没有,显然是信了八分。
这边魏孜博听了魏三鹏这一套搬弄是非的话,心里又来了股火气,猛一掀帘子,道了句:“父亲,我回来了!”
“诶呀呀,大少爷回来了!”一听见魏孜博说话,魏三鹏赶紧就迎了出来。
走到门口,看见不只有魏孜博,魏孜博身后面还站着魏楚欣,一时间就露了窘态。
魏楚欣心中冷笑,脸上依旧是那样带着温和的笑意,轻拽了拽魏孜博衣角,叫了声:“大哥哥。”
魏孜博闻言回身,见魏楚欣强颜欢笑,眼睛里含着眼泪,马上就要哭了,还对着他摇头,嘴里轻轻说道:“哥哥,既然父亲身子不舒服,刚才那事就先别说了。”
魏三鹏在那里听的一知半解,不知道兄妹两人说的是什么事,只见魏孜博拍了拍魏楚欣肩膀,温言道:“走,进去和我看父亲去。”
魏楚欣闻言,望而却步,连摇了几下头,含着的眼泪就掉在了脸上,忙用衣袖拭了去,依旧笑着说:“我不便进去了吧,还烦劳大哥哥在父亲那里替妹妹带句安。”
“三妹妹……”魏孜博眼看着魏楚欣往院外走去的背影,肩膀轻颤想来是哭了。
魏三鹏在后面装作没事人似的,“这……这三小姐是怎么了?”
魏孜博满眼瞧不上的瞪了魏三鹏一眼,掀开帘子,拂袖进了屋。
魏三鹏还不忘献殷勤,跟在后头,笑着提醒道:“大少爷当心门槛!”
这边魏楚欣一边走,一边擦掉脸上的眼泪,走到无人处,她还哪里来的伤心。想着一桩桩事情压下来,攒到最后和魏三鹏算总账那才叫有意思呢,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
一面想着,一面呼喊还没有走远的郎中。叫了两声,郎中停了下来,魏楚欣眼见着不远处有粗使婆子提着水桶在倒脏水,就故意扬声问郎中道:“先生,我父亲得的是什么病?”
这才是正经的戏子,明知故问呢,那害魏伟彬得病的药都是她亲自采回来亲自磨成粉末的,到现在却来问魏伟彬得了什么病。
魏楚欣一面说着,一面就走了过去,走到郎中身边,没说话倒先掏出个翠玉如意佩来递给郎中。
郎中眼里放光的看着魏楚欣,不知道魏楚欣何意,魏楚欣见状,带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两日后还得麻烦先生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