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箫倒下的事,大半夜时焦急万分的曲七夕第一时间在工作群里喊开了,只是那会儿是深更半夜,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多数没看到曲七夕的轮番轮番轰炸的消息,少数夜猫子看见了,也因为时间太晚没有去医院。
第二天一大清早微信群炸开了,大家的手机叮叮叮的响个不停。
笙箫醒来后,拿着手机点开微信消息一看,各个群左侧消息提示的红点疯了似的出现,点开群聊天界面一看,一大堆问候排队出现。
微信群里的消息记录一条条翻下来,毫无疑问全是各类问候,平日例行早会的通知被顶到了角落里,顾笙箫左手正在挂吊瓶,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不方便,这会儿精神也不是很好,就没有为难自己逐条回复,只是在群里发了条语音,然后往各个群里转发。
可惜这一大列的问候消息里,便如同离开的这六年里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萧腾出现。
她又病了,可惜再也等不来那人一面板着脸数落她粗心大意没照顾好自己,却又一脸心疼的进进出出细心张罗的模样,也不能看着趴在病床前沉睡的他的发旋发呆……
其实之前看到清凉油的时候,她就猜到那个人很可能是萧腾。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当年在自习室的一幕,那时候萧腾正在为考研复习备战,多日的挑灯夜战令人疲惫不堪,年少的笙箫捧着几盒清凉油去自习室找他:“萧哥哥,复习考研这种事我是没办法帮你了,不过送给你几盒清凉油还是可以的,这个抹在太阳穴两侧可以帮你提提神,你觉得困的时候从里面抹一点在太阳穴,然后用手按压揉开就可以了,提神效果很好,不过就是味道有点冲。”
后来考研顺利考上了,他还跟她开玩笑说:“还得多谢你送的几盒清凉油提神,不然可能精神不济考不上了。”
笙箫当时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不过倒是头一次在他面前厚脸皮,顺着他的话往上爬,以赠送清凉油助他缓解疲劳立了大功为由,一口气敲诈了他好几顿饭。只是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没想到莫雪雪口中那个很帅的青年才俊居然真的是他。
更没想到他们之间不但连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萧腾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到她!
既然知道她生病住院了,知道她的病房在哪里,人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宁愿委托别人把东西送进去,却不肯亲自到里面去看她。
连见都不愿意见,是为了避嫌吗?
多年前的立夏常常跟她说,萧腾哥哥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生。
他这是在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良好品行吗?作为一个已婚的男人不与其他异性接触,尤其是她这个当年关系似乎特别不错的异性?
笙箫无力地靠在病床的床头,脸上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手里紧紧攥着几个小时之前从莫雪雪那里拿到,确切说应该是莫雪雪强行塞给她的名片,向来淡漠的眸子里被悲凉和落寞填满。
叶蓁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刚准备与笙箫说自己要去学校处理点事情,结果一垂眼就看见了她神情恍惚放空的样子,总觉得她似乎陷入到某种令人心惊情绪里,这样恍惚的笙箫令叶蓁放心不下,一时连儿子的班主任发消息来告状的事都顾不上。
她伸手推了推笙箫,眼神里含着浓烈的担忧:“笙箫,你没事吧?”
笙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动了动有些发麻了的身体,调整了个更舒服舒服的姿势,冲叶蓁咧着嘴笑:“我没事啊,就是有些心疼自己大好的假期啊,多么难得的几天假期啊,居然就这么在医院浪费几天了。”
真是这样么?叶蓁看着笙箫故作轻松,很聪明选择了不继续去探究她的失常。
叶蓁像往常那样调侃她:“觉得心疼是吧?很遗憾是吧?可说到底这都是你自己自找的啊!作天作地说的就是你,感冒这么多天没好居然还不注意,一天到晚往冷柜面前凑,你要是不病倒,那才叫不正常。”
“我这不是敬业吗?”笙箫十分无辜的解释。
“对,你敬业,全天下就你最敬业了!”叶蓁都懒得看她这副模样,据说每次生病的时候都这样,大眼无辜的看着你辩解。
叶蓁真是有些心疼顾默沉和曾虹飞,每天对着这么一个作死的蠢货,那几年没被气死可真神奇。
“我回去例行检查,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叶蓁接到了主治医生的电话,对笙箫叮嘱了几句,随后离开病房。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笙箫一人,四堵墙都是雪白雪白的颜色,医院独有的浓烈的消毒水味很顽强,从病房的门缝隙里钻进来,哪怕门已经隔绝了大部分的味道,钻进来的只是轻微的味道,但是这样的味道和空荡荡的病房,依旧让笙箫觉得有些窒息。
似乎是从那年之后,她就新增了很多禁忌和不喜的东西。
盯着雪白刺目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笙箫起身,披上了曲七夕一大早送来的外套,给叶蓁发了条消息,然后推开门准备出去走走。
关上门,转身却看见一张熟悉到极致的脸。
绝没想到是他。
医院住院部长长的过道里,此刻迎面走过来的身姿挺拔的男人,竟然会是出现在莫雪雪在朋友圈里晒背影照的萧腾,显然他已注意到从病房里出来的笙箫,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住,清冷暗沉的眸子直直的朝她射过来,脸上如在超市里重逢时那样,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笙箫盯着他的英俊不凡的脸看了几秒,很快便仓促不安的挪开了狼狈的视线。
只是,视线却落到了他的手上。
午餐的点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也还没到,他这拎过来的算什么?为她准备的下午茶?
还是说是为了其他住院的朋友准备的?
如果她没有从病房里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刚好撞见他?
笙箫垂着眸,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自嘲,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雪白,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好高!脑海里下意识就这样想,就算她踮起脚尖,头顶也够不到他的下巴。
笙箫盯着他的胸膛,完全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他们站得太近,如果有人从远处看过来,大概觉得他们是抱在一起的。但事实上他们之间还隔着距离,萧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却目测她与他的胸膛之间的距离。
二十多公分!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可以像现在这样挨得这么近!
右手上拎着东西,而空出来的左手,左手悬空着放在距离她的肩膀三公分不到的位置,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凝聚在这只手上。
只要一用力,用力往回一揽,用力一揽就能把她扣住贴着自己的胸膛!
然而,颤巍挣扎的动作,却在她终于发出来的声音里滞住,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的手仿佛瞬间消散了力气,在笙箫看不见的地方缓慢而无力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