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巷子的最深处,有一家门面完全仿制汉代门阙的小店,店上没有招牌,静静地遗世而独立于长满青苔的、即将被拆迁的旧城区民居之中。门框上坠着的风铃轻微颤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平添了几分诡异。
一个戴着墨镜盒口罩,将全身裹得像一只熊的女子蹬着高跟鞋,低着头走进了这家出世的小店,一个欢脱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宫小姐!”
宫姓女子一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坐在柜台后头、穿着汉服的少女笑得眯起了眼睛:“您来我们这里,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宫氏垂下眼睑:“我可以见徐子先生吗?”
少女瞪着大而清亮的眼睛,伸出一只食指摇了摇:“还不行喔,先生还在给客人卜算呢。你先来喝一杯离魅泡的茶,稍微等等吧。”
宫氏无奈,只能先在自称“离魅”的少女面前坐下,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姣好的面容,喝着她泡的、泛着诡异的红色的茶。宫氏不安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内室,离魅嘻嘻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它进不来的。”
宫氏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而内室之中,幽暗无比,仅有的光源是那张汉代香案上香炉边的汉代侍女陶俑灯盏发出的,隐约的黄色,让整个内室充满了墓室被发掘的压抑。一个童发女子端坐在香案后面,她低着头,好像在聆听什么,嘴唇微微翕动,长而白的指甲在对面的男子脸上刮擦着,她声音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在叙述着很平常的事:“那个女人的埋尸之所最近被水库侵蚀,鱼群对她虎视眈眈,如果你不想她被鱼群分尸之后变成水怪找你寻仇,你就赶紧去把她刨出来好好安葬。”
中年男子紧张得汗流浃背,声音也有些轻微的颤抖:“先生,我不能去挖啊,我要是去了,被人看见,我要被抓去判刑啊!”
徐先生侧了侧首,像是又在听人诉说,半晌,徐氏开口,依旧没有起伏的语调:“你今天晚上两点去,三点开始,不会有人发现的。只要你完成了这件事,不仅能够摆脱噩梦,还能得到她的庇佑,恩泽后代。”
中年男人还是十分犹豫,呢喃也有几分抱怨:“当初分明就是她不对,自己失足掉下去,现在还怪我。”
男人话音刚落,徐先生便冷眼瞪向他,寒风让灯台里微弱的烛光差点湮灭,强大的压迫感和寒意让男人吓得往后跌落蒲团、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徐氏无波澜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尖锐含恨的女声:“你这个负心汉!要不是你为了娶局长的女儿跟我说分手,我至于落得这般田地?还说我不对,你当初约我去水库,难道不是动了杀心吗?!”
中年男人吓得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张大的嘴好不容易才动弹起来:“青、青若,青若对不起,我、我晚上一定去,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滚!”尖利的女声彻底代替了平淡的声音,一股强大的气浪从徐氏喉咙深处爆发,将中年男人掀出了内室。
巨大的响动让宫氏吓得站了起来,离魅缓缓走过去,俯视着这个面如土色的男子:“真是,都说了这里互通阴阳,要谨言慎行,还是喜欢去招惹恶鬼。”
离魅扶起男人,狗腿地为他扫去灰尘,脸上换上职业的笑容:“杨局小心点哦,要不要喝杯茶静静心?”
杨局摆摆手,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悸动中回神过来,但该有的礼貌还是在:“不必,多谢离魅小姐。”
杨局踉跄着往外头去,宫氏对着杨局点点头打招呼,杨局回以一笑。离魅倚着门框,看着杨局在清冷的小巷子里的背影,叹着气:“希望您不再踏入这里的原因不是因为死亡。”
宫氏有些不解:“徐先生没有帮忙驱鬼吗?”
离魅仿佛听见国际玩笑似的哈哈大笑:“驱鬼那是驱鬼师的事情,我们这里只是帮忙通阴阳,告诉你如何趋吉避凶。说白了,和算命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人家街上是周易,我们这里是鬼算。”
宫氏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魅来到内室之前挑开帘子看了看:“宫小姐,你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