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张爷!那闹事儿的又来了!我们要不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
瘦小伙提着长杆急冲冲地窜进了大门,身上还带着未消的热气,握着长杆,挺着身脯,表情愤愤。看起来憋足了不满。
那廊前的人还未转过身,他身旁的中年人就先责骂那名瘦小伙,“拿着根长杆就急吼吼跑进来,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咋们张爷不是开戏院的,而且开码头的。”
管家老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瘦小伙,怎么总是这样毛毛躁躁,这是能打一顿就能了的事吗。
瘦小伙有些不服,三番四次来戏院闹事儿,不打他们一顿都心里不舒坦。
但是他也不敢忤逆那人的意思,再怎么说他也是要听张爷的主意行动的。
廊前的人转过来身,纸扇子一收,淡淡绽放了个笑容,“是要给点颜色瞧瞧了。”
瘦小伙一听张爷要出马,立即笑逐颜开,知道这群天天来闹事儿的人要吃苦头了。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唱的这么难听也敢上台污了我们的耳朵!”李承承一脚踢开被他扫落在地的茶碗,骂骂咧咧。
这几天天天来闹事,连管事的面都没见着,他有点不耐烦了。
身后跟着一批一块来砸场子的跟班,一个个像尊大佛一般杵在庆和堂的大厅中。
台上的伶人已经因为这场闹事躲去了后台,观众们也都散去,或者是留下来看看热闹,毕竟这票可都买了的,回头庆和堂还是得陪钱。
李承承不耐烦地随意找张凳子坐下,过来看热闹的人围得越来越多,这正合李承承的意,他就是要让那个姓张的当场下不了台。
这次他就赖着不走了,看那姓张的还来不来,他冷哼一声。
这时人群中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同收到了什么指令。
“我就是庆和堂的管事。”一道清净、中气十足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说话的声音况且如此,不知开腔唱戏起来又是何等的冠压群芳。
李承承闻言看去,只见人群中自动让出来的路上迎面走来一名青年。
眉目清俊非凡,气质傲然出尘,饶是李承承这样的汉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纵然对方天人之姿,李承承还没有被迷惑至听不见他刚才说的话。
“你就是庆和堂的管事?”李承承站起身来,戾气不加压制地暴露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张应楼。
“不知是哪里惹这位大哥如此大动肝火?”张应楼不慌不忙地和他对峙,气势上竟不弱于来势汹汹的李承承。
“你们的戏子唱的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天津城最大的戏院,我看就是浪得虚名!”李承承大声说道,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
“老子今天要听十八摸!唱不出来你们庆和堂就别顶着天津城第一的称位了!”
说完挑衅地看着张应楼。
“我们这里来听戏的听得是风雅,是闲情,这位兄台要听十八摸,”张应楼笑了笑,缓缓道,“恐怕来错地方了吧。”
“哪能来错地,你们戏子和妓子不都一个样!”李承承幸灾乐祸地说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庆和堂的伙计们瞬间脸色就变了,跟着张应楼来的瘦小伙儿提着长杆就要上前,被管家老五制止。
“不要给张爷添乱!”管家低声呵斥小六,把他扯回来。
李承承身旁的跟班一见形势不对,一个个绷紧了肌肉,面露凶光地盯着庆和堂的人。
庆和堂的打手们也都怒气冲冲地攥紧了手中结实的木棒,等着那些人扑上来时狠狠敲碎他们的头。
气氛开始剑拔弩张,两拨人马无形开始了交锋,锐利的气息在他们之间互相奔腾,导火线已经摆好,只差一点火星,就会引发这场火灾。
这时却听闻张应楼轻笑了一声,对李承承说:“你还是先把赔偿赔了先吧。”
“黄花梨桌椅一套三千五百大洋,宋朝冰玉水茶壶一套六百大洋,唐朝梅兰竹菊清风一扇一千七百五十大洋,加上我们这几天的损失,”张应楼拿着管家递过来的账本思考了下,“算你一百三十个大洋好了。”
“一共是五仟九百八十个大洋,”张应楼拿着账本并没打开,数字却如流水般倾泻出来,砸的李承承劈头盖脸,“大洋还是银票?”
“你你你,”李承承愤怒,“你还敢问老子要钱?!”
他的同伙们也都面面相觑,还以为肯定要干上一场,没想到是个文斗?
“我们唱的好不好听是一回事,你砸坏东西不赔偿就是另一回事了,等你还完这笔账再来和我们谈这天津第一,随时奉陪。”
张应楼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懒洋洋地看着被一群警察压走的李承承等人,将账本还给了管家。
李承承等人来时浩浩荡荡,走时也浩浩荡荡,区别在于,来时昂首挺胸,走时垂头丧气,如霜打似的茄子。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张应楼这个老油条!李承承咬牙切齿地想。
管家打开账本,发现上面一片空白,张爷刚才说的,一个字都不在上面。
“这...张爷……”管家欲言又止,他跟在张爷身边多年,知道张爷一向有办法,但是很多时候他也跟不上张爷的思维。
就像现在,他就不明白张应楼的做法。
张应楼正在让围在庆和堂的观众都散了,当众赔礼道歉,并答应赔偿观众的损失。
庆和堂的伙计也都被他遣散去干活了。
听闻管家的疑惑,张应楼笑笑道:“那些被砸坏的东西并没有我说的那么贵,回头你再把真实的价格记账上。”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爷是想要吓唬李承承,不过他也一直以为庆和堂的东西是名副其实的真货呢。
张应楼跟着伙计们在庆和堂清点数目,一边问管家:“郝老板有什么情况?”
“郝老板让人带了话,说今晚飞春酒楼设宴邀请张爷你一聚。”
“嗯,告诉他,今晚一定按时赴宴。”张应楼清点完数目后,交代了在场的伙计们一些具体事项,就准备出庆和堂。
“张爷。”管家一见急急忙忙追上去。
“那黄上姗小姐怎么办?”管家凑到张应楼的耳边低声问。这黄上姗小姐也是要约张爷今晚赴宴。
张应楼微微皱了皱眉,“推了吧。”
“哎。”管家应答道,看着张应楼走远的身影,不禁有些感叹,这黄上姗小姐可真够顽强的,不管张爷推脱多少次都这么锲而不舍。
张爷这么一表人才,也难怪那些芳心暗许的富家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