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印出两个人的影子。
两个影子先是离的有点儿距离，然后，距离慢慢拉进。最后，直到两个影子完全重合在一起。
晚风拂动柳梢，夜晚静谧。
许陌捂着唇角回家，脸蛋红扑扑，像是染了胭脂红。
“圆圆，你去哪了？“
许南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细听下来，可以听到声音主人的愤怒，还有无奈。
许陌捂着唇角的手放下，脸上没什么情绪，一声不吭。
“圆圆，你知道吗？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会毁了你自己的！爸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说到最后，许南山有些说不出了，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还有许昂。“默不作声的许陌，忽然应了一声，转身回房。
许南山颓废地放下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
许南山的心里抽痛，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可在她心里，他恐怕，已经不是她爸爸了。
可还是没办法不管，那是他的女儿啊，那是她的宝贝女儿啊。
他在客厅坐了会儿，打了个电话。
*
“圆圆，坐下。“唐芝摸了摸小姑娘的脸，眸光爱怜。
她姐姐家的小姑娘，小时候肉乎乎的一个小团子，现在也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时间，是真的过得太快了。
初听到圆圆谈恋爱的消息，唐芝同样是反对的。她看到过太多太多的情侣，在该学习的年纪，谈恋爱，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可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大抵是她在圆圆身上看到了她姐姐的影子，当年，她姐姐也是这样，在这样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一喜欢，就是一辈子。可惜，所托非人。
她叹了口气，心里还是不大愿意圆圆和陈琛在一起。
“圆圆，小姨……“话还没说完。
许陌已经打断了她：“小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她的眼神是沉静的。
唐芝想了很多，想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想到了小时候没有烦恼的圆圆，又想到了她姐姐。
良久，唐芝摸了摸她的发，眼角有点儿涩意。
“有什么事，告诉小姨。“
“好。“
*
青城的天气多变的很。
不变的是，提着书包跟着她上学的陈琛。
今天，陈琛没来。
许陌站在车站，等了一会儿。
开始下雨了。
起初是下雨，后来雨越下越大。
她没带伞，被淋了个通体冰凉。浑身湿漉漉的，发丝搭在额际，很难受。
许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没人接。
她又静静地站了会儿，等到下一班公车经过，才意识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垂眸，给陈琛发了条微信，拦了辆出租车。
去了学校。
陈琛没来，之后的几天，也是如此。
许陌会发消息给陈琛，没人回应。她断断续续地发着，也习惯了没有回应的日子。几天后，她就习惯了一个人走的日子。
难过吗？也不是很难过，就是心里头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
*
四日后的一个清晨。
许陌在楼下的转角看到了方允之。
他垂着眼，黑发遮住了眼角，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许陌沉默地看了一秒，转身想要离开。
“圆圆。“男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声音嘶哑，并不好听。
圆圆……
许陌的步子顿了顿，想冲着他笑笑，可到底，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圆圆，和我去见阿琛。“
她往后退了几步，方允之已经几步上前，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
“圆圆，阿琛出事了！“
出事了？怎么可能……
许陌有些不敢置信，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怎么了？“
“陈爷爷出事了。“
爷爷……
爷爷……
陈爷爷……
晴天霹雳。
浑身冰凉，许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哪里？“
医院。
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那是小时候疼爱她的陈爷爷，他就躺在那里，像是没了呼吸。再也不会笨拙地哄她。
——“圆圆乖，圆圆不哭。“
——“圆圆，这是你小白哥哥。“
……
——“圆圆，陈爷爷等你回来看爷爷。“
“陈爷爷。“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可再也不会有人回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和小白说好，暑假去看陈爷爷的。
她想伸手，抹点自己的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
“陈爷爷再也醒不过来了。“方允之轻声说：“如果只是用药物吊着他的命，药物一断，他也就……“
“陈叔叔和阿姨都觉得陈爷爷这样太难受了，想断掉，可是……“方允之哽咽了一下：“可是阿琛死活都不让，圆圆，你去看看阿琛吧。“
*
许陌已经有四天没有看过陈琛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眼前的男生陌生。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没了以往的神采。
他瘦了，瘦得厉害。
见到是她，他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可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许陌心口一抽，说不出话来。
“小白。“她站了一会儿，俯身，摸了摸男生的发：“你乖，不哭啊。“
平素陈琛哄她的语气。
男生的头发一点都不柔软，还有点扎人。
许陌想着陈琛哄她的法子，一遍遍轻声哄他：“你乖啊，不哭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生终于有了动静。
他张了张嘴，轻声说：“许大圆，我舍不得我爷爷。“
眼角红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嗯，我也舍不得。“许陌轻声说：“可陈爷爷，会难受的，他舍不得你这么难受的。“
“好的人，都会去天堂。“她说。
就像我妈妈一样，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这糟老头……“陈琛哽了一下，别开眼：“才不会难受。“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手背往下流。
许陌唇角动了动，俯身，紧紧地抱住了陈琛。
小白，我在。
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