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然开出角球，球又低又平，没有一点旋转却高速地在球门前飞过。五十六中前点的几个队员都不敢起跳，所幸身体都卡住了位置，伍德梅尔的队员本来身体力量上也没有优势，也只能看着球从头顶上飞过。
顾念心里还觉得奇怪，明明身高和力量都处于下风，杜思然为什么要选择开这样的传统角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五十六中身高马大的后卫抢到第一点，然后顶出底线，拿到第二个角球罢了。
可是顾念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结局。
的确五十六中的高中卫鹤立鸡群，顺利地顶到了球，可是甩头后没有控制住顶球的部位，球却飞入了大门。
五十六中的大门。
距离太近，球速太快，望球兴叹的门将张磊气得一拳打在立柱上，整个球门都晃了三晃。
顾念定睛一看，此时绝望地看着自己顶进乌龙球而抱着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她建议下改踢中卫的宋克。
小周老师一脚踢飞了面前的一个水瓶，对着顾念怒吼：“让你变阵啊！还让个前锋踢后卫，可不得本能就想着把球往球门里顶！”
他背后的大屏幕上，二比零的比分有些刺眼。
而上半场都还没有过半。
职业球赛里，二比零的比分，常常是很多慢热球队逆转的开始，可现在，顾念知道，照这么踢下去，只会一泻千里。
更糟糕的是，球队的边前卫蹲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陈骎跑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对着替补席做了个换人的动作。
一看到有机会换人，顾念忙朝替补席看了一眼，卲清让依旧没有出现，连叶轩和徐珂盈都不见了。
“都没摸到几下球，还受伤了！”小周老师骂骂咧咧的，对着替补席上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一名中场队员说，“你！快去热身！准备上场！”
看到小周老师决定换上中场球员，顾念稍微放下了点心，索性也坐回到位置上，撕掉刚刚已经画满了各色标记的那一页。
顾念想到了那一天，自己被雷焱逼着写检查，差点赶不上球队的领队竞选，已经站到了离开球队的边缘。
那时候，叶轩递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十场最近几年来的经典比赛。
“你不是担心自己被别人说没资格讨论战术么？这些比赛都看完就行了。”顾念接过纸，叶轩接着说，“不过我可没说看完你就变战术大师了！”
“看完？”
顾念数了数，一场比赛至少也要90分钟，还不算有的比赛要打加时和点球，就算一天看一场，也得看上好几个月，还不算每一场都要研究分析战术打法。
“我觉得看得懂战术打法的人，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有全局观。别人都只关注拿球的那个人停球怎么样，带球怎么样，他却可以一眼看见全场。谁的无球跑动到位了，谁在远端有个很好的接应点。所以你要看见每一个人，但又不能看着每一个人……”
那一次，是叶轩有史以来和顾念聊足球聊得最久的一次，也让顾念更加坚定了要留在球队里的决心。
此时顾念闭上眼，眼前再没有了一张张让她焦虑的陌生脸庞，也没有疲于奔命的夏允之和如入无人之境的杜思然。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个球员的号码，在球场上移动。
如果……
如果有机会的话，顾念告诉自己，下半场一定要这么踢，一定可以的。
“拿住球啊！我cao！”小周老师开始破口大骂。
只是睁开眼，顾念依旧没有等来那个在她眼里能救球队于水火的人。
场上的伍德梅尔队员已经开始控制节奏，出色的传接球配合，让五十六中一旦丢失球权，只能像遛狗一样被耍得团团转，却连球皮都摸不到一下。
“喂！”
小周老师接起电话，大喊：“你谁啊？我这里太吵了，听不见啊，挂了！”
顾念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徐珂盈的电话。
顾念忙跑到场外：“怎么样了？找到……”
“念念你先听我说，”徐珂盈打断了顾念，顾念忽然察觉到徐珂盈电话那头出了奇的安静，还能听到徐珂盈揉鼻子的声音，“卲清让学长这场应该来不了了，他$&#%*……”
这时忽然一脚球被踢出场外，引起场边一阵惊呼。
顾念拿着手机又往旁边跑了一段距离接着问：“刚刚没听清，盈盈你说什么？”
“我说卲清让学长……”
“让一下让一下……”
这一次是徐珂盈电话那头传来的人声，徐珂盈的声音一下子变远，顾念只听见：“发生车祸了，所以现在赶不过来了。你先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顾念忽然觉得耳边“嗡”地一声炸开了，握着手机的手指越蜷越紧，身后伍德梅尔震天的助威声仿佛要把她吸进一个漩涡之中。
过了好久，顾念才缓过神来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倒也不严重，念念啊，我跟你讲，喂！你干嘛……”
“顾念！顾念！你在吗？”
是叶轩的声音。
顾念点点头，才想起他看不见现在的自己，“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传来两个字：“等我。”
顾念回到场边，场上局势已经完全被伍德梅尔控制，悠闲地在中后场倒脚。上半场还没结束，仿佛整场比赛都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
顾念此时大脑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先担心近在眼前的一场惨败，还是另一边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卲清让的伤势。
顾念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起自己的本子，先是把代表卲清让的99号数字圈上打了个大叉，可目光还是止不住地往上面瞥，索性一抬手撕了整张纸。
顾念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是短信：
“来自：叶轩
我马上到。”
顾念的脑海里翻腾着无数种上场的阵型，可是每每看到伍德梅尔场上球员的表现，就觉得他们好像一台运转有序的机器，不论是每一个零部件，还是每一个连接环节，都非常精准毫无瑕疵。
这时，小周老师忽然做了一个换人的手势。
“哪有现在换人的啊？”一旁站在五十六中替补席附近的伍德梅尔球场志愿者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