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起源(六)

于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年岁来说,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街坊邻居礼尚往来,寨子里的人互帮互助,孩子们整天打成一片,今天结了怨,明天又是眉开眼笑的打闹着,而不同于现在的是,当年因为生活水平的低下,许多人总是憧憬着美好的事物,所以对于那些扰心烦人的事,人们总是选择忘一件少一件。

而今,大家的生活比之于以前变得越来越好,所以人们总是会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刻,生活中也会变得越来越计较,因为既然得到了,就想着能够得到更多,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

我开始怀念那个泛着昏黄色光芒的年岁,那段一入夜家家户户便亮起白织灯的岁月,虽然那时候没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可以穿,也没有泛着五彩光芒的彩电,但是每一天人们都是在汗水与泪水的交融中度过,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去努力,去拼搏。

可令人嘲笑的是,虽然怀念的情愫未曾褪去,但是我却无比眷恋着现在身上不仅漂亮,而且还能够给我温暖的衣服,还有彩电里众多的节目,以及通过一些节目了解到的讯息。

记得以往,人们赶集时,总有一些老人会在地方铺上一层麻布,然后在麻布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那时候我每逢路过这样的小摊,总是挪不开脚,非要嚷嚷妈妈给我买一个玩具才肯罢休,而今,赶集的日子依然没有变,依旧会有一些老人继续在街边的麻布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玩具,只是却少有人问津,他们可能花了好几块的车费从村里赶来,然后经过一天的忙碌,带着一个不少,却布满灰尘的玩具回去,看着那些老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个时代始终是在不断发展的,他们有些人或许还不知道,现在已经能够坐在家里,仅仅翻翻手机,几天后就会有一个玩具送上门来,时代的发展让得适逢其会的年轻人如鱼得水,在社会中找到一个好饭碗,却也让得跟不上步伐的老人滞留在那个昏黄色记忆的年岁,我的奶奶,便是那样的老人。

记得爷爷去世那一年,奶奶整天郁郁寡欢,每天在家中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发呆,许是眺望着远方的爷爷,但是她心中却无比明白,爷爷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一到饭点就能够回家,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和她唠叨了。

虽然那年爷爷走了,但是爷爷的菜地还在,那一年,也是奶奶最忙碌的一年,她整天忙碌着爷爷种下的蔬菜,每逢赶集就把蔬菜洗好放进背篓,然后花两块钱坐车去街上卖,来来回回虽然累了点,但也能卖上个好价钱,看着每天为数不多的钱,奶奶脸上慢慢的浮现了笑容,或许那些钱,把爷爷对奶奶的爱延长了,长得超过了爷爷的生命。

爷爷在世时是爱极了吃鱼的,所以家里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渔具,令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奶奶把卖菜攒下来的钱,去买了许多渔具,然后继续去街上卖,只是,因为时代的发展,奶奶卖的渔具再也没有人来买,可每逢赶集奶奶却依旧背着渔具去卖,然后继续背回来,我不明所以的询问奶奶:“奶,这些钓竿都没人来买,你为什么还要去卖,而且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去那些店子里买,你来来回回浪费车费不说,背着这么多东西还累嘛。”

奶奶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微笑着对我说:“我人老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在家里坐久了闷得慌,所以想出去走走,记得你爷爷以前也是这样,每逢赶集就是坐不住,非要拉着我去街上买东买西的,跟他去久了,可能养成习惯了吧。”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卖钓竿呢?”我继续询问道。

“因为你爷爷当年为了买一根钓竿存了好久的钱,我就想着卖钓竿能够图个好价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卖的钓竿和你爷爷当年买的一样,可是就是没有人来买。”奶奶露出无奈的笑容,但是我能够看出,这个笑容里藏着的感伤。

我看了下钓竿,顿时,心里一阵酸楚袭来,这样的钓竿不仅材质易碎,而且还很沉重,难怪没人买,要知道,这种类型的钓竿早已淘汰,人们更倾向于用质硬量轻的,想着奶奶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来来回回的走,我眼角突然模糊好久。

现在回想着以前那段岁月,心中依旧五味陈杂,奶奶因为年纪大了,也没有再去街上卖什么了,更多的时候就是去走走,然后什么也没买就回家,我开始明白,那时候的奶奶是知道那样的钓竿卖不出去的,在第一天没人买时她就知道了,或许在她心里,只是重复着与爷爷一起养成的习惯,喜欢着爷爷曾经喜欢的东西,正如菜地里的菜一样,那是爷爷对奶奶的爱的延续,而这些钓竿,又何尝不是奶奶对爷爷的挂念呢,我见过太多在街上卖着那些无人问津的东西的老人,但是他们往往都是一个人,或许,他们如同奶奶一样,只是太挂念心中的人了,也或许,他们是真的老了,没能跟上这个时代,抑或者,他们只想好好的活在过去,而那些发生的,都是最好的安排,如同每一个人的相遇,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于生命的某一个瞬间,你们却能忽然相遇,多年以后,某一个人的先行离开,你们却又能非常默契的延续对彼此的爱。

不管来时是否早到一步,还是走时先行一步,每一个人却都能像事先说好的那般去与彼此相遇,相守,然后分离,如此合拍的默契或许便是最好的安排。

而面对街坊邻居的逐渐疏离,也恰恰如同当初父母选择的离开一样,不再合拍的人,何苦继续缠着彼此呢?也或许,这些让让你不适应到接受的过程,就叫成长吧。

也许这个漫长成长的许多过程总是是对半而分的,所以在当年那个想哭就可以哭出来的年纪,就连泪水都多得那般廉价,而今,在你终于庆幸自己已经长大,面带笑容去面对生活时,却发现很多时候,生活总是充满了太多不如意的事,有时候心中明明无比委屈,眼睛发酸想哭时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些对立的情绪就像是激流中的鹅卵石一样,因为激流的冲刷导致每个石头在不停的与彼此碰撞,然后经过一段时间,在这个激流中,真的就会有那么一些位置能够安放着这些石头,让得每一个石头都不会再彼此碰撞,从此各自相安。

曾经我们哭着哭着便笑了,如今笑着笑着却哭了,就算你不曾做好准备去接受这一成长阶段带给你的洗礼,你却不得不依旧在这片激流中不停的碰撞着,当一切尘埃落定,你终于找到了一个位置足够安放自己时,这便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