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父亲一脸沉重的叫自己去书房,夏剑钦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虽然考取了个秀才,但是也仅仅是个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有考过,更不要说入朝为官了。可是这朝堂之事夏剑钦也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二王爷语傲然叛国而逃,大王爷如今掌权入宫。说起来两道先皇遗诏公布于众,却还不知道哪一道才是真的。
听说二王府被围起来之后,有胡半夏就被大王爷召进宫了,夏剑钦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就那么有魅力,两个王爷都对她这么感兴趣。有的时候夏剑钦也会想,莫不然她真的是敌国奸细?所以才有意接近掌权的王爷?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自己的好友他还是相信的。
进了书房,父亲正坐在书桌前。
夏剑钦走过去躬身行礼:“父亲。”
“剑钦,你说,我夏家三代为官,是不是也该告老还乡了?”
夏剑钦一愣,没想到父亲会跟自己说这个。夏家确实是三代为官,而且自己的祖父和曾祖父都还在家里颐养天年。夏家本来就是京城大户,告老还乡不也还在京城,还能去哪?
“父亲,是孩儿不孝,未能考取功名发扬夏家……”
夏剑钦的话还没有说完,夏老尚书却打断了他:“为父……本来也不指望你考取功名。你心思单纯,朝堂之内的污糟事很多,并不适合你。”
“父亲?”
“你弟妹尚且年幼,为父也于心不忍。只是若这事你父亲不做,良心难安。”
夏剑钦没有听明白,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己向来敬重的父亲。
“为父并不是在站队,只是如今既然知晓了真相,总该大白于天下,不然对不起夏家百年来的为官之道。”
夏剑钦还是没有明白,夏父继续说道:“剑钦,你说,父亲应该保家还是保国?”
如果重来一次,或许夏剑钦不会再说出这句话,他说:“父亲,孩儿在有胡家饮宴时曾听有胡家长女给方卿说过一段话:‘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
“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夏父喃喃重复了一遍。
夏剑钦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聊到凉州旧闻,灾年招募流民和饥民当兵,当时的凉州御史却不肯收山寨土匪为兵。有胡家长女便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孩儿虽然不知道父亲在为何事烦忧,但是不论父亲打算怎么做,只要是为了天下百姓好,那么孩儿便支持父亲。”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夏父开口,“倒真是个好姑娘。”
这句话当然不是半夏提出来的,语出清代顾炎武《日知录·正始》,指国家的兴盛或衰亡,每个普通人都有一份责任。不过是之前方卿生辰那日,半夏参与男孩们的话题,随口说的而已,却不想夏剑钦记住了。其实有没有这句话,都未必能影响夏父的决定,他早就跟自己的父亲还有祖父商讨过了。
夏家三代为官,夏老尚书的父亲和祖父都认为自己活得日子不短,该享福的也享受了。如今遇到这等大事,自然要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得让那等弑君杀父的人当上皇帝,掌控天下百姓的命。
夏父对夏剑钦交代了几句话,但其实再交代,也知道这个儿子未来会遭受什么。虽然心里不忍,但是常年来坚信的大义,还是让夏父将大王爷语寿山弑君杀父的秘密公之于众。
夏家挑起的头,虽然后面有人去求证也有人直接扳倒了大王爷,可是在那之前。仍旧是夏家承受现在的掌权者,也就是大王爷语寿山的盛怒。
覆巢之下无完卵,夏剑钦落狱的时候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后来明白过来,却已经迟了。有的时候夏剑钦也会怨恨父亲,为何不跟自己说清楚,为何要让夏家给夺嫡之争陪葬。可是后来也能想明白,父亲根本就不是为了夺嫡,而是为了父亲心里的正义。
可是不论如何,夏家没了。弟妹都不知道被发卖去了何处,而那个向来讨厌的纨绔子弟冯天赜却高高在上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呦,来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夏公子吗?”嘲讽的语气,“行刑那天我可去看了,那叫个残忍呦,铡刀一起一落,啧啧啧啧。”欠揍的嘴脸。
冯天赜却仍旧觉得不够,他用扇子挑起夏剑钦满是脏污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丧、家、之、犬。”
“我杀了你!杀了你!”情绪激动的夏剑钦带着镣铐就要往前扑,自然而然的遭受到一顿毒打。
其实夏剑钦也不曾找过冯天赜的麻烦,只不过两家早前结过怨,因此互相看不顺眼而已。冯天赜和夏剑钦可以说都没有见过几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怨恨,就要将所有折辱的方法用在夏剑钦身上。
被冯家买回去的日子当然不曾好过,夏剑钦不得已做了个端茶倒水的下人,平时除了粗活累活以外还要在冯天赜心血来潮的时候过去给他折辱虐待。
轻则拳打脚踢,重则甩鞭抽打。更是不允许夏剑钦再用自己的名字,而是给他起名叫“小狗儿”来侮辱。
“其实,你这张小脸还挺好看的,要不然干脆做个小倌,为我冯家招待客人如何?”
此时在冯家待了一段时间的夏剑钦已经差不多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下人。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去做那种事,夏剑钦咬了咬牙:“若是受那般折辱,我甘愿去死。”
冯天赜:“不过是我冯家的一只狗,此刻你的命还不如我娘养的那只狗的命贵。”
这个时候,夏剑钦确实是想过去死的,虽然说夏家遇难前,父亲的那些叮嘱里告诉过夏剑钦,要想办法活下去。但是夏剑钦却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等侮辱。
“兄长这话说的,既然是没有庶母养的狗儿命贵,又怎么能为我冯家招待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