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母亲就来到医院为我办理了出院手续,而后和父亲一起带着我回到了他们经营了十年的小商铺,母亲对父亲说道:“已经给成房东打电话了,他中午就过来退店铺的押金,货架和商品也联系到了买家,中午之前会过来收货,下午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带儿子回家。”
父亲说道:“辛苦你了老婆,一起吃早餐吧,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不能在这里倒下。”
一家三人在餐桌上吃完早餐后,我对父亲说道:“爸,我打算联系老家的朋友和老师,如果他们有时间希望能来参加我今天晚上在家里举行的告别葬礼,就是生前葬礼。等我死后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我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听听这些人对我的临终告别。”
父亲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说道:“混账小子,胡说什么,你还没死呢,举行什么葬礼,你眼里还有没有爸妈,还有没有宗族长辈?”
我强硬的说道:“我看电视和新闻上国内外有年轻的情侣、勘破生死的老人、父子、父女都会举办生前葬礼,进行死亡彩排。让死亡真正来临时,提前告别。”
“所以我也想进行死亡彩排,“小死”一次。听听其他人对我这个人的看法或者真情流露的心声,有些话我想生前听到,而不想死后毫无知觉了,才听到亲友抱憾终生的话语,之后我真的去世了,亲友们也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把想说的是话都确实的传递到了我的心里,那时的他们会少一些泪水,多一些祝福。”
父亲迟疑的说道:“这,这可行吗?我们那儿在火葬还没有流行之前,曾出现一例死而复生,从棺材中一跃而起的笑话,那是因为人们的误判认为对方死了,但是那个人只是因为噎着陷入了假死状态,而后又醒过来了。从盘古开天起就没有为活人举办葬礼的先例,你这么做,会被家里的乡亲父老指着鼻子骂的。”
我说道:“爸,让那些要戳我们脊梁骨,指桑骂槐的长舌妇尽管去说吧,我们家里那套白事大操大办,搭舞台唱戏,子女亲友在丧主在时从来不回家看看,死后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大哭大闹的场景我可不想在我身上上演。”
“我死后一切从简,村里的人一直避讳死亡,甚至这个字都不敢说出来,但不说它就不存在吗?我希望我的这次生前告别葬礼能炸醒那些迂腐的长辈以及常年漂泊在外的异乡人,要在死者生前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多陪陪家人和亲友,因为你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要失去了才后悔没有对死者说心里话,没有在人还在时多陪伴死者。”
父亲黝黑的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那爸爸联系你七叔帮你安排生前葬礼的事宜,需不需要爸爸联系你大伯,二伯,三伯,四伯,五伯,七大姑八大姨那些长辈?”
我摇摇头说道:“您那一辈的人就不用联系了,等我真的死后再通知他们吧,那是爸妈的兄弟姐妹,我们除了血缘关系,平时基本没什么来往了,您就按正常习俗,等我死后的那一天再通知长辈们吧,毕竟叔叔伯伯们都分散在天南海北,有各自的生活要忙,不必打扰他们。”
“我这一次生前葬礼想邀请那些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恩人、朋友、读者、网友,他们是我血缘之外的家人。”
“现在是网络时代,即使他们无法赶来,我们也能通过视频聊天,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因为这次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邀请参加葬礼的客人就交给你自己联系了,我和你妈在前面处理店铺转让以及货品折卖的事情,有事叫我们。”
我说道:“那我去后面联系他们去了。”我走到后面隔断小书房,先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群发邀请函勾选了通讯录中静静躺着的十二个电话号码,之后用手机登陆企鹅号,在只有三十六人的书友群里同样发出了黑色精致的邀请卡片。
邀请函内容如下
致师友们的葬礼邀请:
我是莫云,昨晚我被告知生命只剩下七天时间了,初闻这个消息时我觉得很委屈,很不公平,认为这是谎言。但是又不能不接受,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后。我开始思考,这七天时间能做些什么,于是便有了这次生前葬礼的邀请。
感谢大家一直支持我的创作,并为我带来或多或少的成长鼓励,我这短暂的人生,过得四平八稳,没有经受大风大浪,没有稳定工作,没有交过女朋友,有很多生活的方式都没有去体验。
匆忙的青春迷迷糊糊就过去了,而后从学校步入社会,接着四处找工作,迷茫无助,最后对职场失去兴趣,开始了写作,但总是三分钟热度,结果浑浑噩噩快到中年了,也还一无所有,但不管我失意也好,得意也罢,你们一直都在。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能遇上大家,得到一二知己肯定,此生就没有太大的遗憾了,唯一对不起的是不能陪着大家一起老去,顺其自然的步入死亡,而是半路就先退场了,玛雅预言没有实现太好了,让我能在那之后一直陪伴在家人和大家身边。
今晚七点半,我在家乡的老屋内举行死亡彩排,与诸君群视频或者现场畅聊一下,能来到我身边的固然好,美酒佳肴等着你来,无法抽空前来的,视频聊聊天。
明天莫云就了无牵挂的去做自己一直没来得及弥补的遗憾,大家有什么话要对我倾诉,或者需要我给与建议的问题尽管提出来,随时欢迎。
二零二二年七月一日
当我在通讯录发布生前葬礼邀请函之后,朋友和曾经的老师陆陆续续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一直如死水一般的书友群也因为这个重磅鱼雷,消息不断闪烁起来。
我一边在电话里给关心自己的师友说明情况,一边在电脑上统一回复消息,我的朋友很少,交际圈也很窄,所以用了两个小时就对所有关心我的生命过客解释清楚了情况,几个在老家工作的发小说一定会来家里讨杯酒喝,其他人距离较远的朋友也说会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视频通话。
在我在里屋的卧室通话、聊天时,外面母亲和前来盘货的商人谈拢了价格,而后与父亲一起帮忙把店里的货物装上商人开来的货车中,接着和房东解除了租约,拿回了店铺押金,而后来到里屋对我说道:“儿子,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大包小包的把衣服、电脑等物品装了三个大纸箱、两个手提大包、三个行李箱,父亲最后看着占行礼空间的电风扇、茶几等带不走的大物件,一咬牙决定送给了左邻右舍的商户。
抛弃大物件后行李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父亲、母亲、我一人提着一个手提包拖着一个箱子把行李放进了父亲的面包车里。
由父亲开着拖货的面包车,踏上了回家的路,漫漫回家路,一路无言,父亲走高速开车花了四个多小时,在下午五点钟从省城回到了道路坑坑洼洼的故乡。
我家老房子大门前,一个皮肤被太阳晒得像小麦一样,穿着白色布衣短袖、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从门口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向车子,我和母亲从车上下来之后,我恭敬的对中年汉子躬身喊道:“七叔,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