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太阳马上就要落山——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在魔界所模拟出的人造景象之下,现在还是冬季。所以这太阳落山的时机刚刚好。
骑士团本部的大楼被夕阳笼罩着,橙红的阳光沉沉地坠下,如同火焰在燃烧。此刻米迦勒那一头红发在这夕阳之下折射着橙与黄与红的光芒,在远处看就好比一团火焰。
当然米迦勒的心情也十分的糟糕,马上就要燃烧起来了。他怒不可遏地把赫麦尔推到墙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刻意给我安排工作?”
“你先冷静一下,”赫麦尔推开米迦勒,站到骑士团本部大楼的雕像在阳光之下的投影中。“那可是邪神级别的魔王,对于他们……不,我们来说……”
“因为你们没办法应对这样的敌人,所以就把我当挡箭牌?还真是一劳永逸啊,你这个——”
“我都说了,冷静一点,让我把话说完。”赫麦尔打断了米迦勒那即将说出口的恶劣发言,“你只是一个精神象征。”
“精神象征?什么意思?”
“你当然想去哪就去哪,我从来没说过要你亲自动手。我的意思是,让真龙王国的公民和恶神阿赫里曼产生一种错觉,‘天使长米迦勒将会加入这场战斗’,从而士气大涨。或者说从刚才开始,阿赫里曼就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了。接下来只要处理好那位即将诞生的魔王就可以。”
听完赫麦尔的话,米迦勒惊奇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如此……那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种策略。”
“但是……如果是邪神那种级别的魔王的话……”赫麦尔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看向米迦勒:“你对阿赫里曼这一魔王有什么可以提供的情报吗,比如弱点之类?”
米迦勒摊了摊手:“说到底不还是不能保证百分百规避这位魔王吗。”
“毕竟那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元素(概念)的一部分,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阿赫里曼这号人物……”
赫麦尔瞪大了眼睛,他审视着米迦勒。那眼神中充斥着无数感情——迷惑、不解甚至是嘲讽、质疑,他完全把“你不是天使长吗,为什么不知道这种事情”写在了脸上。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米迦勒转过头,避开赫麦尔那灼热的视线。“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这种要么是没什么名声根本不值得我注意的,要么是那种特别老成的魔王。不过既然是某个种族信仰中的主神的那种程度,那我认为应该是后者。”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赫麦尔,“那这段时间我帮你调查一下好了,我自己也有点在意。”
“那就拜托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帮我调查。因为这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从中抽身。”
“嗯……是该隐的事情吗?”
“虽然该隐的事情我也很在意……但是还是麻烦你先帮我调查另一件事吧?”
米迦勒长叹一口气,他深知自己已经被一个麻烦的家伙绑架。他指了指附近一家没有被之前的战斗波及到的咖啡厅:“我们去这里慢慢聊吧。”
虽然那里没有被卷入刚才的战斗,不过那招牌还是摇摇欲坠。
赫麦尔点了点头,跟着他推开了那家咖啡厅的玻璃门。
开门就能闻到咖啡那沁人心脾的芳香,店员和老板在吧台忙碌着。
这家店的风格很复古,所有的东西都是旧式的,能在上面看到时间的痕迹。老板是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太太,见到这两位客人也只是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便招呼店员去接待他们。
而那店员与老板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见到二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看来刚刚他们在这里胡闹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不过出于最基本的礼节,她还是帮米迦勒和赫麦尔找到了座位,顺便通知店长立刻去找骑士团来抓这两位“逃犯”。
“那请给我来一杯这里的招牌吧。”米迦勒简单地下了单,随后把菜单推给了赫麦尔。
赫麦尔来回翻了好几次,大概瞄了一眼然后直接合上,面无表情地说:
“请给我来一杯牛奶。”
“你是小孩子吗?”
店员把他们的要求一一记下,就赶忙逃往后台。
“不是吧。会有人来咖啡厅喝牛奶的吗?”
然而赫麦尔并没有理会米迦勒的吐槽,开门见山地说:
“我其实是想拜托你帮我调查‘红月魔王’的事情。”
“红月魔王,你说德古拉?你调查这个做什么?他不过是个并不值得注意的新生魔王而已。”
“但是看你的语气,你好像很熟。”
米迦勒顺了顺自己那一头红发,“那仅仅是因为他和该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已……德古拉那种程度的魔王还轮不到我出手。”
“该隐……”
赫麦尔的眼神迷离了许多,但是谁也打探不出他内心所想,就连米迦勒也一样。
米迦勒看着赫麦尔那难得有了点愁容的脸,端详了许久。
“说起来,我记得该隐他有个契约者和你长得很像喔?名字是……”
听到这话,赫麦尔猛地抬起头,那眼神近乎恳求地看着米迦勒:
“那个人是谁?”
米迦勒刚欲回答赫麦尔的这一问题,结果发现那段记忆又突然消失了:
“等等,好像没有这个人?好像又有这个人……?”
他试图在记忆中找这样一个人,但是他找不到。
“米迦勒……?”
“不可能,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在人类的城市和该隐交过手。当时那里还有一个受重伤的女孩……”
他越是试图回忆,记忆就愈发模糊,连那张与赫麦尔十分相似的面容也慢慢地消失了。
“这二位客人,这是你们点的招牌咖啡和牛奶。”
店员端着木盘子走了过来,把饮品放好,刚要离开忙接下来的工作就被米迦勒叫住:
“你是这里的店员?有笔和纸吗?”
“有的,请等一下。”
店员去前台拿过笔纸,送到米迦勒面前:“还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米迦勒简单地道了谢,迅速地记下马上就要从记忆中消失的内容:“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帮你调查清楚的。”
“这到底是……?”
“我觉得……可能是大规模的记忆操纵吧。”
“记忆操纵?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米迦勒把那张纸收好,仰头爆发出狂傲的笑声,把赫麦尔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还真是闻所未闻。居然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么嚣张的事情!”
“……米迦勒?”
“这位客人,请安静一点!”
“啊,抱歉,抱歉——只是稍微觉得突然自己那无趣的生活终于要添点乐子了,感慨人生而已。”
他摆了摆手,老木椅随着他的动作嘎吱作响。他终于压低了音量:
“这个事啊,看起来不像是虚无魔王做的。因为凭借我以往的经验,虚无魔王根本没有理由去保护某个特定的人——我之所以说是保护,是因为我失去的记忆是关于‘该隐的契约者’的,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被不自然地抹除。甚至现在还在试图给我添加其他的记忆来圆谎,这种行为只能解释成保护。”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搞不好是该隐本人做的哦。或者大胆一点猜测,你就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而他为了把你(契约者)的真实身份藏好,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来杜撰你作为赫麦尔·沃尔克这一身份所必需的客观条件……我说到这能理解吗?”
赫麦尔垂下头,沉思片刻,消化着刚才米迦勒的观点。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该隐要这样做,他应该没有什么理由。”
“嘛……谁知道呢。”米迦勒拿过一旁盛方糖的小杯子,用夹子夹起一块丢进咖啡里。“不过这也在我的调查范围之内。”
赫麦尔皱了皱眉,拿起那杯牛奶。杯子上还留着牛奶的余温,让他能稍微安心一点。
咖啡厅中只剩下了其他客人琐碎的低声交谈的声音,伴着偶尔的瓷器和玻璃摩擦时传出的清脆声响。
老板打开了留声机,铜喇叭里传出赫麦尔没听过的轻音乐。听旁边的客人说,这是宫廷乐队的唱片,想必价格不菲。
那些噪音和这首音乐杂糅在一起,给他一种奇妙的感受。他那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因此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