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自我介绍一下吧。”雅琐帕双手合十,微笑着面对谢利:“我是真龙王国的首席炼金术师雅琐帕。因为我故乡的传统,并没有姓氏这一说法。”
“您……您好。我是谢利·帕皮利奥。目前在旅行中。”谢利出于礼貌回以微笑。他用余光瞄了一眼一旁一直以审视眼神盯着自己,并始终保持沉默的诺轮,不由得暗自倒抽一口冷气。
“我是诺轮·奥奈尔,”她那好比刀子的视线始终没从谢利身上挪开,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骑士团的副团长。”
虽然他们早就在店里坐下,甚至每个人都点了饮料和甜点。不过从刚才开始,气氛就十分奇怪。
连咖啡都有些冷掉了。
还是雅琐帕先打破了僵局:
“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并非龙族,而是来自遥远国度的幻兽。能成为异国的首席炼金术师,还多亏了这里的贵人。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根本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幻兽?我听说他们都很少离开自己的国家吧?”
谢利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种族,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幻兽。大部分的描述都是——“隐居在森林或海洋中,从来不会离开故乡的民族”。
“这是当然,”雅琐帕端起咖啡杯,“不过,我是受一位贵人赏识,才得以从故乡离开。不然你们今天可能都没办法见到我呢。”
诺轮的视线从谢利身上离开,她开始打量这位“皇家炼金术师”:说实话,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位炼金术师,甚至很少听到这个人的名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留意这个人——当然还有谢利。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诺轮难得开了口,突然加入二人的对话。
“那位贵人是……?”
她的声音冰冷得就如同冰窟,吓了谢利一跳。而雅琐帕依旧维持着自己那仅为礼貌才露出的笑容:
“抱歉,这个我没理由告诉您。”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这属于别人的私事,自己突然问这种问题也有失礼数。
诺轮只能暂时把这些疑虑藏在心底。如果今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查出这位炼金术师的真身。当然,要调查的还有旁边这位谢利·帕皮利奥。
从一开始她就认为谢利不可能这么简单。他或许有什么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或许,那魔王来袭的预言,就与这个人有关……?
不,不可能。虽然直觉这样告诉自己,谢利或许是埋藏在祭典的地雷——但是这是毫无根据的臆想。如果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就指出谢利是犯人的话,那就仅仅是诽谤。
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为了故乡和自己的理想,少女悄悄立下誓言——
一定要阻止那位魔王,哪怕会因此牺牲也无所谓。
*
“你好,我是贝利格伦特·布鲁赫,旁边这位是伊勒赛尔·布鲁赫。初次见面……咦……?”
那位以蓝色调为主的,金发的英气青年——即贝利格伦特·布鲁赫,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你是……?”
“我是赫麦尔·沃尔克,魔王联盟'Panchaea'的团长暂时的代言人。随便你怎么称呼就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赫麦尔用眼神向贝利格伦特提问。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他应该是被一个人带走,现在已经陷入沉睡,静静地等待时间修复深刻在灵魂上的伤口才对。虽然当时自己并不在场,但是多少听说过一些传闻。不管怎么说,那个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真龙王国的土地上——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时间,思念、担忧、惊讶、恐慌……等等无数感情杂糅在一起。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深爱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带他走的人是谁?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已经是魔王了?……他有太多事情想问了。
可能是被那饱含感情、炽热的视线一直紧盯着,稍微觉得有点不太舒服,赫麦尔终于开口,不过他依旧是那张扑克脸,语气也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贝利格伦特……是吗?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咦?那可能……没有吧。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贝利格伦特根本就没有喊出那个名字的勇气,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还是尽可能地如对那个人一样,握起赫麦尔的手,暂且当做是初次见面。他再一次用和那时同样的语气,说出了年少时曾说过的话:
“直接叫我贝尔就可以!”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对他的这一举动产生任何反应。赫麦尔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回应了一下:
“好的……贝尔以及伊勒赛尔。德伊·派克·慕斯应该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住所,”一直在赫麦尔身后保持沉默的德伊听到自己被叫到名字,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有关你们后续的事情我就不再负责了。”
啊?德伊诧异地看着赫麦尔,发出疑问的叫声。
“啊什么啊?你不是早就准备好这种事情了吗?”
“话是这么说,只是觉得你还真是轻松啊……”
“那你可以体验一下德拉赫夏特巡视一日游。”
呃!这句话直接把德伊所有打算发的牢骚全部塞了回去。
本来贝尔还打算问赫麦尔一些问题,不过他匆忙离开了,所以只能作罢。
“贝尔,你不觉得很像吗?”
伊勒赛尔终于开口,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头凌乱的灰发。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愿这仅仅是旅途遥远,赶路时间过长带来的疲劳感。
他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尽可能地压低音量:
“唔……不过我不敢确认,因为我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只是在战场上远远地见过——虽然那时候他是敌人。所以我刚才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没敢说话……我总担心他和那些贵族一样脑子不太正常。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还是不想死的。”
德伊招呼他们和自己一起走,指向离这里不是很远的一家旅馆。这家旅馆也是谢利住的那家,看样子似乎是被包下来了。
“嘛,不过我可以确信他不是那种人啦。”
“但愿如此。”
德伊带他们在旅馆登了记,就离开了。听她说,是因为之前被战斗波及到的地方还没完全处理完,所以要去帮忙。
“看样子是完全被丢下了呢……”
“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仅仅是以‘路西法的学生’这种身份来的,还称不上贵宾吧。能有这种程度的招待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走上二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贝尔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不过被伊勒赛尔抢先一步进去;他一把拉过贝尔,把门顺手锁上:
“刚才可能不太方便,我们直接在这里说吧。”
“你是说赫麦尔的事情吗?”
贝尔放下行李,拉过一旁的靠椅坐了下来。而伊勒赛尔完全没问主人的意见,直接坐到床上:
“哇哦,这里的床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啊?”
伊勒赛尔咳了一下,但是还不忘按几下身下的床垫。“呃,不是说这个。确实是赫麦尔的事情……不对,准确来说是那位王子的事情。”
说到这里,伊勒赛尔才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贝尔,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
——很显然,他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再迟钝的人也会察觉到不自然。
贝尔看着伊勒赛尔那苦恼的表情,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的本名不应该是——”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结了。
不可能。
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忘记那个人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清楚地记得很多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忘记了他的名字。
“果然是这样……”伊勒赛尔站起身,拍了一下突然失去活力、眼神失去光芒,深陷于感情泥潭的贝利格伦特,长叹一口气:“目前只能确定这应该是某人刻意在隐瞒什么。而且我可以确信这位赫麦尔,和我们熟知的王子大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的意思是?”
“是魔力上面的差距啊。赫麦尔的实力明显在王(德古拉)之上,而王子大人和王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吧?不过这只是我的第一感觉,真正实战的话谁知道会是怎么回事呢。王给我的感觉是暴虐且毫不收敛的,或许是为了震慑臣民和敌人吧。而赫麦尔就稳重得多,倒不如说他的魔力是那种很纯粹的,来自某种生物本能就恐惧的力量。”
“我倒是没这么觉得。说实话看到他的脸就足以让我放下全部防备了。”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因为这一点吃亏的。”
“啊……我倒是和王正面冲突过,不过很幸运的活下来了。那种实力差我还是能感觉到的,但是赫麦尔倒是没给我这种感觉……”
“唔,那个准确来说就应该是……威严之类的东西吧。而赫麦尔的魔力给人的感觉应该是黑暗……或者死亡这种东西吧?是字面意思上的。虽然对不老不死和缩在黑暗里生活的生物没什么用就是了。你要知道,视线无法触及、不可见之物永远是可怖的,每种会死亡的生物都会恐惧死亡。因为这是世界的规则、刻在祖先本能里的教训。深夜出门会被野兽吃掉,黑暗中永远藏着未知的危险,而死亡则是刻在自己身上必定的结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赫麦尔的力量会给我这种感觉……但愿是错觉吧。”
“今后应该还有很多机会能接触赫麦尔,我们到时候再慢慢了解也不迟。”
“但愿如此吧……”
伊勒赛尔轻叹一声,他对未来的期望并没有像贝尔那样乐观。
正午的阳光穿过木窗,顺着门缝溜了出去。贝尔看着那人造太阳,发呆了很久。
“要是能多了解赫麦尔一点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