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了?”
路西法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想问更详细一点,不过视线被萨缪尔挡住了:
“什么?”萨缪尔把椅子搬到二人中间坐下,把脸凑到赫麦尔面前,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架势:“该不会是你监视活动太明显,被当成跟踪狂了吧?”
呃。
赫麦尔难得露出难堪的神情,把身子侧到一边,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哈哈哈哈——这不就是说中了吗。”萨缪尔大笑,猛地拍了一下赫麦尔的肩,她能感到他因为这一动作猛地震了一下。
“喂,萨缪尔……”
路西法从她背后探出头,为萨缪尔的突然插入行为表示抗议。不过犯人无视了她:
“不过你那样是个人都会讨厌的啦。照我说不如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虽然感觉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是谢利他也做不成什么事吧?”
——但愿如此。谢利确实几乎没有战斗能力,能走到这一天全凭运气。
“但是……”
“你想说的是他那怪异的魔力吧?照我说那种事情无所谓啦。虽然我们也感觉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是只是直觉而已。就算他确实认识那位魔王(阿帕莎)又能怎么样?说的好像谢利有能力能在这里搞破坏一样。”
作战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赫麦尔与二人的观点完全分歧,但是他还是决定独自继续监视谢利——都走到这一步了,被讨厌也无所谓。
空气中弥漫着祭典的快活气氛。赫麦尔立于钟楼顶,俯视着这热闹的场面。但是他无心享受、或者说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欲望和需求。
一切正常。那么接下来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比如去议会大楼看看。
诺轮遭遇袭击后,贵族们很快有了反应,并强烈要求国王紧急召集议员召开会议,而国王居然也直接批准了此事。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甚至他现在就能听到街头有人在谈论此事。
现在议会大概率在讨论骑士团的事情。现在有些贵族早就和有因尼贝利姆家有过节,想借此做文章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虽然骑士团是独立出来的军事集团,但是主要赞助人是因尼贝利姆家。之前诺蒂罗森特也说过,家人被调去了其他的地方,被迫远离政治中心。最坏的情况,这次骑士团直接被其他组织取缔也不是不可能。
首先是把现团长诺蒂罗森特架空,再借机会将成员大换血,直接将这一重要军事集团换一个名字收于囊中,从而达成手握重权的目的。而诺蒂罗森特身为政治迫害的受害者,未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这次的事件想必又是政治斗争吧,赫麦尔如此想到。
真龙王国的情况应该比自己目前为止所了解的还复杂得多。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观望,自己无权插手王国的内部事务,毕竟,自己只能处理魔王相关的事情。
他一跃而下,融入人流,朝着议会的方向走去。
“——同胞们!”
在上方传来了高呼声,赫麦尔和人群一起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红色的旗帜上锈着黑色的玫瑰。他在不久之前就见过这个图案:那是“野蔷薇”的旗帜;而高举旗帜、在高台上演讲的人,他也见过:那是“野蔷薇”的成员埃尔:
“我们有多少人每天都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这种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些贵族过着奢侈的生活,而我们却在饥饿和寒冷中挣扎!他们那些宫殿和财宝都是我们的血汗,今天就是我们把那些东西夺回来的时候!
“大家还记得,四年前的这个时候,那些贵族许下的承诺吗?他们说要提供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做佣人和奴隶;帮我们建房子、给我们土地……而四年后的今天,这些承诺全部没有履行,相信了这些话的同胞们,有很多已经在那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冻死了!
“还在相信那些人为了拖延而撒的谎吗,醒醒吧,大家!我们需要的不是施舍!”
……四年前?
不过这是这个国家的内部事务,赫麦尔无权过问。而且,他也无法理解身边这些人逐步高涨的热情——
“我们应该自己动手,把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然而就算是用设备扩音过的演讲,也并没有骑士团的人前来驱散人群,把埃尔逮捕。那些顽固不化的骑士居然没来为贵族讲话实属意外,赫麦尔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埃尔是用了催眠术之类的魔法,但是感知告诉他那并不是魔法,也和虚无魔王没有任何关联。
这和魔王无关,那是一种从心底爆发出的、纯粹的情感:
“饱受欺凌的同胞们,站起来!那些权贵们骑在我们身上作威作福的日子结束了!
“拿起武器,攻占议会和王宫,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清廉、公正、自由的国家!一个由我们自己当家作主的国家,一个没有特权和压迫的国家!”
身边的议论声很快形成了无穷无尽的怒火汇成的浪潮。民众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压抑已久的怨气终于战胜了祭典这一安慰剂带来的泡沫般的对未来的美好幻觉。
——赫麦尔突然想起诺蒂罗森特说的事情:民众果然积怨已久。有不少人已经去附近的临时店面中拿来刀剑,分发给他们,甚至自己也有一份:
那个人看着赫麦尔,愣了一下,但是还是露出了见到同志的喜悦神情,把那把长剑放到了自己手中。
看这个势头,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政变……不,应该说是革命吗。过去了这么久,连一个卫兵都没能出现,应该是被“野蔷薇”的其他成员支走了。
民众对“野蔷薇”并无抵触,甚至看着那面红旗大家眼里充满了向往和期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这个组织的成员以极端的方式在王都中心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就是了。
值得在意的是,那次的袭击事件过后,龙族的平民之间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对“野蔷薇”的抵触,难道是这是“野蔷薇”和这些平民早就一起策划好的事件,实际上是除了骑士团和那些贵族人尽皆知的吗?
赫麦尔决定再观察一下情况。本来他是要去议会大楼看看的,此刻他决定混在慢慢地变成游行队伍的人群中。
刚才分发武器的那位龙族青年凑到赫麦尔身边,兴奋地问赫麦尔他的事情——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哪个国家的人?……
赫麦尔被这些问题问住了,但是还是支支吾吾地给出了他认为的能让这位龙族青年满意的答案,并试图把话题的主导权转移到自己手上,但是失败了。
“我们一定会成功,毕竟已经准备了不止四年!”
“四年前……”
“是啊,最一开始我们组织还只是一些国外学习的人回来,一时兴起组建的。起初想成为正式的党派,但是因为和贵族、王室的人意见完全相悖,所以完全被打压,很多最一开始的成员死于迫害。再后来就是现在的团长接手……不过她前段时间受了重伤,所以没能参加,没能看到这一幕真是太可惜了。”
——他说的“团长”毫无疑问是诺轮·奥奈尔。但是……
“四年前因为魔法运行出错导致了欠收和之后的饥荒。这里如果没有那种结界,是难以生存的。那一年很多同胞都因此而死。起初是有领主许诺派发食物,组织魔法师修复结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流出几滴眼泪,但是此刻他并没有沉浸在过往悲伤情绪中的时间,也并无那样的兴致;这是他绝对不想提起但不得不提起,甚至是需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的往事。他擦干眼泪,重新打起精神,把那些人的罪行如呕血搬尽数托出:
“我的父母就是那时候去世的。为了生存甚至要把身上的肉割下来给我和妹妹吃,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失踪,大多是被想活下去的人吃掉了。有刚出生的孩子,也是直接被遗弃……那一年是最黑暗的一年……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相信贵族了。”
“当时是因为有平民袭击了贵族的沙龙事情才有了转机。有人布置了简单的魔法,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就像前不久的事件一样。
所有人都还记得那一年,那次的事件,只是因为祭典在闭口不谈。但是,只要有一点机会的话,这些人就会举起反旗。不过……
还是和刚才一样,赫麦尔觉得有不自然的地方。
“当然那次的是大家打着‘野蔷薇’的旗号主动去袭击的。实际上并没有组织里的成员切实地参与进去。不过在那之后我们就遭到了清算,现今的‘野蔷薇’是重组过的。”
——盲目的民众。
——无法战胜的敌人。
诺轮已经决定暂时放弃了行动,那这次的领导者又是谁?
而且真龙王国的人,也太容易被煽动了。
这是赫麦尔所不能理解的。为什么在已经清楚敌人是无可撼动的庞然大物的情况下,还要选择反抗,而不是暂时妥协继续观望?这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牺牲。
“——就是现在,大家和我一起上!!”
应和的怒吼声一浪接着一浪,很快就盖过了埃尔发出的信号。
“我们把一切都赌在这次的……咦?”
赫麦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眼前消失了。好像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还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个梦;不过他的情绪很快就被革命的气氛带动燃烧起来,很快就把这位神秘人的事情抛到脑后。
没错,自己现在还有更需要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