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罪”中之罪

作为合作伙伴,顾泽感到十分欣慰。

但作为朋友——不能说是朋友,应该说,比陌生人稍亲近些的人,他有的只是厌恶。

看门狗打量着走来的顾泽。

一个贵族子弟?或许还是骑士学徒。

鼻尖轻动,他敏锐地嗅到了顾泽身上没有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维克托先生。”顾泽瞧了眼维克托身旁撑伞的狗头人,拉过板凳坐在桌对面,“我来取您说好的东西了。”

维克托礼貌地道了声好,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眉眼间流露出的悲哀和愤怒缓和了许多,只是仍给人种阴郁的苦涩感。

他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也猜得到对方为什么要更换身份。

“我今后怎样称呼你?”维克托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顾泽,里面的情报是以矮树区和杂草区的地图、地图上标记出的地点序号、和序号一一对应的情报呈现出来的,简单而直观。

“堂吉诃德。”顾泽说道,接过情报,他知道对方已经猜出自己更换身份的原因,所以并未过多解释。打开仔细翻阅一番,和序号对应的情报开头,都写有圈住的“报复”二字。而在情报结尾的话里,几乎都有圈住的“棘手”二字。

知道顾泽会对清一色的报复行动感到困惑,维克托在他看的时候便主动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一伙人破坏了我父亲的葬礼。”

“他们得付出代价。”

“没错。”顾泽想起进门前看到的狗头人队伍,将情报叠好,放入衣兜,手摁在别在斗篷一侧的短矛上,然后瞧了眼张望着自己的黛米,凝视片刻,夸赞道:“您女儿有双美丽的眼睛。”

黛米抿住嘴眨巴了下眼,凝视着堂吉诃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谁都看得出小姑娘心里很开心。

她的妈妈艾莉莎,眼眶红肿,双眼有些失神,握紧黛米的手一个字也不说,看都没有去看顾泽一眼,仍没有脱离之前断角牛等人与丈夫之间匪夷所思的对话带来的震动。

母女俩几乎是两种人。

黛米更像她的父亲维克托,坚强而缺乏同理心,具备成为强人的要素。

“是的,我必须承认,你说的完全对。”维克托注视着黛米,像抚摸小猫似的摸着她的小脑袋,幽默地回道。

见顾泽整理衣服,似乎打算离开,询问过后,又跟了一句“祝你好运”。

顾泽点头。

他无意打搅这对父女有爱的互动,起身离开。

短矛反馈而来的是种陌生的情绪,人们称其为“亲情”。

他没有体会过,无法分辨维克托对女儿的爱是真是假,也因此变得无法确认维克托是否真的自导自演了破坏葬礼的戏码,制造动武的借口——他完全有理由、有能力这样做。

人毕竟是种很复杂的动物,谁都没有一眼就堪破人心的能力,顾泽同样不行。比起之前,现在的维克托更令他看不透,即使借助短矛的力量也是如此。

他的“成长”幅度比看起来还要大。

结果上考虑,为提升在“仁慈”内部的地位,就必须不断地为“仁慈”创造价值,维克托迟早要找理由动武进犯其他人的地盘。假如他找不到,顾泽也会帮他去找。但感情上,缺乏亲情的顾泽,下意识地希望维克托是个重视亲人的人,不会拿自己父亲的葬礼设计阴谋,对女儿的爱也千真万确。

当然,顾泽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何而起,他始终不会相信维克托是个重视亲人的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任何暧昧想法,改变与他相处的态度。

顾泽要的,只是一个为恶的合作伙伴。

看门狗见他离开,俯身询问维克托,堂吉诃德的来历。

维克托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堂吉诃德是自己的得力帮手,看门狗于是不再发问。

他相信自己带起来的新人。

只要不背叛“仁慈”,做什么都无所谓。

...

回王庭的路上,经过杂草区,顾泽依据维克托提供的情报,绕远路去地图上标记出的地点转悠了一圈。他发现,标记多半都是地洞密集的地方,少有帮派聚众活动的痕迹,反而常能见到虚无教派的人宣讲教义,组织宗教活动。

维克托不信任他身边的人,所以才故意用“报复”的说法指出教派活动频繁的地方,好让顾泽能以勇者的身份打击“罪”,提升地位。

卡桑德拉世界奉行“罪”的教派共有七种,最常见的是腐化教派、堕落教派、虚无教派。腐化教派最近鲜有活动,几乎是半隐匿状态。堕落教派在绿植区、矮树区、棕树区都有分布,以矮树区作为最大的根据地。虚无教派则在穷苦人极多的杂草区和秘树区分布广泛。

其中,杂草区的虚无罪徒,数量起码在五十万上下,占杂草区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就算他们只是群连饭都吃不太饱的平民,多是妇女和老人、小孩,数量上来是也股极为可观的势力。他们宣扬的那套和曾流行在人类世界的某些违法的x教差不多,大体上就是今生虚无毫无意义,做出怎样怎样的事,来世就会获得怎样怎样的回报,只是相较而言更加温和,没有太大的破坏力,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会强迫其他人加入。

穷苦人活的像行尸走肉,对以后的日子没有盼头,而虚无教派却能给他们盼头。有些人即使没有真的加入,心里也早已被他们的教义说服,五十万只是个保守的数字,连王庭都得仰仗虚无教派的权威来维持杂草区的秩序。

但,正因为罪徒人数众多,对教义的诠释随之变得多种多样,假借推行教义之名,实则扭曲教义收敛财富的人也多了起来,虚无教派的内部反倒是纷争不断,有些分支甚至直接发展成了激进的暴力组织。

“罪”并不总是衍生罪恶,自始至终人才是导致罪恶泛滥的主体。

维克托想让顾泽打击的,就是这样的“罪”中之罪。

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整。

顾泽换上骑士铠甲,走回王庭。

理所当然的,备受关注的勇者“众叛亲离”,没有一个骑士愿意跟随他,和他“虚度”了一上午的消息,又一次传遍了整个精灵王庭。

回去的路上,每个认出勇者顾泽的人,不是憋着笑离开,就是低声在听得见的地方用“开玩笑”的方式戳他脊梁骨。

仅过去两天,顾泽这位拯救世界的勇者,就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了一个笑话。

其他勇者的处境同样不好,尤其是张黎,他每天不是睡女人,就是在睡女人和提裤子的路上,可以说风评最差的勇者。大贵族们眼中,顾泽好歹算个有心做事但没有能力的草包,他倒好,整个一用dio思考的蠢货,简直荒唐。

表现稍好的是乐芸和杨青寒,她们插手了议会的工作,负责协调秘树区和杂草区的炼金资源和粮食生产,暂时没做出什么成效,但人们对她们的印象还不错。

剩下的勇者服用了精心培育出的树种,正在适应枝和传奇武器的力量,没什么表现。

回到住所,顾泽照常和伊莉莎白一起做饭,对外界的传闻一概不理。

吃完饭锻炼身体、试验蛇枪的能力,下午领着愿意跟随的两名骑士去杂草区扫荡暴力组织,晚上用堂吉诃德的身份去黑曜石酒吧拓展人脉。

他的时间排的很紧,没空浪费。

但假如有人不自量力的跳脸,顾泽很乐意告诉那些人,浪费自己时间的代价有多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