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编 《史记》女性形象概说

第一讲 《史记》女性形象分类

对于《史记》中出现的女性形象，有不少学者做过数目统计，不同统计标准下有不同数目。按照《史记》中司马迁对人物进行了描写勾勒的标准，“《史记》共记述了172位女性”，学者张大可在《<史记>十五讲》中亦持此说；按照《史记》中提及而不论描画与否的标准，《史记》涉及的女性人数为400人左右。对《史记》中司马迁进行了描写勾勒的女性人物形象进一步梳理，以地位身份为标准，可将之分为贵族女性和平民女性两大类；以政治作为、品性命运为综合标准来进行分类，可分为传奇色彩的华夏民族始祖母，掌控朝政的政治权力女性，参与政治事件的上层女性，贤妻良母型的内助女性，深明大义的非凡母亲，重情重义、刚烈侠义的女性，聪慧豁达的睿智女性，不惧世俗自主婚姻的女性，贪婪自私、不择手段的女性，荒淫糜烂、刻薄无知的贵妇，沦为政治权斗与宫廷倾轧牺牲品的悲剧女性，势利短视的市井女性等类别。

一、传奇色彩的华夏民族始祖母

司马迁在《史记》中描述了华夏民族传说中的始祖母亲形象，主要有姜嫄、简狄、女修、女华、姚姓玉女等。司马迁将姜嫄等始祖母亲的生育神话写得美丽而神奇。姜嫄是《周本纪》中记述的周民族始母。姜嫄，黄帝曾孙帝喾高辛氏的元妃，在野外履巨人脚趾印而怀孕生子。姜嫄以为儿子是妖，就把他抛入隘巷，可一连串奇怪的现象发生。起先是隘巷中过往牛马都自觉避开，绝不踩到婴儿身上。后来姜嫄派人把他丢到山林中去，可正巧碰上山中人多没丢成。最后将婴儿抛到河冰上，又忽然飞来一只大鸟，用自己丰满的羽翼把婴儿盖住，以防婴儿冻僵。姜嫄得知后，以为这是神的指示，便将婴儿抱回精心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后成为农业方面的行家和周始祖，即后稷。简狄，商朝祖先殷契之母。《史记·殷本纪》中记述：简狄，有娀氏之女，帝喾次妃。简狄出浴，燕子在头上欢叫堕卵，简狄取而吞之，因孕生契。女修，秦人祖先大业之母。《史记·秦本纪》记述：“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史记》还描述了汉开国国君刘邦母刘媪的生子传奇。《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二、掌控朝政的政治权力女性

贵族女性，特别是君王的母亲后妃，因为与权力男性的亲密关系，有很多参与到政治生活当中，对王朝的兴衰产生重要影响。有的女性掌控朝政，成为中国历史上有重大政治影响的人物。

《史记》记载的对历史产生重要影响的权力女性，主要有西汉前期连续对朝政发挥重大影响的四位皇太后——吕太后、薄太后、窦太后、王太后。吕太后帮助刘邦诛杀功臣，手段毒辣阴狠，但客观上对高祖打下来的大汉江山功不可没。刘邦死后吕后执掌天下十五年，“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窦太后，黄老思想治国理念的积极倡导者。在她的影响下，西汉政权能继续刘邦时期定下的与民生息、无为而治的精神，开创了“文景之治”的盛世。王太后，“阴险善断”，在残酷的后宫倾轧中胜出，使刘彻登上帝位。相对于西汉前期这三位大权在握的太后，汉文帝母薄太后，《史记》主要突出她仁善、谨良的品性，但还是可以看到薄太后对文帝时期政治的参与和干涉。此外还有《赵世家》赵惠文王的王后赵威后。赵威后在赵惠文王死后，因孝成王年少，一度临朝听政。她顾全大局，体恤民众，在短暂的三年执政期间为赵国获取了很多利益，使虎视眈眈的秦国不敢妄动。《田单列传》、《田敬仲完世家》记载君王后的事迹。君王后是战国时代田齐的亡国君主田建的母后、齐襄王的王后。齐襄王离世后，君王后协助田建执政。在她辅政的41年，“事秦谨”，齐国没有受到秦国及其他五国的威胁。在六国纷扰之时，为国家带来40余年的和平，是一项大的德政。

三、参与政治事件的上层女性

有一些女性虽然没有上述权力女性在历史上的影响，但她们有的参与政治决策，有的参与重大政治事件，有的成为事件成败的关键。《史记》对一些参政女性予以肯定，对其中一些起负面作用的女性予以揭露和鞭挞。《晋世家》和《秦本纪》记载晋文公夫人文嬴、秦穆公夫人穆姬挺身而出解救母国之难的故事。秦晋崤之战中秦军大败，三位主将被俘。文嬴身为秦穆公女儿用智慧成功解救母国的将领；晋献公女、秦穆公夫人穆姬，以智劝说穆公，保护了异母弟晋惠公夷吾，使晋国免受国君被邻国俘杀的重大耻辱；《晋世家》记载：晋襄公去世后，赵盾考虑太子夷皋年纪太小，国家多难宜立长君。太子夷皋的母亲穆嬴先是抱着儿子在朝堂上哭诉晋襄公的遗命，后又抱子直闯赵家，质问赵盾为何违背襄公遗命，逼迫赵盾改变想法，拥立太子夷皋做了晋国的国君；《宋微子世家》记载：宋襄公夫人王姬，公子鲍之嫡母，爱慕公子鲍。她设计除去昏庸君主，助鲍登上君位，成就一代明君宋桓公。《卫康叔世家》记载：卫灵公女儿孔悝母与家臣兼情人浑良夫一起，帮助弟弟原太子蒯聩复位。蒯聩从国外归来，凭浑良夫之助潜入孔悝家。孔悝母持剑在前为其领路，蒯聩等人在后，劫持孔悝，成功胁迫其支持蒯聩为国君。《周本纪》和《匈奴列传》记载：春秋时期的周襄王后母惠后、废后狄后。她们为私利联手引狄人攻入周都城，狄人肆虐祸乱华夏中国。为了一己私利，引外族入室，罪不可赦。《秦本纪》记载：秦安国君夫人华阳夫人，专宠却无子，担忧色衰爱弛地位不保，在吕不韦的说合下，将秦异人认为养子并进而立其为太子，最终成就了千古一帝秦始皇。

四、助夫成大业的贤内助

这类女性多不直接参与政治，但对丈夫的伟业都起了一定积极作用，是站在英雄丈夫身后默默奉献的贤内助。《五帝本纪》：嫘祖，黄帝正妃，发明了养蚕和纺织；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妻涂山氏毫无怨言；尧为了考察舜，将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了他。在舜的调教之下，“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非常满意；太姜是周族的杰出领袖古公亶父的妻子，随着古公与族人一路跋山涉水，由豳迁到岐山下的周原，建立新的家园，奠定周族强盛的基础；太任是周朝先人季历之妻，生育文王姬昌。《周本纪》赞太任与太姜“皆贤妇人”。《周本纪》记述“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公季修古公遗道，笃于行义，诸侯顺之”。季历施行仁义，诸侯归附，为文王、武王灭纣奠定了基础，这其中有太任的内助之功。

贤惠妻子形象还有：《晋世家》记载晋文公重耳的几位贤明妻，她们在重耳十九年流亡过程中，接力一般帮助重耳成就大业。如重耳狄妻季隗，和重耳生活了十二年。夷吾派人刺杀重耳的时候，重耳匆匆逃离狄国，临行时嘱咐季隗等他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如果回不来，就改嫁。季隗道：“二十五年之后，我墓上的树已经很粗了，尽管这样，我一定等你！”言语之中饱含着深情款款。这段历史典故也在后世传为佳话。《大宛传》记述张骞妻与丈夫同甘共苦；《赵世家》中赵衰晋妻，虽贵为晋文公女，却贤惠识大体，主动让出正妻之位。等等。

五、深明大义的非凡母亲

《史记》记载了一些深明大义的母亲形象。《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赵括母从儿子和丈夫对待将士的不同态度上，发现儿子没有担当大任的素养和能力，因此上奏赵王，反对重用赵括；《赵世家》记叙赵惠文王后听从触龙的劝告，为国家利益将爱子长安君送到他国为人质；《平原君列传》记载公甫文伯母，听说儿子死后两个侍妾自杀殉夫，认为文伯耽于女色，没有尽心为国家效力；《晋世家》记载大义从子志的介子推母；《孙子吴起列传》记载吴起卒母从大义出发，忍痛割爱，夫死子继；《陈丞相世家》记载以自杀激励儿子的王陵母；《淮阴侯列传》记载救助身陷困窘的韩信的漂母。她们或深明大义，或刚烈无惧、有胆有识，或胸怀宽广、富有情怀，或以母爱给人以春风化雨般的温暖。

六、重情重义、刚烈侠义的女性

《史记》记载了几位重情重义、刚烈勇敢的女子。她们是《秦本纪》记载的不顾生死营救弟弟的秦穆公夫人穆姬、《晋世家》中记载的怒斥轻视自己的晋公子重耳的秦宗室女怀赢、《赵世家》中记载的以死抗议的赵襄子姐、《刺客列传》中记载的舍身为弟弟扬名的聂荌、《孝文帝本纪》中记载的为救父上书皇帝的缇萦、《酷吏列传》所记为儿子鸣冤的张汤母、《魏公子列传》中为报父仇帮助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如姬。这些女子为人母，为人妻，为同胞手足，为人子女，重情重义，侠肝义胆，不让须眉，为后世敬仰。

七、聪慧豁达、见识卓越的女性

《史记》记载了一些贤明聪慧、卓有远见的女子，其中有贵族女子，也有平民女子。《秦本纪》中在危难时刻解救母国三将军的晋文公夫人文赢就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女性；《齐太公世家》记载：仲姬不为眼前利益所迷惑，反对丈夫齐灵公废掉太子公子光，改立自己的儿子公子牙，避免了一场杀身之祸；《史记·管晏列传》中记载晏子的车夫妻子，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却以离婚这种古代女人大忌的方式要挟并帮助丈夫纠正了不良习气；《项羽本纪》中记载陈婴母懂得洞察时势，使儿子在乱世中做出正确抉择；《货殖列传》记载巴寡妇清坚强聪慧，以“布衣匹夫之人”，经营矿业，发家致富，名显天下。

八、不惧世俗、追求自主婚姻的女性

司马迁在《史记》中用赞颂的口吻记写了一些女性敢于挣脱世俗观念的束缚而与所爱者终成眷属之事。战国后期重要的女政治家君王后（太史敫女）的爱情故事令人赞叹。太史敫女与落难的齐太子田法章相遇，私自结合，患难情真，演绎一段战国版爱情传奇。《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则成功地塑造了才貌双全、不畏世俗、勇于追求爱情的卓文君。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爱情，不讲究门当户对，不含世俗的偏见，美好而浪漫。

九、贪婪自私、不择手段的女性

《史记》还记载了一些上层女性，看上去很光鲜，但极度自私，甚至灵魂扭曲，做出种种污卑之事。她们中有的出于对权力和地位的欲望，为一己私利不惜损害国家利益；有的不择手段搞阴谋诡计，谋害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晋世家》记载：晋献公夫人骊姬使计离间挑拨晋献公与儿子申生、重耳、夷吾的感情，迫使申生自杀，重耳、夷吾逃亡，改立自己所生之子奚齐为太子，史称“骊姬之乱”。《卫康叔世家》记载：卫宣公为太子伋娶齐女为妻，看到齐女貌美竟自娶之。齐女成为宣公正妻，史称宣姜。宣姜生公子朔和寿，她和儿子朔在宣公面前谗恶太子伋。在他们的蛊惑之下，昏庸的宣公便派强盗谋杀了太子伋。公子朔即位，就是卫惠公。辅政大臣左、右公子怨恨惠公，将惠公赶走，立国君黔牟。此后又内乱，黔牟又被迫出走，此后卫国一直反复内乱，动荡不安，祸乱五世，直到卫戴公时国家才归于正道。《楚世家》、《张仪列传》和《屈原贾生列传》中对楚怀王宠姬郑袖恶行多有记述。张仪在楚怀王十六年以六百里地作为诱饵诱骗怀王上当，破坏楚、齐联盟。怀王十八年，张仪明知楚怀王对自己恨之入骨仍冒险入楚。张仪遭囚禁后，事先得到张仪重贿的靳尚遵张仪嘱托恐吓郑袖：张仪遭囚，秦国将会送来能歌善舞的美女给楚王以赎之，到那时郑袖必将失宠。郑袖恐惧，日夜给楚怀王吹枕边风劝说释放张仪。结果张仪再次逃脱，楚国从此愈加江河日下。郑袖嫉妒成性，为独持专宠，不惜陷害打击别人，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国家利益不顾，祸国殃民。此外，还有与哥哥李园一起共谋篡楚的楚考烈王王后，诡计多端的汉衡山王王后徐来，与祖母李太后争夺罍樽的梁平王任王后。这些上层贵妇，贪婪无耻，在膨胀的欲望支配下，人性扭曲，害人害己。

《史记》还记叙了几位翻云覆雨的汉室皇女，如馆陶长公主、平阳长公主等。馆陶长公主为使自己女儿日后成为皇后，与觊觎皇后、太子之位的景帝王夫人定下了互利互惠的婚姻交易，联手谗害栗姬与太子刘荣；馆陶长公主为讨好弟弟汉景帝，时常向他送美女，这也是栗姬厌恶她的重要原因；平阳长公主刻意蓄养卫子夫等美女献给汉武帝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十、荒淫糜烂、刻薄无知的贵妇

《秦本纪》记载秦始皇母赵姬秽乱宫廷的故事。赵姬本是吕不韦送给秦公子子楚的小妾，子楚（嬴异人、庄襄王）死后嬴政继位，赵姬与吕不韦私通，吕不韦害怕秦王嬴政发觉，寻得大阴人嫪毐进给太后赵姬。赵姬与嫪毐生两子，与嫪毐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后。”利令智昏的嫪毐发动政变，结果是谋反被挫败，嫪毐被车裂，赵姬被迁雍地幽禁。《齐太公世家》和《鲁周公世家》中记载鲁桓公夫人文姜与自己的兄弟齐襄公私通，鲁庄公夫人哀姜与鲁公子庆父私通；《荆燕世家》中记载燕王刘定国与其父亲康王的姬及弟媳淫乱；《齐悼惠王世家》中记载齐厉王姐纪翁主受纪太后旨意进宫整顿后宫秩序，却与其弟弟厉王淫乱；《五宗世家》中记载赵王彭祖的太子刘丹与他的女儿及同胞姐姐通奸；《淮南衡山列传》记载淮南王刘安的女儿刘陵，直接参与其父的政治活动，以色相拉拢武帝的大臣，获取军事和政治机密，可称得上是较早从事色情间谍活动的女性；《陈杞世家》记载陈大夫夏征舒之母夏姬，曾与陈灵公、孔宁、仪行父同时私通，因灵公戏言侮辱夏征舒，征舒愤怒，射杀灵公，导致一场国乱，为天下人耻笑。

《史记》中还记叙了几个缺乏教养，没有同情心，尖酸刻薄的贵妇。《齐太公世家》和《晋世家》记载：齐顷公母亲萧桐叔子肆意嘲笑晋国使节的生理缺陷，导致了齐晋严重冲突直至发生战争。《平原君列传》记载平原君美人嘲笑跛足邻人致门客散去的故事。

十一、沦为政治权谋、宫廷斗争牺牲品的悲剧女性

《史记》中记载了许多宫廷悲剧女性，她们或因失宠而废，或因色衰而爱弛，或因“主少母壮”而被随意处死，逃不脱以色侍人的悲剧。妲己、褒姒以美艳赢得了上层统治者的宠爱，天子诸侯为之神魂颠倒，荒废国政。她们成为祸国殃政、千夫所指的红颜祸水；孝惠张皇后、孝景薄皇后身居高位，一生无宠无子，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汉高祖戚夫人、汉武帝陈皇后、汉景帝栗姬、齐灵公戎姬是后宫斗争的失败者；汉武帝卫皇后、鲁文公夫人哀姜、无意听到重耳随从密谋而被齐姜杀害的蚕妾、汉武帝钩弋夫人是政治权谋的牺牲品。《鲁周公世家》中记载：齐桓公死后诸子争立，齐国大乱，国势急衰。鲁文公的夫人哀姜，齐国人，生有两子，但鲁权臣将二子全部杀害，使哀姜大归。齐惠公新立，为得到鲁国支持，竟然事先对此无道行为默许。哀姜成了一个被夫家和父家所抛弃的人。对此，“哀姜归齐，哭而过市，曰：‘天乎！襄仲为不道，杀適立庶！’市人皆哭，鲁人谓之‘哀姜’”。

还有一些贵族女性，不自觉地卷入政治斗争，她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在政治的漩涡激流中随波逐流，直至被吞没。《管蔡世家》记载：蔡景侯为太子般娶妇于楚，景侯又与儿媳通奸。太子怒弑父自立，结果因弑父之罪遭楚成王诱杀；楚平王为太子建娶秦女，获知秦女貌美便自娶为夫人，并捕杀太子老师伍奢。太子建出奔。子胥复仇，带领吴兵挺进楚都，鞭尸楚平王。后来太子建的儿子白公胜内乱，杀了楚贤才令尹子西等人，给楚国造成极大损失。《管蔡世家》还记载息夫人之事。息侯从陈国娶了夫人，息夫人出嫁路过蔡国，蔡哀侯表现极不尊重。息侯怒，与楚文王共谋蔡，蔡哀侯被楚国俘获扣留在楚九年，死于楚国。《郑世家》记载：郑厉公即位后，祭仲专擅国家大权，因此引起郑厉公的担忧。郑厉公就指使祭仲的女婿雍纠行动，却被雍姬察觉了。此时的雍姬，面临艰难的抉择，一边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到底要帮谁呢？最终，她去询问母亲，她的母亲很直接爽快地说：“任何男子都可能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但父亲却只有一个，怎么能够相比呢？”结果，雍姬的父亲祭仲把雍姬的丈夫杀了。汉武帝的女儿诸邑公主、阳石公主都被卷入“巫蛊之祸”而丧命，成为残酷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在《史记》的女性悲剧人物长廊中，有这样一批女性。她们因为统治者和亲策略，受命远嫁异国他乡。如：汉高祖时代替鲁元公主出嫁匈奴的某女（《刘敬叔孙通列传》）、汉景帝时期和亲于匈奴的南宫公主（《外戚世家》）、汉武帝时出嫁乌孙国国王的宗室女江都翁主（《大宛列传》）。这些“和亲女”背井离乡，忍受与中原迥异的胡地气候、夫死再嫁其子的风俗，有的很快在忧郁中死去，有的终身不复见亲人，她们内心悲苦是旁人无从体会的。

十二、庸俗势利的市井女性

《史记》涉及的小市民妇媪很多。这类女性趋炎附势，目光短浅，势利庸俗。《高祖本纪》中记载：当刘邦未发迹时，游手好闲，时常带人来大嫂家吃饭。时间一长，大嫂就不耐烦了。当刘邦再次带人来时，大嫂用勺子故意将锅底刮得“啵啵”响，刘邦只得走开。他记恨大嫂，后来当了皇帝，故意不为大嫂的儿子封侯，经太公请求，才特意封为羹颉侯。《淮阴侯列传》中写道：淮阴亭长妻对前来白吃饭的韩信颇不耐烦，故意一大早在床上就把饭吃了，当韩信赶来，锅里已经没有饭了。韩信明白后感到受辱就与亭长绝交，再也不登门。《苏秦列传》中写到著名势利人物苏秦嫂。苏秦落魄而归，其嫂挖苦嘲笑；苏秦衣锦还乡，富贵而来，嫂子恭敬侍候，不敢仰视。当苏秦打趣地问她为何前倨而后恭时，嫂子回答：“见季子位高金多也。”《高祖本纪》还写到：（刘邦）“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刘邦故里小酒店势利的店主王媪和武负，这两位村妇透出一股趋炎附势的世故气息。武负、王媪“见”刘邦头上“常有龙”，就大呼小叫，逢人便说，使得刘邦为真龙天子的神话传播开来，于是“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也就是说，自从“见怪”以来，高祖每次喝酒，都给武负、王媪酒酬数倍。两人年末虽“折券弃责”，实际上得到了很多好处。

总之，《史记》中的女性形象，以贵族女性为主，加之少数平民女性，所记载的重要女性人物，大多数是参政女性。《史记》贵族女性形象复杂多元化，平民女性个性突出形象鲜明，全方位地反映了社会的妇女群体，构成《史记》所描摹的广阔的社会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