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寒风吹尽了院中枯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大黄”在窝旁蜷缩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斜着看着小主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腊月时节是年前最忙碌的时刻,确切的说从腊八开始,许卫强家里就为过年开始忙碌起来。今天是妈妈正忙着做豆腐的工序,做豆腐的豆子已经泡的差不多了,整整三大桶豆子在温暖的屋子里早已整装待发,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变成豆腐了。
许卫强的父亲正在院中摆弄着石磨盘,一会儿准备要磨豆子。这个磨盘不知道在院里到底放了多久了,从他记事起石磨盘就已经在院子里了,许卫强地父亲说这是他的爷爷在那时候找石匠做的,一直传到现在。现在虽然很多人都是在外面直接买现成做的豆腐,预备过年。但许卫强一家还是坚持用传统地方法来制作豆腐,因为这样做的豆腐有咬头,味道也浓郁。留到过年吃,年味儿吃着吃着就吃出来了。
今天许卫强的哥哥许文军就要回来了,前日就打电话过来说要回来,今年是他在军校的最后的一个假日,因为他明年就要下部队,今后家探亲的日子就不固定了。听说儿子今天要回来,妈妈特地提前决定今天做豆腐,一来是人多力量大,因为做豆腐也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活,二来也为了大儿子能够吃到现成的豆腐。父亲刚把磨盘上的东西弄好,就听见“哗啦”一声,外面传出来:“爸妈,我回来了”的喊叫声,也许是在部队呆的时间长了,那底气厚重、穿透力强的一声喊足足把许卫强一家子都吓了一跳,都愣着神看着门口,“大黄”也被惊的跳了起来,冲着门口“汪汪”大叫起来。当许文军推开门进来时,许卫强看着哥哥激动地冲到门口,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完就“抢”下哥哥的行李,乐不可支的奔到屋里去了。
爸爸看着大儿子: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笔直的身材透着一股子精神气。父亲笑着对大儿子说:“你回来,咱家就不用贴门神了!古代的门神不也是带兵打仗的嘛,我们家的‘大将军’回来了,我连买门神的钱也省啦!”许文军笑了笑,对父亲说:“家里一切都好吧?”
“都好着呢!你回来咱家的年味儿就全啦!”父亲捶了捶大儿子胸膛:“好家伙,真硬实,看来在部队没有白练!”妈妈早已在屋门口等候了,看着儿子长的比他父亲还要高,活脱脱成了一个大人了,自然是高兴地很。赶忙招呼着大儿子:“赶紧回屋子里来,喝一口热水,路上累坏了吧。”
“这点苦不算什么,今天做豆腐,我也帮把手。”许文军回屋子里,脱掉外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挽起袖子就要干,妈妈着急的把外套给大儿子披上:“这么冷的天气,不要给冻坏了。”
“没事,这点小事,我早就习惯了。”许文军把外套刚放下,弟弟许卫强就嚷嚷着:“哥哥这次回来带礼物没有?”说完就要“开包验货”了,这兄弟两,从小就爱打闹,没个正型。妈妈对许卫强说:“不要乱翻你哥的东西。”
“哦,你看我给忘了。早就给你们带东西了。”哥哥从包里拿出一件大红的毛衣给妈妈:“妈,这是我从省城给你买的,你看看大小合适不。”
“你这个孩子,不要给我乱买东西,不是浪费钱吗?”妈妈仔细地把毛衣叠好放在了柜子里,许卫强耐不住了:“我的呢?”
“早给你准备着呢!”许文军拿出一双漂亮的球鞋,看的许卫强心跳不已,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只是不好意思问父母要钱买,这下好了,许卫强赶紧拿着新鞋试了一下——大小正好。妈妈拍了一下许卫强的后背:“别弄脏了,就留着过年穿吧。”
父亲还在外面鼓弄着石磨,许文军喊着父亲:“爸,给你买了双皮鞋,你回来试一下。”
“完了再试吧,石磨弄好了,叫你妈磨豆子来吧。”父亲把石磨盘弄好,许文军便熟练地提起装满豆子的桶,许卫强也赶忙下了床,两只手费力的提着剩下的一只桶,摇摇晃晃的往院子里走。到了院子里,许卫强哥两个负责推磨,妈妈负责往磨孔里倒豆子,许卫强推着磨开玩笑的跟哥哥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俩没有钱还推着磨,莫非连鬼都不如啦!”
妈妈瞪了一眼许卫强:“快过年了,可不敢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不吉利话。”哥哥许文军也冲着许卫强说:“就是,过年不该说这些话的,半年不见你哪里学会的这些话!”许卫强自知没趣,只得和哥哥推着磨。
做好豆腐已经是下午了,妈妈把刚出锅的豆腐仔细地切好,分开包好,装了一份让兄弟俩给姑姑送过去。
许文军穿好衣服,下午天气阴沉,寒风凛冽,时不时从房顶上传来呼啸声,许卫强缩了缩脖子,这天气似乎要把人吃了。两兄弟刚要出门,“大黄”似乎要知道他们去哪儿,在窝里使劲儿的摇着尾巴“汪汪汪”地叫个不停,许卫强立马就明白了它的意图,反过身来把它脖子上的链子解开,这家伙一摆脱链子就像脱缰的野马,撒腿就往门外跑,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萎靡劲儿。
许卫强和哥哥在街上走着,凛冽的寒风扬起阵阵尘土,夹杂着枯枝碎叶,天气愈发的冷了,许卫强缩了缩脖子,哥哥倒像没事人似的,迈着飞快的步子向前走。许卫强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哥哥看着许卫强:“你需要加强锻炼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可不行!”
“我可不像你,天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许卫强连跑带走忍不住开始喘气。
“必要的锻炼还是要的,明年就要毕业了,在学校学习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学呗。”许卫强不以为然的说道。哥哥笑笑:“离开的时间长了,发现你变了很多,现在还上网不了?”
“这……嗯……都好久没有玩了,自从上次被老爸抓住收拾了一顿,就不去了。”许卫强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哦,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哥哥说着,许卫强尴尬的笑了一下,不知道哥哥之前的话说的是什么。
“那你说的是什么事了?”许卫强不放心,想着哥哥话中有话,想要一探究竟,看看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什么事,就是感觉你变了很多,多了很多社会习气。你天天在学校,从哪里学的?”哥哥平静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质问,许卫强突然感觉眼前的哥哥也不像是以前那种无话不说的的哥哥了,虽然哥哥大他好几岁,但是他的小时候哥哥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两人在一起也是无话不说。看着比自己大一头的哥哥,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了一种父亲的味道。真是太奇怪了。
“爸妈把咱俩抚养大,你也知道不容易,你一个人在外面交友一定要慎重,不要跟着社会上的人学一些不好的东西,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哥哥看似无心的话,却在许卫强心里激起了万丈波澜,哥哥好像有着千里眼、顺风耳。自己不知道“大春”、“老成”和那些不上学的人在一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些人出手大方,不计小节。经常请自己吃饭、到处玩。跟着他们又有什么不好呢!
许卫强对哥哥说:“嗯嗯,我知道了。”
哥俩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无言,转了几条街后到了姑姑家,大黄早已冲进了门,跟它的“妈妈”在一旁重叙亲情去了。姑姑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许文军哥俩儿,自然是喜不自胜,大侄子许文军手里提着豆腐:“姑姑,家里做了点豆腐,妈妈让给您送豆腐来了。”
“好好,快到屋里来坐。别冻着了!”姑姑赶紧把门打开,把兄弟俩迎进门去。给兄弟俩倒上热腾腾的茶。问着许文军:“军军,坐着就像当兵的!看着就一股子兵的味道。”
姑父过来:“拍了拍许文军的肩膀,好小伙子,为你们许家争光了!以后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许卫强舔了杯的边缘,感觉还是有点烫,又把杯子放了下来。一会儿又感觉手冷,又把杯子端在手中。听着他们的话。自觉的无聊,都有点坐不住了,姑姑反过来对许卫强说:“强强,你看你这两年也不往家里拿奖状了!你得像你哥哥学习呀!”
“哦,现在学校都不时兴发奖状了,都是给物质奖励。”许卫强感觉脑子里的血一下涌了上来,内心里又感到羞愧,初中三年都快上完了,自己就给家里拿了一张奖状。还是一个“进步奖”,就是后来父亲收拾自己后,消停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赌气般的学习,虽然没有考得到理想的名次,但也是进步不少了。
后来,成绩就又慢慢倒回去了,虽然不敢三番五次的去了,但也免不了出去“偷腥”,过过自己的手瘾。
“明年马上就要中考了,你可不能掉链子啊,我们都指望着你能出息了,以后上个好学校!”姑父又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许卫强感觉姑父有力的大手几乎要把自己拍到地下去。感觉自己的脸红红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又寒暄了几句,许卫强和哥哥告别姑姑姑父。出了门,外面的风小了很多,许卫强却不感觉怎么冷了,浑身燥热,很不舒服。哥哥一回来似乎就要把自己看透了,爸妈虽然很少提自己的学习,自从自己上了初中以后,家里就把以前的奖状收了起来。看着家里那张孤零零的“进步奖”,许卫强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算了,快过年了,学习的事过完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