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捅入前方的岩壁,陡然觉得手上一松,罗松溪知道,他终于脱困了。
一股新鲜的空气从前方的黑暗中涌了进来,罗松溪贪婪地长吸一口气,让近乎干涸的肺浸润在清新氧气的包围中。
刚刚他硬是凭着一把神奇的短刀,在埋死的洞窟里挖出一条十米长的甬道。而连续一个多小时的挖掘,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迅速挖大岩壁的破开,一跃而出。他回到了紧邻洞窟的地下坑道里。还好他对这一带坑道的走向熟稔无比,一路挖掘的方向分毫不差。
他摸摸身上,两把刀都在,大黑伞也拔回来插回到背后,连三个沉甸甸的皮包都还在——刚刚千钧一发的爆炸关头,他在纵跃之时,居然没舍得把三个皮包扔掉。
生死关头都要把钱给护住,老约翰是不是应该颁个特别贡献奖给自己呢?
总而言之,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扶住坑道稳定的岩壁,罗松溪一屁股坐了下来。圣域大魔法师应该绝对想不到他能够生还并爬出洞窟,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插着一本小册子。
刚刚挖逃生通道的时候,恰好经过一名被压死的灰色夹克男子尸体。
虽然尸体被压得有些惨不忍睹,但整日里杀人越货的罗松溪可不介意这些。
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他顺手往灰色夹克里摸了一把。
没想到这个人身上身无长物,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这本小册子,被罗松溪顺手揣在了怀里。
他靠在岩壁上,点亮矿灯,想翻一翻这本册子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对这些神神秘秘又实力卓绝的黑衣人,摸到这片鸟不拉屎的荒原地底下,到底想干什么,其实也颇为好奇。
……
……
查拉斯特正在坑道中狂奔。
他不惜精神力地用疾风术和轻羽术给自己加速,在坑道里飞速滑行。矿灯的亮光不能及远,他一手捧着地图,另外一只手还要不停施放火魔法,为自己照明。
他那套被爆炸弄脏弄破的正装虽然已经换掉,但现在身上这套也已经变得一样糟糕。领结已经散乱,衬衫的前襟沾满汗水,皮鞋和裤腿上沾满尘土。
这一次他的仓皇,来自组织的严厉命令。
洞窟被炸之后,他迅速撤离地底,向组织用飞隼紧急传信,汇报祭坛的变故——
遭遇不明身份的入侵者,其他入侵者都遭他击毙,但一名入侵者引爆了祭坛的自毁装置,导致其他同伴俱被埋葬。
一个多小时候,组织以最高等级发来紧急回复,回复中,除了对行动遭到破坏进行了极为严厉的训斥之外,严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被炸毁的洞窟,严加看守,确保不会再有人能够接近那个洞窟。
然后组织将立即派遣增援人手,协助他挖开洞窟,目标是找回随原队伍里资深考古学家莫拉特一起被埋在里面的一本小册子。
在原来的队伍里,虽然他的修为最高,但实际上整个行动的指导,却是一名叫做莫拉特的考古学家。
查拉斯特确实记得莫拉特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每次翻看都会远离人群,连他都不知道那本小册子上记载的是什么内容。
但这次的回复里,组织知会他,这本小册子系组织等级最高的秘密之一,绝对不容有失。
按照组织的行事风格。如果再有人接近洞窟,导致取回那本小册子的行动再次失败,他不敢想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处罚。
于是他再也没有余裕去维持他的绅士风度,只能严格按照命令,用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向那个被埋的洞窟。
但他低估了地下坑道的复杂程度,他应该是拐错了一个岔道,就再也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了。
他迷路了。
于是他的绅士风度完全垮了。汗水令他的头发紧紧贴着他的头皮,纵跃的姿势像极了一只受惊了的野兔。
一边跑他一边将那个炸毁洞窟的小个子骂了几千几万遍,只是他绝没有想到,那个炸毁洞窟的小个子会有生还的可能。
他更没想到,那个炸毁洞窟的小个子,此时还没有离开,而且正在离他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的地方,靠着岩壁,在翻着那本组织十万火急想要取出的册子。
……
……
罗松溪也没有想到对方有去而复返的可能,而且他的身体状况,必须需要一个短暂的休息调理时间。
此刻他正一边运转惩戒之力恢复着体力,一边充满好奇地翻开册子,可一翻下来却失望透顶,册子上的字居然是用暗码写的。他翻了一遍,能看懂的只有后面的几幅图案。
这些图案不是手绘的,而是像从什么原本时刻上拓印下来的,墨线有很多缺漏。
而图案的样子,无一例外都是圆形的祭坛,上面用复杂的线条勾勒出的不同的不可名状的图案。图案下面还有一些字符,笔迹如蝌蚪般扭动,罗松溪能够分辨出这应该是蜥蜴人的文字。
罗松溪没上过学,可无所不会的老约翰教过他不少乱七八糟的文化知识,其中包括像精灵语、巨魔语、蜥蜴人语这些小语种的一些简单词根。
这些蜥蜴人的文字,罗松溪想全部读出来不可能,但他通过词根可以分辨出几个单词。
“鲜血”、“生祭”、“千人”、“神灵”……这次单词,令罗松溪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他合上册子,决定把册子带回去给老约翰看一眼,说不定老约翰能看出这本册子、这些图案的秘密。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尽快恢复一些体力和体内消耗殆尽的惩戒之力,他把册子揣回怀里,将身体坐正,闭上眼睛。
惩戒之力在他体内流转,流过后背和肩膀的时候,能感觉到皮肤表面一片清凉。虽然惩戒之力的流转不足以治愈他的伤势,但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楚,并阻止伤势的进一步恶化。
他浑然不知本已离去的圣域大魔法师,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
……
明亮的火球顺着坑道笔直飞行,照亮了周围岩壁的褶皱,最终一头撞在坑道的尽头,扑地一声化为一丛火花。
在火花飘零散落之时,查拉斯特终于看到了坑道尽头分岔路口的岩壁上,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他欣喜若狂,自己终于找回了地图标识的路线上。他放慢速度,仔细地核对地图,他不容许自己犯第二次走错路的错误。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只要再拐两个弯,就可以找回原本的那个洞窟。
他平摊左手,掌心上窜起一股红艳艳的火焰,照得四周一片光亮,然后再一次鼓荡起身边的气流,向着洞窟方向飘飞而去。
拐过第一个转弯,查拉斯特便察觉洞窟的方向竟然隐隐有灯光传来。他心中吃惊,脚下再次加速,猛然冲过第二个转弯,就看到离洞窟入口不远处的地上,搁着一盏矿灯,旁边是一袭戴着兜帽的身影。
查拉斯特心头巨震,一抬手,手里用来照明的火束已经化为一发脸盆大的火球,朝着那袭身影直飞而去。
圣域大魔法师全力出手之下,一击之威何等凌厉,那袭身影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大火球结结实实的命中。
命中的那一刹那,发出一声哗啦啦的燃烧之声,然后,整个坑道里亮起一片刺眼到令人发狂的茫茫白光。
……
……
罗松溪听到响动、看到火光、发现圣域阶大魔法师接近时,再想跑但估摸着已经来不及了。在荒原上的生存本能,在电光火石间,再一次令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他一把扯下身上连着兜帽的外套,拔出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用力将外套钉在岩壁之上。然后趴在地上,尽量把身体伏低。
外套的口袋里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件,其中包括他身上剩下的四个小陶罐。
做完这些事情,查拉斯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果不其然,他看到钉在墙上的外套就一发火球径直打了过来。
脸盆大火球在罗松溪身体上方轰然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再次灼伤了他的后背,令他伤上加伤。
但火球直接炸碎了小陶罐,引燃了那些白色粉末,只有提前闭上眼睛的罗松溪躲过了这刺目之极的闪光。
闪光乍起,罗松溪就一跃而起,一把拔回插在岩壁里的小刀,然后朝着远离查拉斯特的方向转身而逃。
查拉斯特目不能视物,但他仍保持着飞速前冲的姿势,一边冲一边以自己为圆心,发出一记威力极大的火环。
火环笼罩的范围极广,发出之后他就听到右前方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呼。他心中一喜,偏转方向,朝着惨呼发出的声音冲去。
仅仅冲了五六米,他就一头撞在了坚硬的岩壁之上。
阶位再高的魔法师,身体也普遍孱弱,这一撞撞得查拉斯特昏天黑地。
等到他从这一撞里缓过来,视觉也差不多恢复了正常。抬头一看,自己撞的这一堵岩壁对过,有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岔路。
查拉斯特颓然地望着黑黢黢的坑道,他的那副大黑框架眼镜已经被撞碎在鼻梁上,镜片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两道口子,血珠渗出了出来,令一张习惯了绅士般严肃的脸显得格外滑稽。
自从晋级大魔法师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
关键从刚刚短暂交锋中,他估摸出他的对手,只是一个平时他用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的青铜阶武者。
听声音还是个变声都没有变完的小屁孩。
他试图回想那个少年两次逃脱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两次神奇的逃生,引爆一个洞窟的高浓度元素晶而不死,甚至还把自己戏耍得如此狼狈……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几个小时之后,组织增援的人手赶来,以最高的效率挖开被掩埋的洞窟。那本属于组织最高机密之一的小册子不翼而飞。
组织专业的挖掘工程师也无法解释那个少年是如何逃生的。从留下的痕迹看,他似乎是在被埋死、没有空气的洞里,用利器一路切开挡路的岩石然后逃出生天,路上顺手捡走了那本小册子。
一切宛如奇迹。
组织这次已经不是斥责了。组织的最高首脑给了查拉斯特最后一次机会,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追回或者毁掉那本册子,格杀所有接触过或者可能接触过那本册子的人。
否则……没有否则。
查拉斯特已经平静了下来,一名绅士不允许有惊惶失措的时候。他仔细地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