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163.野风

  • 奚砂
  • 端橤
  • 2140字
  • 2020-04-08 21:08:49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是空的,可那时,天还没有亮。

喊来了敏儿,问怎么回事,敏儿说太子殿下要去上朝,所以早早离去了。叹了口气,想了想,小湫坐起来,“那我也起来吧。”

这两天的事发生的有点多,敏儿知道这时候她心里乱一些是很正常的,便没有多问。帮着她起床之后,敏儿道:“左姑娘,你想家吗?”

她突然这样问,小湫不得不愣了愣,“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我和左姑娘是一起来到卞京的,所以想问问左姑娘是否思念自己的家乡。”

低了低头,小湫说:“谁能不思念自己的家乡呢?”

“左姑娘家乡在何处啊?”

家乡?

小湫定定地想了想,家乡,家乡。

曾经也有个人问过自己,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如今已记不真切。只感觉好像大梦三生,现在再回想之前的事情,早已不似先前的心境。她只是笑了笑,“那,是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敏儿歪着头好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问:“回不去,是被金夏还是蒙哲灭掉了吗?就像灞阳那样?”

“你也知道灞阳吗?”小湫回头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都在叶城吗?”

敏儿坦然地点点头,“是啊,但是叶城离灞阳又不远啊,这样可怕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我当然记得清楚了。”

起得早,也不到吃饭的时间,小湫隔着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依旧是朦朦胧胧的黑。反正闲着也干不了什么事,索性听听敏儿的故事,“既然是这样,那你给我讲讲那时候的故事吧。”

敏儿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满意地微笑。彼时小湫正在专心致志拿着把檀木做的梳子一点一点地梳头发,昨天夜里淋了雨没有及时的打理,然后又被叶绪一通揉,早上刚一起来她就察觉到了这盘亘在自己头上打结的头发。因这,她并没有看到敏儿的表情。只是一边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听敏儿讲“故事”。

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敏儿也记不大清楚。大概是十二年,亦或是十一年,那时候敏儿也还小,并不晓得时事的动乱。但是后来在街口巷边听说到的故事,实在是精彩非凡。

故事是打一位安宋朝廷被外放的官员说起,听说是姓林,是一个很俊俏的年轻人。“听说是因为犯了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被贬官流放到灞阳的。唉,那个林大人啊,真是个徒有其表的混蛋,他去了灞阳之后,处处跟灞阳县令对着干,每一项对百姓有好处的政策都被他狡驳得不堪入耳。后来县令气急了,把他关了起来。听说也是百姓们纷纷上书,县令才这么做的。”

梳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这故事,和她在柯勒寨里听到的完全不同啊!

“那个县令,我们虽然是叶城的人但是也都听说过的,那个县令大人是个很好的人。他处处都为百姓着想,若是有什么天灾人祸收成不好的,县令会开自己的粮仓赈济百姓。有时候还到我们叶城来给百姓们买粮食呢!百姓们可爱戴他了。那个林官真是可恶,把他关起来是最对的决定!他在京城的时候就不干好事,去了灞阳也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真是个狗官!”

“敏儿。”见敏儿说得起兴,甚至愤慨起来,小湫赶忙拦住她,“你说的这个人,他是姓蔺吗?”

她着重强调了“蔺”的发音,是去声。

敏儿却好像一点也没在意,依旧在说:“是啊,就是姓林啊。听说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真是世风日下,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当官!肯定是家大势大,朝廷迫不得已才给他的官!”

难道在蔺舒元去灞阳之前,还有一个奸佞者曾在灞阳做过官?

然而敏儿接下来的话,完全否定了她的这个念头,“当然,这样的恶人,老天爷也是会惩罚他的!不久之后,咱们金夏和蒙哲联手,把灞阳收了回来。那天我还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去看了呢,那个人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可脏可脏了,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他出来之后趴在灞阳的旗子上大哭了一场,哭的声音可大了呢。村里的大人都说小孩子长大了就不能哭了,可是那个人哭得比小孩子还凶,真是窝囊极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一分一分地沉下去,只感觉沉闷的难受。

“后来没多久,土匪们就来了,那些人我见过,是荒原里可狠辣的一群人了,见着小孩子都直接抓起来丢给老虎吃的!大家一见,都怕极了,一溜烟地跟着跑回了家。”说着说着,敏儿自己笑了起来,小湫问她为何笑,她说:“那时候,我大概是六七岁吧,想想真好玩,一群小孩子,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啊啊地叫着跑开了。多好玩啊。”

默默把檀木梳子放在桌子上,小湫问:“然后呢?”

敏儿依旧一脸干净天真的笑,“那天也奇了怪了,我胆子出奇地大,我没跑,我就蹲在那个石块之后看着。我看到那个女土匪带着好多人围住了姓林的,然后把他绑起来抓走了。”

说到这里,敏儿停住了。小湫便下意识地问:“然后呢?”

“然后?”敏儿撇着脑袋想了想,“后来就没什么了,灞阳没了,变成了一座空城。我们村子离得近,于是我们总是跑到那里去玩耍。后来长大了,就离开家乡,进入叶城里面做工了。”

“那个姓林的官员呢?”

敏儿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被杀了吧,在土匪手里能落什么好儿。”

说完,敏儿拿过小湫放在桌子上的梳子,一点点地给她梳头,慢慢地把发结梳开。头上的发结一点点地被梳理开了,可是此刻小湫心中,却平添了许多结。蔺舒元到底是像他在柯勒寨中所说的那样是被人诬陷落此下场,还是像敏儿说的那样是他真的是个奸佞之辈。他为何之前可以很方便地走的时候不走,非要等她百般无措之时提出要走。他为何要跟着傅赛尔离去,他们是在谋划什么吗?叶绪为何要将他留下,为何柏克尔要把他送走?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那么模糊,那么迷蒙,正像眼前这一切,怎么都叫人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