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毫无阴霾的笑容感染了陌上,他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不过握着余阴的手却不自觉紧了紧。
常年习武握剑之人的手掌总是布满老茧,粗糙的触感并没有让余阴觉得不适,反而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安心感。
只是这份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追过来的楼俏之一眼看到略显亲近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的箭徒手朝陌上扔了过来。
陌上一把抓住了那支正冲他面门的利箭,随手挂在腰间,没理会楼俏之,只是俯身小心的将余阴从怀里放了下来。
扶着陌上在地上站定,余阴抬手朝后脑摸了摸,只摸到了一手的血渍,好歹血已经止住了,除了有点头晕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楼俏之扔给余阴一块手帕,道:“要不要先去找大夫瞧瞧?”
“不用,我还想去义庄看一看。”
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余阴扭头看向陌上,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点灰色的药粉,默不作声的往她后脑的伤口上抹。
余阴没问他抹的是什么药,只拿过他别在腰间的利箭仔细端详,视线扫过箭头上针孔大小的缝隙,她随即便用指甲,看似随意的在箭尾滑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楼俏之道:“别看了,我查验过,除了箭头被抹了红色的朱砂,其他没什特别的。”
“...看来,从秀儿这儿不光没能查出更多的东西,倒还把我的仇家引出来了。”
半天也找不到利箭上的机关,余阴没了耐性,直接粗暴的一把将利箭从中间折断,随后一枚尖细的银针从箭身里冒出了针尖,黑绿的液体则顺着发黑的银针流了出来。
看到利箭里带毒的暗器银针,陌上给余阴抹药的手微微一顿,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楼俏之问。
余阴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天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就是不知,是不是和这几桩凶案有关了。”
楼俏之纳闷道:“你常年不出谷,能有什么仇家?”
余阴没接话茬,只是交代道:“我接下来要去义庄,你还是别陪着我染晦气了,这只断箭帮我带回县衙给云月半,他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义庄那种地方,楼俏之确实有点忌讳,没再多说,拿着断箭利索的走了,只有余阴和陌上两人赶去了郊外的义庄。
也许是因为出了凶案的关系,义庄四周比以往更为冷清,即使站在义庄所在的山坡顶上,几乎看不到人烟。
义庄内摆着许多的空棺材,不过找到当初张氏殒命的那口棺材并没有费什么功夫,毕竟县衙的衙役们特地将那口棺材单独摆到了一处,还用黑炭做了记号。
找到张氏尸体的那口棺材,余阴围着它转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便干脆爬进棺材,直接躺了进去,甚至还将双手叠放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将余阴的怪异举动全看在眼里的陌上:“......”
莫名觉得周围有些异常安静的余阴,又睁开眼睛,看了眼棺材外,隔着一层面具注视着她的陌上,突然乐了。
陌上不知道她在乐什么,略显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余阴倒也没解释什么,反而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在棺材里躺着。
视线掠过棺材壁的一侧,只见三抹极为细小的光束竟透过棺材照了进来,余阴伸出食指迎上三道光,却没冒然的触碰棺材壁,而是用指甲在缝隙上拨了拨,意外的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突起物。
她对那突起物稍微有些判断后,悄无声息的从棺材角落顺了几枚钉子,然后立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对陌上道:“麻烦给这棺材一掌,里面好像有东西。”
陌上点了点头,干脆的从棺材外打出了内力十足的一掌,三支银色的光点瞬间从刚刚余阴发现突起物的地方飞了出去,径直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余阴走过去背对着陌上,她发现墙上钉在墙上的是三枚微微发黑的银针,露在外面的那一端还残留着一点黑绿色的污渍,这让她立马想到了之前那支想要射杀她的利箭里,所发现的那枚银针。
掏出刚刚楼俏之扔给她的手帕,将三枚银针一一取出,拿在手里掂了掂,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陌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拿着银针的手微微颤了颤,犹豫了一下,余阴将三枚银针快速的裹进手帕里后,才转过身将刚刚随手从棺材里顺出来的钉子,递给了陌上。
余阴:“没什么,是我看错了,不过是些钉子而已。”
陌上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道:“回去么?”
“嗯,天色也不早了。”
说着,余阴率先走出了义庄,陌上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陌上照例没什么话,一个尽职尽责的担当着护卫的角色,寸步不离的跟在余阴身边,有时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但更多时候,视线却是落在了余阴的身上。
余阴没那么迟钝,只是扭回头笑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陌上的声音发紧,躲闪的视线显然出卖的了他真实的想法。。
余阴眯着眼,道:“....真的没有?我还以为几年没见,你已经学会了说实话。”
陌上道:“...我没骗你。”
“是么,那再好不过。”
看了眼陌上下意识紧握的拳头,收回视线,余阴随口应了声,态度明显冷漠了许多,在这人面前,她似乎从来都不善于掩藏情绪,或者说,她此时已懒得掩藏。
觉察到余阴的情绪变化,陌上彻底沉默了下来,跟着余阴的步子也变得有些沉重,没多久便与她拉开了距离。
直到余阴回到了县衙,回头往身后看时,竟已不见了陌上的身影,她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客房。
推开房门,楼俏之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云月半和苏二研究那支断箭,付六竟也在,拿着一壶酒,见到余阴进来,忙找了个空杯,给她倒了杯酒水。
“哟,回来了?来来来,上好的桃花酿,尝一尝。”
付六将酒杯推到桌边的一个空位,颇为热情的让酒,余阴顺势坐了下来,没说什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还不错,你哪里寻来的?”
旁边的云月半立马丢下断箭,摸到余阴的身后,去瞅她脑袋后面的伤,继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上好伤药,一边给她抹药,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余阴没细听,也没动,只看向付六。
付六嘚瑟的笑了笑,道:“从寒大人房里拿的,虽然代价有点惨重。”
扭过脸,将另一侧的脸用手指给余阴看,后者这才发觉付六的脸竟又多了个更鲜明的巴掌印,按理说一壶桃花酿,应该不至于让寒离抓狂,余阴眼睛一转便想明白了。
余阴问:“付大人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付六无所谓道:“怎么会,我不过是挑错了时间去拜访而已。”
脑袋后的伤,让余阴觉得头昏脑涨,正好想分散些注意力,便耐着性子继续问:“挑错了时间?你什么时候去骚扰寒大人的?”
“嘿嘿~”
付六贼贼的笑了笑,一脸猥琐道:“寒大人竟在早上沐浴,喜好还真是特别。”
余阴:“......”
这妥妥的就是在耍流氓!
也许是后脑的伤让余阴心情有些差,没多说什么,只是甩手照着付六的后脑勺捶了一拳,后者没防备,直接磕在了桌子上。
“....你打我做什么?”
付六的脾气并不差,更何况对他而言,余阴的那一拳根本不痛不痒,他只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余阴装傻道:“我打你了?你怎么证明?”
付六无语道:“....我这双眼睛又不是摆设。”
余阴:“哦,我还以为是呢!”
付六:“.......”
旁边的云月半见余阴不理他,特意放大了声音,在余阴耳边絮絮叨叨:“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敢动你的那混蛋,胆子真是太肥了,要不我把附近的领头叫过来?让他知道我们云花谷的厉害。”
余阴:“附近的领头不就是娇娘?安心,这次没成功,暂时不会再有危险,对了,那只断箭里的银针你看出什么了吗?上面黑绿色的是什么东西?”
提到毒药,云月半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道:“是一炷香,我一直在找这种毒,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
楼俏之插嘴问道:“一炷香是指毒药,还是普通的香火?”
云月半:“没见识,当然是毒药,见血夺命,再强悍的高手一炷香内也必会毙命,所以叫一炷香。”
“臭小子,你说谁没见识?”
楼俏之立马毛了,随手抓了条鸡毛掸子,直接冲向了云月半,后者四下逃窜,还不忘继续言语挑衅,可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拦得意思,任他们打闹。
平时闲得没事儿,苏二会研究些机关巧计,那支被余阴折断的利箭,里面的机关让他颇为感兴趣,在云月半研究毒药的功夫,他已将那断箭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不由啧啧称奇。
苏二道:“这机关设计的倒是巧妙,箭头故意留了缝隙,一旦射中了人,里面带毒的银针便会立马刺出,让人毒发身亡。”
余阴调侃道:“那我当真是捡回了一条命。”
付六问:“究竟是谁要杀你?”
耸了耸肩,余阴没回答,只是把从义庄发现的三枚银针交给了云月半,让他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