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太阳像一个蛋黄挂在头顶,空气里飘散着树木、马路被榨干后的酸涩气味。从蛋黄的视角来看,正下方是一块椭圆形状的绿色操场,现在因为高温扭曲了形态,变成了黄红掺半。
一个如芝麻粒一样大小的人正在这块“红黄掺半”上飞奔,几米开外,是另外三个芝麻粒、四个芝麻粒飞快朝前方移动,逐一跑进了一座黑色的建筑物里。那座建筑物完全掩在了周围的树影中,因为体积过于庞大,显得很蠢。
曾经的白色墙面如今已被雨水冲刷成黄色,还有各种彩色喷漆,其中夹杂着各种带器官的脏话。
跑进楼里后,最前面的人明显失去了优势,横冲乱撞搞不清路,找死地跑进了一条死路。一股很大的力道直接从后面撞过来,有人抓住了她头上的辫子,她整个人被顶在了前面的墙上。
“陈小小,我看你怎么跑!”一个女生飙了一声长高音。
被按住的人扭动了两下,脑袋又被死劲按了一下,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身上的背包被抢了过去。她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其貌不扬、还因为贴上了墙而灰扑扑的脸。
对面站着的三个人跟她截然不同,中间披着头发的女生是老大,左右护法头发挑染成一个紫一个红,马尾辫都绑在了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一个绑左边,一个绑右边,合起来仿佛就是一对牛角。
中间的大姐把陈小小包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了,有言情小说、偶像贴纸,一些不怎么明显的化妆品,类似于有颜色的唇膏或者美瞳,还有一些边角都卷起来的书,试卷上画满了红色的叉。
“我真没钱了。”陈小小舔舔发干的嘴唇,看她们把那个印着男神头像的钱包往下倒。
但她们仿佛完全没听见,把丢在地上的三瓜两枣全捡走了:“你要是少买点这些发春的言情书,就有钱孝敬我们了,也能少挨点揍。”披发女捡起一本书,皱着眉翻了两页,反手扔在她身上,看一眼地上到处不及格的试卷,不屑地道,“啧啧,你这考得还没我多呢,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好像叫什么暖的,据说智商200,当年一中第一名,还是全国提前招考第一个超高分通过的大学神。”
陈小小眉头一皱,说:“我们不是亲姐妹,只是堂的,她父母死了,借住在我家里而已。”
对面三个人笑起来,说道:“看来你好像很不爽她?也是,你们差不多大,人家已经跳了两级享受大学生活去了,而你只能待在十一中,而且成绩还垫底,同吃一锅饭,人家是天才,你是废物,我要是你啊,早就没脸活了。你长得不怎么样,脑袋又不灵光,还笨手笨脚的,真以为会像这种言情小说里一样,蠢蠢的很可爱然后被帅哥看上吗?你做梦吧,垃圾。”
“哎,这里有东西啊。”左护法发现了一张夹在书里的粉红色信纸。
陈小小急了,两手胡乱划拉却被人墙挡住了。披发女来劲了,看到信纸上的名字兴奋起来,说道:“你还喜欢他啊,你撒泡尿照过自己了吗?”她直接拆开信,清清喉咙开始朗诵,“啊,啊!”语气词还没发完,她就被扑倒了。陈小小突然尖叫一声,力大如牛地一把将信抢过来直接塞进嘴巴里。陈小小这样的冲动,不论在电视里或者在现实里,都只有一个下场——被猛揍……
指针刚刚走到一点钟,太阳也不见移位,一颗融化得要往下掉的蛋黄。视角转移到远在A市的南华大学,满校园的香樟树郁郁葱葱,一栋白墙飞檐建筑矗立在校园中央,相当瞩目。
从木质窗沿看进去,空调和风扇都在运作,可坐在最前排的评委老师还在不停地拿纸巾擦汗。
坐在台上的人分成两方,一方是本校南华大学二年级学生代表,一方是隔壁开阳大学二年级学生代表,两方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学术交流。这种所谓的交流,说难听点就是去别的学校砸场子,振声威。开阳和南华都是全国一流的学府,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校不容二霸,这种交流最后都会演变成一场智力斗争,目的就是要显示我比你牛。
到了后半场,后门进来一男一女,后排的学生全部激动起来,“晓青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居然都来了。
每个牛叉学校都会有一个高精英人才组织,通俗一点的说法叫学生会,而晓青会则是它的豪华升级版,里面每个成员身后的个人荣誉都能出版成一本小传,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未来保送进国外高等学府深造的候选人。
“那还不是托了我们数学系学神的福,陈暖可是南华第一个大一就能进晓青会的学生。”
“谁让人当年进校的分数那么强悍,把沈会长的纪录统统刷了个遍,足足高了几十分。”
“我以前就知道南华学霸多,但是没看过这么超神的,你好像跟陈暖一个班吧,她人怎么样?我在这上了两年学都没见过她几次。”
对方挤挤眉头,说道:“我跟她也不熟,不过,听别人说她这个人有点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她好像不住在宿舍,跟她走得近的应该就是晓青会的那些成员了。”
“果然大神只跟大神玩啊。”
沈月和沈言坐在最后一排,虽然特意挑了最远、最隐蔽的角落,但还是时不时收到来自各方的注目礼。
“你心上人好像不在哦,难得你推了教授的课来看她们系的交流辩论。”沈月笑着看他哥。
沈言推了推眼睛上的金属框眼镜,一脸的镇定,说:“你别胡说。”
“我胡说?”沈月趁他不备,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翻过来,露出一张已经泛黄的卡通贴纸,“这么土还幼稚的贴纸,我记得是上次陈暖买水送的赠品吧,人家只是心血来潮送给你,某人还巴巴地留了大半年。”
“我只是懒得撕。”
“我不懒啊,我帮你撕。”沈月说着就要动手。
沈言伸手把手机夺过来,放回口袋里。
“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闷骚,要是陈暖喜欢上别人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哭去吧,我可不会同情你。”
“陈暖有喜欢的人了?”沈言挤挤眉头,故作镇定地问。
“你看看,急了吧。”沈月也不忍心逗他了,“这一年多,陈暖身边也没出现过别人,我看啊,你们俩就属于彼此有好感,但是就差捅破那一层纸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陈暖喜欢我?”
“肯定啊,除了你,我就没看到她还和哪个异性走得比较近。”
沈言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开心,但脸上没有过多表露,否则他这个妹妹一定会喋喋不休。
台上两方的战争上升了一个级别,开始明目张胆地秀智商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在各自的白板上出题,由对方来解答,各种奥数定理,包括测试智商的题目都搬上来了,总之就是怎么难怎么来。
两方势均力敌,但经过五题之后,对面的开阳大学方开始占优势了,开阳的理科系一直要比南华好,中间的那个小平头,据说高中时就在国外很有名的一项数理竞赛拿过第一名,当时参赛的还有来自十几所名牌学校的大学生。
沈月看了眼来势汹汹的小平头,吐口气道:“看来要去找陈暖了。”她低头看看手上的表,“不过这个点,陈暖应该会不高兴吧。”
“我……”
沈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月打断了:“你别出头。这是二年级的活动,我们三年级的不便参加,而且你别再惯着她了,以后要是嫁进我们家,你自己妻管严就算了,她那个德行我怕把爸妈气死。”
“她不是挺正常的吗?”沈言对妹妹的指责不太认同。
“正常?”沈月做出一副“你绝对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走!我们去找那个正常人。”
两人从学校出来,过了马路拐到一条有些破旧的巷子里,两边的楼房墙皮都剥落了。
他们在一栋两层楼的地方停了下来,绕到后面的楼梯上了楼。路过的几间屋子门口堆着瓶瓶罐罐,还有些旧报纸,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伸手敲门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开了一条缝隙。
沈言皱皱眉道:“她一个人在家,门怎么也不关?”
沈月无奈地摇摇头,推开门,一屋子的烟雾缭绕,像着火了,呛得不禁咳了两声,右边隔了一间卧室,里面突然传出来激动的叫喊声:“你白痴啊,上啊,跑你妹啊,算了算了,你站在原地不准动,否则我第一个把你灭了,碍手碍脚的。”
沈月和沈言进去的时候,房间里面全是烟,里面背对着门口坐了一个人,穿着黑色T恤白短裤,一只脚放在凳子上,头发胡乱地用皮筋绑了一个马尾,剩下的都贴在脖子上了。耳朵上挂着耳机,超长的书桌上有三台显示屏,她坐在椅子上,一下滑到这儿一下滑到那儿。右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烟蒂,衣服、包以及吃剩的零食袋子丢得到处都是,他们进去都没有地方落脚。
在她叽里呱啦叫的时候,沈月过去伸手把她脑袋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暖才注意到屋里有人,转过来把嘴巴里叼着的烟按在烟灰缸里,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沈言去帮她开窗户透气,封闭环境还抽烟,她没被闷死已经算万幸了。
“你别开,我屋里开着空调呢。”陈暖阻止她。
“你少抽点烟会死啊。”沈月把桌上的烟和烟灰缸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没办法,我跟这些猪队友玩游戏,没有这个就会一直想发火。”陈暖也很无奈。
“你还有心情在家吹空调打游戏?”
“怎么,有什么事,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今天开阳和你们系有场交流辩论会,你忘了?”
陈暖不以为然,转头继续去敲键盘,这回她换打字了,手速百秒上下,说道:“我对荣誉感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欲望。”
“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你们系正在被虐,你看看要不要去救个场。”
“难怪刚刚院长一直打我电话,我嫌烦就直接关机了。”
“你的心真够大的,连院长都敢得罪,万一他以后给你使绊子,你都出不了国。”
“谁说我要出国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正在帮她收拾东西的沈言一愣,问道:“你不想出国?”
“我哪儿有那闲钱啊,就算出国有奖学金,生活费还要自理,我这些年参加各种竞赛的奖金还有帮人家代打的钱,一下就挥霍光了,在国内也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出国?”
“我,不,我和沈月可以帮你的。”沈言嘴快改了口。
“我跟你们情况不一样,你们是富裕家庭,我爸妈很早就没了,我一直住我叔叔家,要是我就这么把他们抛弃了,人家会说我白眼狼的。”
沈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对,其实国外没什么好的,留在国内也有很多机会。”
“嗯。”陈暖把键盘一推,转头问他们,“刚刚你们说的交流会在哪儿?”
“你想去了?”
“游戏打输了不太爽,我要拖个人下水跟我一样不爽才行。”她从床上随意挑了一件衣服,上手就换。
沈言吓得愣住了,连忙转身出去。
“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点?”沈月觉得她可能是故意的。
“注意什么?”她把衣服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眼神特别无辜,“我穿了。”
三人赶到会堂的时候,里面的战况已经相当惨烈了,坐在第一排的领导不停地擦汗,台上本来穿得正正经经的南华学生,衣服都被扭成了一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点。”面对一屋子的注目礼,陈暖欠欠头抱歉,台上的学生眼神里都是欣喜,救星来了。
陈暖把手机递给沈月让她先帮忙拿着,以防等会儿惊心动魄的时候,被队友喊上线。
女生?对面开阳大学的小平头明显对她不屑,在他的偏见里,女生的理科是肯定比不上男生的。
陈暖兴冲冲跑上台,这边南华的学生都起身要给她让位置。
“我不用,站着就行。”陈暖拒绝。
“这还带替补队员的吗?”平头男靠在椅背上,跟旁边的人笑了两声。他们那边风头正盛,此时正是嚣张到极点的时候。
这边都面露尴尬,只有陈暖一个人好像没脸没皮地道:“我不是替补,只是来打败你的。”
“你!”对方抿抿嘴巴,“在这里没本事,光靠耍嘴皮子是没用的。”
“我也这么觉得,你们太磨磨叽叽了,还摆什么台子,放桌子坐凳子,不就是要比谁更牛吗?一道题就解决了,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她这么一说,扎了全校领导的心:这是队友吧,不是对面派来的吧?
“这个低情商的二货,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沈月叹了一口气。
“嗯,你说得没错。”沈言同意。
“哥,你真是没节操,以后你成立一个陈暖粉丝后援会,然后你当团长好了,护妻不带你这么护的吧。”
“我说的是事实。”
“只要涉及陈暖,你就没有任何辨别是非的能力。”
陈暖把他们这边白板上的字擦掉,上手写了一道题目,说道:“规则很简单,你出一题,我出一题,看谁解得多。”
“互相出题这个难易程度太主观,还是解同一题比较好。”小平头有异议。
这个时候,院长终于不忙着擦汗了,站起来干了点正事,说道:“请林老师出一题。”
林老师是他们系的镇系之宝,荣誉满身,就是人长得丑了点。为了展示自己眼见高超,体现公正性,林老师特意选了一题大家都没做过,题库里堪称题王的超简短代数系列。
在每一年的殿堂级数学竞赛里,都会有一道压轴题,从题库里随机抽取,有难的,有特别难的,而这道题属于变态系,纯靠脑子和心算。
底下的人纷纷拿出纸和笔开始解题,这种场景非常壮观,像是在进行全民智力活动。满屋子都是划纸张和吐气吸气的声音。
“我去,太难了吧。”
“我能解开,不过至少要一个小时。”
小平头看看白板上的题目,嘴角弯起,转头看着站在白板前发呆的女人,心里得意起来,说道:“要是你真解不开,可以直接放弃。”
陈暖转过头看他,认真地看了两眼,问他:“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参加了奥赛?”
他更加得意地扬扬头,那是国际赛事,说:“我可是第三名。”
陈暖没回他,把记号笔的盖子打开,伸手就在白板上开始写,小平头自己也连忙开始,等他列了数十个公式的时候,听到了旁边合上盖子的声音:她解完了?怎么可能,这道题目按照最简单的解题步骤至少要半个小时。
他看到旁边的黑板上只写了寥寥数行,她的解题思路让这道题变得和普通题没两样,反倒是他绕自己,走了一大圈。
“厉害啊,是我们把问题复杂化了,觉得是题王肯定很难。”
“你是看到解题思路才会觉得简单的,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不愧是我们系的学神。”
底下议论纷纷,后面突然响起几道清脆响亮的鼓掌声。众人转过头,看到晓青会的会长沈言带头鼓了掌,便也跟着鼓掌。一时间会堂里掌声雷动,前排领导终于不再擦汗,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陈暖把记号笔合上,从小平头身边路过的时候,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声道:“忘了告诉你,那个比赛,我是第一名。”
“你心上人可真够出风头的。”沈月一边鼓掌,一边调笑。
“她一向很聪明。”沈言不吝夸奖。
“你不应该觉得这是好事。”
“嗯?”
“因为你欣赏,可能别人也会欣赏。”
这次的交流,开阳大学没占到便宜,校方官方讲了几句话,一行人就灰头土脸地走了。
会堂里的人陆续走出去,沈月准备叫醒在她旁边张着嘴巴流口水、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陈暖。
“你别喊她,让她睡会儿。”沈言又劝妹妹。
“她不就是整天熬夜打游戏,才睡眠不足的吗?”
“她同时给人做家教,又参加各种竞赛,还帮人代打游戏,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她已经很辛苦了。”
“没办法,她叔叔家根本负担不了两个小孩,从高中起她就开始自己挣学费了。她又是一个倔头,哪怕吃咸菜喝白粥也从来不找我们帮忙。”沈月看看陈暖熟睡的脸也有些心疼,转头跟沈言说,“你还不抓紧点。”
“什么?”
“只要你成为她男朋友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她了,实力宠妻或者想怎么护犊子就怎么护犊子都行。”
沈言沉默了一会儿,握了握手:虽然沈月平常喜欢调侃八卦,不说什么正经话,但是这句话确实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想保护陈暖,想一辈子保护她。
“要是陈暖不出国了,你是不是也不准备去了?”沈月问他。
“嗯。”沈言想也没想地点头道,“去不去对我也不重要。”陈暖才重要,最后那句话他没说出口。
“嗯。”陈暖哼了一阵,伸伸懒腰从椅子上直起腰来,擦擦眼屎一看,周围除了他们三个都走光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那么香,我都不忍心叫你,走吧。”
三人从会堂里面出来的时候,一阵热气袭来,周围突然响起来一阵激烈的摇滚乐,一下把萎靡不振的陈暖炸醒了。
陈暖以为自己眼花,看到前方大约两百米处,在38摄氏度的高温下,一个男生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上举着一大把鲜艳包装纸包起来的红玫瑰,地上撒了一圈心形的花瓣,从他止不住的擦汗动作以及全身大汗淋漓的状态来看,他应该等很久了。
几个疑似小弟的男生在音乐最后一个重音落下的时候,跑到他面前,卡住拍,拉出横幅:陈暖,我喜欢你!
直到看到这几个大字,陈暖才把这桩公众告白事件跟自己联系起来,不是她谦虚,老实说,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人喜欢,活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以这么隆重的方式告白。
她木木地问沈月,朝树荫的方向指了指:“这小胖子是谁啊?”
“不认识。”沈月去看沈言,沈言一言不发,面色沉了沉。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沈言这么快就有情敌了。
陈暖走到近处,小胖像看到明星似的激动异常:“陈暖,请跟我交往。”他对着她鞠了一躬,把手上的花伸到前面去。
“你等一下,我们认识吗?”
“我是金融系的陈越,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第一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上台讲了话?”
“感情是没有理由的,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
“不好意思,我真的要问清楚一点。我这个人除了比较擅长考试,长得挺普通的,行为也很屌丝,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收到过情书,你这样让我很费解,比解不开题目还疑惑。”
陈越想了很久,努力憋出来几个形容词:“你自信、聪明,总之就是很特别,我很喜欢。”
“你这样说我就懂了,就是说我没心没肺是吧?”陈暖释然了,“不过,我还是要拒绝你。”
“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他们这边的骚动,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在烈日炎炎的情况下还要继续看,热死也抵不过八卦的心啊。
陈暖转身往回走,朝着沈言他们的方向过来,沈言不自觉地把手紧张地握起来,他这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哇,这是要公开了吗?”
“不是一直传言学神陈暖和晓青会的会长沈言走得很近吗?这是迟早的事吧。”
“唉……可惜沈言还是我男神呢,为什么男神都是别人家的?”
“你就别想了,人家双学霸这种不就叫那个……势均力敌的爱情吗?”
“可是我长得比陈暖好看啊,美女配帅哥才对吧?”
“如果你也有本事,一进校就把沈会长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那你也可以为所欲为。”
“唉……”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陈暖径直走到沈言面前,沈言的心跳达到最高速度,后背一直在出汗。陈暖红通通的脸微微笑起来,他握握已经潮湿的手,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前拉她:沈月说得没错,自己必须要主动一点,要先跟她告白。
刚要碰到对面人胳膊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方向一转,他扑了个空,转头就看到陈暖走到了沈月面前……
What?众人在炎热的夏季统统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月更加惊慌,咽咽口水,“陈……陈暖,我……我不好这口的。”她紧张得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她知道陈暖特别,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特别。
陈暖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右手朝上一摊,舔舔干燥的嘴唇,吐出两个字:“手机。”
沈月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把包里刚刚陈暖寄存在自己这儿的手机递给她。
陈暖把手机接过来,掉头直接往小胖那边走,然后打开手机界面滑了两下,伸手给他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纸片人?大家把刚刚抽进去的冷气又从鼻子呼出来。
小胖看看屏幕上一个高个男人侧身站着,周围还有别人,画面很模糊。
“你这是偷拍的吧?”陈越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嗯。”陈暖很大方地承认了,“等下次我再见到他,拍个清晰的给你看。”
他简直理解不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脑回路,问道:“你跟这个男人熟吗?”
陈暖摇摇头,说:“我就见过他一次。”
小胖惊得嘴巴都要吓掉,张张嘴巴:“我不接受你的拒绝,你这个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喜欢的人,就是一个路人。”
“虽然我们现在不熟,但以后一定会熟的。”陈暖很有信心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等一下。”小胖看她转身要走,上前拉她。
“不要碰她!”沈月着急喊了一声,最后一个音还没有发完,就看到小胖在空中绕了半圈,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砰地砸到地上,“她会打人的。”沈月弱弱地把后面那句话补上。
陈暖知道是自己手快了,颠颠地过去跟他说:“不好意思,不熟悉的人碰我,我会本能反应打人的。”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小胖弱弱地喊,不能怪他质疑,而是一个体重不过百的女人怎么能把他这个一百四十斤重的成年男人一个过肩摔就摔飞了?
“跆拳道比赛奖金丰富,我去练过一阵子,现在是黑带。”陈暖伸出右手在他腰部捏了捏,小胖像一只爬虫似的扭了两下。
“没断,等会你自己爬起来就可以了。”陈暖站起来,从一众诚惶诚恐的人群中走过。
沈言和沈月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暖就走了。沈月拍拍沈言:“你先淡定,我去问问什么情况。”
陈暖没走两步就被沈月拽住了,沈月问道:“什么情况啊,你哪儿来喜欢的人?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他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学校的吗,还是你老家的?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沈月像冲锋枪一样,对她连番轰炸。
陈暖一直走,走出学校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回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上次想追出去跟他要电话号码的,但天太黑跑着跑着人就没了。”
“你这连艳遇都算不上,你了解他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说不定就是一个小混混,还可能是坏人呢。”沈月用她的手机看了照片,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出来对方的穿着打扮不像什么正经人,很非主流。
“你看人不要这么表面,穿着打扮是个人喜好,如果不传统就不是好人,那我还抽烟喝酒呢,我就是混子头。还有,你不要说他的坏话。”
“你这就护上他了?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跟他才见过一次,是不是他长得特别帅?有没有我哥帅?”沈月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要我说实话吗?”陈暖转头看了沈月一眼,“我陈暖活到十八岁,没见过比他更帅的。虽然沈言在咱们学校已经是天人之姿了,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你就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这种外表的东西最肤浅,就算他很帅,但充其量就是一个有好皮囊的混混,没有内涵。”
“谁说他没内涵了,我再补充一句,我活到这么大没见过比他更有爱心更仗义的帅哥了。”
“比如?”
“他能在车水马龙下不顾生命危险救流浪狗,别人被收保护费他还出手相助,这能看出来,他的三观很正。”
“你要是说他英雄救美,我还能理解,他救狗,帮别人解围,这些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就算他是一个好人,那世界上好人多了,我哥也没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啊,他哪儿比得上我哥?”
陈暖看她激动,插嘴道:“这跟你哥有什么关系,你老提沈言干什么?”
“陈暖,你要是能把你的智商稍微分一点给你的情商,早就脱单了!”沈月都快被她气死了,看她伸手把大背包拿出来,又把床上的衣服随意塞了几件进去,问道,“你干吗去啊?”
“我叔叔早上打电话给我,说陈小小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让我回家开解她一下。”
“你们俩不是一向不对付吗?你回去只能雪上加霜吧?”
“我虽然不能让她的心情更好,但全家就我能治住她。”
“你不是又要动手吧?”
“必要的时候我会把她胳膊撅折了,再给她装回去。”陈暖说得毫不客气,“如果我婶婶不阻拦的话。”
在家里,婶婶和陈小小是一头的,叔叔偏心陈暖却是一个妻管严。小时候,陈暖没少受挤对,但是在某一天,陈暖一拳把桌子砸坏了之后,她们两个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哔哔了,自此陈暖的地位蹭蹭而上。
“我要去赶车。”她把包背上,“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沈月坐在床上,转头看陈暖背着大包出门,走廊上响起她嗒嗒的脚步声,胸口里莫名地提起了一口气,闷在胸口。当时她没有意识到这是人对于危险的第六感。
她没想到那个午后,在闷热的出租屋里,会是她和陈暖的最后一次对话。
此时,正坐在返回晴川汽车上的陈暖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决定将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陈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她看看右手上的手表,才六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她总觉得今天的时间好像特别长。
抬头看看天边像是火烧起来的云,露出很诡异的形状,缓缓朝一方移动,底下的房屋被光影切割得四分五裂,她觉得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今天看起来都怪异得有些瘆人,不由得呼吸有些急促,摇摇头,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还没走两步,就发现已经倒闭的小超市二楼顶上飘了一个什么东西,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个人,飘起来的是乱糟糟的头发和校服裙。
她鼓足中气,大叫一声:“陈小小,你干什么呢?”
陈小小低头看下面,一个仰着脑袋脸是赤红色的女人正喘着粗气:“陈暖,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她说说还着急跺脚,“我不想活了,你别管我!”
“我没想管你,你要是心里真有什么不痛快想早点离开这个世界,你换个高点的,十楼我保证你肯定摔死,你本来已经够麻烦了,要是腿摔断了生活不能自理就更麻烦了。”
“你烦死了,我讨厌你!走开!”
陈暖淡定地看看她,两手抄着,问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吗?我急匆匆赶回来晚饭还没吃,你要是跳楼了,等会饭肯定吃不成了,你妈虽然小肚鸡肠,红烧肉做得还是可以的。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了,你再回来跳行不行?”
“啊啊!”她在上面就开始哇哇乱哭,还把书包里的东西往下倒,纷纷扬扬是白花花的试卷,还有书本和乱七八糟的杂物,陈暖在下面抱头鼠窜。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坏,都喜欢欺负我,为什么没有男生喜欢我?考试不及格,老师同学也讨厌我,我不要活了,我死了算了。”她哇哇哭起来。
“你成绩不好、长得难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自尊心了?”
“陈暖!你凭什么说我,你不就是学习好点吗?你长得跟我一样丑!”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是,你长得比我丑!”
“如果你要说丑这事的话,这完全是你爸和我爸的基因不好,你要怪就怪他们。如果说智商的话,应该是你妈那边出的问题,都是他们的结合错误,所以你自己犯不着跳楼。”陈暖看她不动,不打算继续跟她耗下去了,挥挥手,说,“我走了,晒死了。”
“陈暖,你给我站住,不准走。”她原地踩起踢踏步。
陈暖觉得陈小小是小孩子作风,越理她越来劲的那种。
陈小小本来想找一个东西砸她,发现连书包都扔下去了,一转身,估计是人品不太好,踩到了沿边的青苔,整个人滑溜溜地就下去了。
陈暖还没移到第二步,就感觉天上有个巨大阴影自上而下压迫过来,脑袋还没来得及抬,就被猛烈的冲击力砸晕了过去。
陈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了天边的云朵更为剧烈地涌动,火热的颜色像喷薄而出的血液,嘴巴嗫嚅着:“陈小小……”我晚饭还没吃呢,这句话她直接带到梦里去说了。
“呜呜。”陈暖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都是嗡嗡的像是蚊子一样的叫声,连绵不绝,“吵死了。”她想抱怨一句,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眼睛动了动,好像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怎么这么痛?对了,她好像是被陈小小那个二货跳楼砸晕了。
跟全身的疼痛细胞斗争了一会儿,眼睛睁开一条缝,她先看到了一头火红的头发。她的眼珠往下动,看到了婶婶陈玉凤皮肉松弛的脸,眼泪和粉底都夹在了皱纹的缝隙里,像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妖怪。
“醒了醒了!”陈玉凤看到陈暖眼睛睁开,激动地大叫起来。过了一会儿,陈暖又看到了自己的叔叔陈平走过来,老实木讷的脸上皱皱折折地笑:“我就说了没事吧。”
“都是你,要你多关心关心她,真出了事情,我可怎么办?”陈玉凤转头看她,满脸慈爱地在她的脸上摸了又摸。
陈暖看她近距离的脸只觉得瘆人,这陈玉凤怎么对她这么热情了?这种神色动作都可以去演黄金档苦情剧了。
“疯婶,你摸我干什么?”以前陈暖叫她凤婶,后来觉得她更适合谐音字,所以叫她疯婶,每次她故意一喊,都会被拿着锅铲的中年妇女追着满屋子打。
“你胡说什么。”她嗔怪一声,“别跟那个死陈暖学,我是你妈。”
“啊?疯婶,你吃错药了吧,我妈不是早死了吗?”陈暖震惊不已。
“完了完了,她脑子不清楚了,本来就不聪明,现在都变傻子了。”陈玉凤说说又要放声大哭。
“小小,你到底怎么了?”陈平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是赶快去叫医生过来。”
“等一下。”陈暖张张嘴巴,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小啊,你不会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吧?我是爸爸啊。”
陈暖嘴巴抽抽,说道:“叔,你能别跟我开玩笑了吗,今天是愚人节吗?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哪儿有人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开玩笑。”
陈暖看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和墙面,周围还有走来走去的护士医生,说道:“你们这儿弄得有点太真了啊。”
“病人陈暖的家属在吗?”
“在在。”陈平连忙起身,问道:“暖暖怎么样了?”
“她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不过情况有点不太好。”
陈平听了,眼前就要发黑,急忙跟着医生往外面走。陈暖从床上一跃而起,也顾不上身上噼里啪啦的疼痛,直接拔了手臂上的输液针,惹得陈玉凤大呼小叫起来。陈暖一瘸一拐地就往外面跑,走两步头上都疼得发汗,扶着墙壁挪动。
后面有一块透明玻璃,她的身影在前面晃了一晃,缓缓地转过身,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她意识到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她看到玻璃里面因为距离投射着微微扭曲的身体,往前挪了两步,玻璃里的人同时跟她一样张大了嘴巴,一头干枯的乱发,干燥得发白的嘴唇。
“我……变成了陈小小?”她的眼睛和嘴巴张到极致的时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看到陈玉凤坐在旁边给她削水果,这是在梦里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果然是疯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天才的结果最后不是灭亡就是疯吗?她开始忏悔自己比大多数人聪明这件事了,当傻货一样可以很快乐啊。
陈平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问:“小小还没醒吗?”
“医生给她检查过,说是受了惊吓,很快就会醒的。”陈玉凤回。
“暖暖就不好了,医生说很可能……可能……”他越说越说不下去,连着叹了两口气。
陈暖心里忽然一紧张:陈小小不会死了吧?
“可能什么啊,你说话磨磨叽叽的。”
“医生说她脑部受了伤,可能暂时不会醒过来了。”
“什么,那不是成植物人了吗?”陈玉凤跳起来,“我就说这丫头是一个扫把星,年纪轻轻就把父母克死了,我们倒霉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本来以为总算养大了还能有点用,现在直接躺床上了,我陈玉凤这辈子真是造什么孽了,摊上你们这么一家子。”
陈暖眼睛一睁,大喊起来:“叔,你说什么,我成植物人了?”跳楼的没死,被砸的植物人了?还有没有天理!
“你又要去哪儿?”陈玉凤连忙把她按住了。
“我想去看看陈暖。”不让她亲眼看到自己躺在那儿,她总觉得这事不是在做梦,就是自己疯了。
“要不是你跳楼,她怎么会出事,她要是醒不过来,你要照顾她一辈子。”陈平去扶陈暖,“走,跟我去看看你姐姐。”
“小小身体还虚着呢,着什么急啊,又跑不了。”陈玉凤跟在后面拦着。
陈暖看到病床上鼻子里插着管子,直挺挺在床上躺尸的自己,心如死灰,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能看到自己躺着的样子……
“我想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你一个人行吗?”
“没事,我受的伤哪儿有她重?”
陈平以为她是心里内疚,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待一会儿,我一会儿再过来。”
“嗯。”陈暖点点头,看到陈平走了,脸一下子变了,张牙舞爪起来,开门进了房间一把把门摔上。
“陈小小,你个奇葩,你把我害惨了!”陈暖一瘸一拐走到床边,“我大好年华,现在变成植物人了!”她伸手就去掐陈小小的脖子,看到那是自己的脸,又缩回了手,“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身体,掐坏了怎么办?”
陈暖坐回旁边的椅子上:“老娘可是智商200的人物,一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思索了一会儿,“不对,这事还得找医生,必须先把她弄醒才行啊。”
然后医院里过路的哥哥姐姐,就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病患满医院找医生帮另外一个病患,知道对方是姐姐之后,都很深受感动,还有几个很配合地流下了眼泪。
“医生,除了耐心、关爱还有等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陈暖在得到无数同样的回复之后,终于丧失了耐心。
“除了要有坚强的意志力,这种情况还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识是否强烈。”
“那肯定不强啊,医生哥哥,她就是一个负能量爆棚的人,而且压根没有意志力这种东西,你要靠她自己努力,这辈子都不可能醒过来了。”
“你不要着急,除了以上说的办法之外,还可以进行适当的刺激。”
“刺激?直接电击行吗?”陈暖就想弄个快、准、狠的方法。
“那不行。”
“敲头。”
“不行。”
“我让她产生生命威胁,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医生:……
最后,陈暖直接被当成无理取闹的人赶出去了。
“看来医生是没什么用了,做人还是要靠自己。”她从医院工作间里拿了扳手,又把拖把棍一把拧下来,兴冲冲就往病房里跑,才跑到一半,迎面过来两个人。
“我去,沈言和沈月怎么来了?”陈暖飞快躲进旁边的房间里。
一个身影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哥,刚刚是不是……”沈月说完,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抬头看沈言一脸严肃的表情。陈暖的叔叔打电话到学校请假,一得到这个消息,两人一刻都没有停留,坐车直接赶过来了。
沈言拧开房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吸了口气一把打开,里面坐了一个中年男人,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女生,嘀嘀答答测试心率的仪器,连带着他的神经一起跳。
陈平站起来,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陈暖的同学,我叫沈月,这是我哥沈言。”两个人朝陈平点点头。
“是暖暖的同学啊,你们坐下说话吧。”
“陈暖的情况怎么样了?”沈言问。
陈平叹了一口气,一脸憔悴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医生说暖暖要是一直不醒,最终可能会……”他说着都说不下去了。
沈言喉咙哽了一下,沈月看他脸色不好,转头跟陈平说:“叔叔,能让我们单独和陈暖待一会儿吗?”
“哦,好。”陈平站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沈言走了两步,坐在陈暖床边一言不发。
“前两天你还活蹦乱跳跟我们说着话,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沈月一想到陈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鼻子就发酸。
“让我跟她待一会儿吧。”沈言侧着脑袋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月知道他心里难过,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去。在带上门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她从来没看过他这副样子,满身都是悲伤的气息。
沈言把头抬起来,眼眶发红,伸手轻轻握住陈暖的手:“你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呢,你可是一个天才,世界还要你去拯救呢。”他说着,声音沙哑起来,“我想你待在我身边。”
他站起来俯下身子,一个吻轻轻印在陈暖的额头上,继续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沈言喜欢陈暖,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
屋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房门吹开了一条缝隙,陈暖隔着一堵墙,背靠着站在外面。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跟她说很喜欢自己,却是这样的情况。
她转过身看屋子里坐在病床前的沈言,突然觉得感伤,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她永远都变不回陈暖,那么从今以后,她跟沈言、沈月、陈暖的那个世界就再也没任何关系了。
“沈言,再见。”隔着门缝,她轻轻说了一句。
沈言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直觉地抬起了头,迎接他的只是一条窄窄的门缝,外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