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病(2)

看完案卷后,吴轩说道:“将尸体细致的切成500多块,表现出了凶手高度的耐心和细致,他面对尸体有着强悍的心理适应。能冷静的处理尸体,死者的衣物肯定已被烧毁了。”

“没错!”梁峰说道:“我也对凶手进行了分析,他有专业的碎尸技术,心理素质顽强,有一定的反刑侦手段,在选择被害人时有一定的随机性,像是无差别杀人。”

吴轩接着说道:“凶手肯定是男性,案发时三十到四十岁上下,长相帅气,气质稳重,为人谦和,独居,有稳定的经济收入,文化素质较高,有专业的医学知识,作案前精神上受到过某种刺激。”

梁峰点点头,陷入了思考。片刻后,梁峰说道:“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屠夫杀牛大刀阔斧,不会这么细致的处理尸体。面对尸体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医生每天给病人做手术,似乎很合理。

但是如此专业的解刨手法,加上一定的反侦察手段,这个凶手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法医。”

“而且法医有专业的解刨工具。”吴轩补充道。然后他问道:“钱法医家人出事是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了,好像是……1998年的冬天。怎么了?”梁峰突然明白了吴轩的意思,不可思议的说道:“难道你怀疑老钱?不可能是他!”

“刚才我进来后提到这件案子,我注意到钱法医的眉头平坦,但上眼睑上扬,下眼睑呈现紧张状,嘴唇僵硬,并且可以观察到嘴巴和鼻孔微张,这些都表明了他内心的恐惧。

然后他迅速岔开话题,借口离开,出去的时候步伐有点僵硬,说明他在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

梁峰继续反驳:“不可能是老钱,他可是30年的老刑警了,怎么会是杀人犯。”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你,到底谁是杀人犯还得你去调查。

行了,我得走了,上午还有个病人。”说完吴轩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吴轩忽然转头对梁峰说:“对了,去问问钱法医家人出事后他的表现吧,也许能帮上忙。”

吴轩走后,梁峰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一但埋下,就很难改变了。

……

晚上,梁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已经找局里的老同志和钱学荣曾经的同事打听了,他们都夸钱学荣是个坚强又爱岗敬业的人。

老婆孩子出事后,钱学荣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悲伤,处理完丧事就回归了正常的工作,只是从那之后偶尔会听他说头痛。

他自己从不提起这件事,也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

梁峰将这些用微信发给了吴轩,几分钟后吴轩回复:“心理学研究表明,至亲之人离世,不正常的哀伤反应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慢性化的哀伤反应,这类的哀伤时间持续很长,一直延续,哀伤者觉得悲伤遥遥无期,难以走出。

延后的哀伤反应,哀伤者在永别发生时没有表现出正常的哀伤反应,而是将其压抑,克制,以至于事情过后再收到微弱刺激也会产生极大的哀伤反应。

夸大的哀伤反应,在生死离别后,至亲去世,作为巨大心理创伤,会使人会陷入到巨大哀伤中,这是符合正常人类心理规律的,

然而,在丧亲事件后,若哀伤者出现夸大的哀伤反应,譬如毫无理由的情绪低落,或一些小事都足以将其压制到情绪最低点,则是被夸大的哀伤反应,也是不正常的。

伪装的哀伤反应,离别事件后,哀伤者产生某些生活适应的困难,但其却不认为这些困难与哀伤事件有关,譬如以某种生理状况出现,例如头痛、颈椎疼、胃疼等。”

看完这些,梁峰的心里五味杂陈。

种种迹象表明,钱学荣因为无法接受亲人的突然离世,导致心理扭曲,选择用杀人来发泄内心的痛苦,而且钱学荣也完全符合吴轩的心理侧写。

但是他真的就是杀人凶手吗?

就算他真的是凶手,又有什么证据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能查的线索都查过了,还会留下可以定罪的证据吗?

梁峰再次翻开了面前的案卷,无数次的翻阅,梁峰几乎记住了里面的每一个字,但是他不放弃,他相信一定还有线索,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这时案卷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梁峰的注意力,这是死者家里的一张照片。

梁峰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仔细的观察起来。

十分钟之后,梁峰放下了手里的放大镜,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头向后垂,双眼盯着天花板。

他在想,也许这就是最终的线索。

……

戴上手铐,在同事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钱学荣被带走了,很快他就认了罪,交代了案件的全部经过。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缜密的处理尸体,居然会疏忽的留下一个致命的证据。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心一直饱受煎熬,经常会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首,可是最后都没能鼓足勇气迈出那一步。

……

梁峰又拉着吴轩来到了那家大排档,虽然拔出了心里的一根钉子,梁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对吴轩解释道:“李娜收藏了90年代市面上有卖的所有摇滚专辑,唯独少了一张——大门乐队最著名,也是他们的第一张专辑——《The Doors》,

而钱学荣女儿的书柜上却有两张一模一样的。

案发时李娜把它带在了身上,也许是要拿到医院去听,也许是要借给别人。

钱学荣在路上遇到李娜,借口受伤要李娜送自己回家,把李娜骗回家后对其实施了杀害。

可能是脱死者衣服时口袋里的磁带掉到了床下,当时钱学荣并没有发现。

几天后钱学荣打扫卫生时发现了那盘磁带,以为是女儿的,就把它放到了女儿的书柜上。

我们从磁带里化验出了死者的DNA。”

吴轩感慨道:“唯一的证据竟然存放在女儿的书柜上20年,也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

春节假期结束,吴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阅读着手里的《道德经》。

这本书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某些篇章甚至倒背如流,但他依旧乐此不疲,因为他觉得每次阅读都会有新的感受和理解。

手机原始的铃声打断了吴轩的阅读,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梁峰的声音:“老吴,你猜我们队新调来的法医是谁?你绝对猜不到!”

“孙梦?”吴轩脱口而出。

梁峰感到一阵脸疼,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了?”

“你的声音里明显能听出喜悦和兴奋,说明这个人你很熟悉,很欢迎她来,你让我猜是谁,说明这个人我也认识。我们俩都认识,又从事法医工作的,就只有孙梦了。”

“厉害啊!”梁峰由衷的夸了吴轩一句:“晚上在老地方吃饭,给孙大法医接风。曾经的三人组又聚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