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道

这一日,何忍已出庐采买两日,算算日子差不多行程过半了。张之然此刻正在亭中陪翟曾易下棋。翟曾易和张之然下棋倒是爽利许多,没有之前一子捏月余的举动,输了就是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这两人下的第一局棋翟曾易只下了五十余手就投子认输了,到后来说是下棋倒不如说成是请教。反正在翟曾易看来,张之然的棋力比袁飞鹿高到不知哪去了,万一趁着这几天学会几手等他回来赢他个一两局岂不快哉?有这样的想法,翟曾易再下起来毫不拖沓,尽全力偷师。

相反,另一边的张之然下着却没什么大意思,袁飞鹿在的时候还能听听故事,现在自己和这位翟前辈下棋,对方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下出来的却全都是于事无补的臭棋,棋中无趣,棋外也无趣,张之然从没像现在一样如此盼望何忍快点回来。

终于,翟曾易环顾了一下棋盘,再不挣扎,投子认输了。张之然看了看时间,连忙站起身来说了句:“快到午饭时间了,小生先去取了午饭来。”翟曾易还在复盘,听见张之然的话也没抬头,只是挥了挥手。张之然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如释重负,来到厨房的时候,却看到内外二医曲合曲离正站在厨房,并没有直接把饭菜取走。

听到张之然的脚步,曲合转过身来,微笑说:“之然,来,这是你和老翟的午饭,你取了去,顺便把这壶茶也带过去,今天的药膳有些不同,记得吃饭之前一定要先喝杯茶。”

张之然不疑有他,取了便走。等张之然走后,曲合才开口道:“师兄,你看今天这事。。。”“今天这事不知道是针对我三医庐的还是针对这两个来看病之人的,这饭菜里的毒出自西域,未在书中有所记载,若不是你先发现了蹊跷,可能我三医庐中人今天要尽数栽在这毒上。”曲离皱着眉,神色凝重。

“师兄,依我看不如就将计就计看看对方到底是何用意?”

“将计就计倒是无妨,只不过刚才你没告诉那张之然,也不知道他和翟曾易能不能配合我们演好这一出戏。”曲离赞同了曲合的提议,但神色并未放松。

“哈,师兄,师弟自有妙计。”曲离听闻目光从饭菜上挪开,看了一眼曲合并不多说,只是轻嗯了一声,恢复往日表情,取了自己的饭菜离开了。

张之然取了这些饭菜之后,来到亭中将曲合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乖乖的倒茶,先给翟前辈倒上,然后倒了一杯给自己。翟曾易手里捏着茶杯,端详了一下,眼神里颇有玩味之色,不过没有多说,一饮而尽。袖袍一抖,又将棋盘“拍”到地上去了。

张之然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就和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吃饭。只是翟曾易的举动有些反常,他居然给张之然夹了个菜!张之然一抬头,刚想说什么,却见面前的翟曾易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的饭碗。随后翟曾易又给张之然夹了几次菜,亭中二人就在这颇有些奇怪的氛围里吃完了这顿午饭。张之然起身收拾碗筷,然而身形一晃,虚不受力地倒了下去。那边翟曾易看到这一幕,面露惊骇,就要奋起,然而和张之然一样晃了晃倒下,再无声息。

气氛如死一般沉寂了许久,一些身着黑衣的人影突然在周边的竹林里晃动起来,慢慢地围住三医庐,人数有二十余,无人号令一齐上前,整个过程安静的连竹叶落地都清晰可闻。二十几人里分出四人,走到亭中,两人上前检查了一番,回头比了个手势。后面两人接到示意就要后撤,然而就在这后撤的一瞬间暴突上前,四人中一人刺向张之然,其余刺向翟曾易。面对昏倒的两人,这后撤居然只是虚晃一招!这下装晕的翟曾易再也按耐不住,内力骤然喷发,原本刺向翟曾易的三柄剑全都偏离了本来的方向,而翟曾易理都不理,竟直接以肉掌抓向刺到张之然身前的剑,掌剑相交,传来的却是金铁之音,随后那长剑便寸寸断落。解了张之然之危,翟曾易一个大幅度回身,看不清如何出手,周身四人便倒飞而出,落在地上连挣扎的反应都没。

原来之前翟曾易给张之然夹菜,夹的都是豆腐皮,菜没有问题,只是落在张之然的碗里就变成了一个“口”字,一个“止”字,一个“昏”字。张之然本就是心思灵活之辈,看到这三个字就明白了对方让自己别出声装昏,可惜终究是经验不足,被上来检查的黑衣人识破了。

翟曾易只一合就解了四个黑衣人之围,正待发威,不防从竹林中又亮起一道剑光。这剑光刚一亮起转瞬就到了翟曾易的面前,面对如此快的一剑,翟曾易不敢托大,在这一剑刚及身前之时,双掌合十,稳稳夹住这一剑,却不料剑上内力甚是雄厚,翟曾易竟无法止住这一剑之力,身形随之暴退,这一退退到了三医庐之内才将将停住。持剑之人就欲抽剑再上,可翟曾易哪会给他这种机会,借机欺身而上要将对方拉入贴身战中,然而四周的黑衣人早有反应,在这一剑出时便分了三人,两人助持剑者抢攻翟曾易,一人直奔张之然而去。翟曾易心急,却又分不开身,只能大喊道:“之然快跑!”

可惜张之然刚爬起来要往竹林跑去,那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到了。张之然别无选择,只能在这亭中左右腾挪闪避。那黑衣人也不是什么庸手,全力发挥,亭中物什片刻损毁,眼见就要没什么障碍物可帮张之然拖延时间了。

“莫伤人!”三医庐内此时传来一声高喊,两块黑影一块奔向翟曾易,一块奔向袭击张之然的黑衣人后心,来势汹汹。翟曾易听见这声喊叫之后就卖了个破绽,右手的黑衣人见有机可乘正要抢上,翟曾易身后的黑影到了,正中那黑衣人面门,黑衣人应声而倒。另一边的张之然之危也同样化解。翟曾易趁机运足内力,十成轻功发挥奔向亭中,抢了张之然之后就回。此时周围的黑衣人们蓄势待发,追向翟曾易的不仅有两个与他近身相搏的人,还有周围黑衣人从怀里掏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关发出的黑色短箭。另外还有一些短箭奔向庐内发声之处。

翟曾易一手提了张之然,一手迎战,硬吃了策应的黑衣人一剑之后,全力逼退正面迎来的主攻剑客,随后大袖一卷,袭来的短箭尽数不见,这才落回庐内。

这一切说来复杂,实际上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手一合,三医庐现有最强的翟曾易竟已负伤。

翟曾易落回庐内,刚刚出手相助的外医曲离就赶了上来,瞥了一眼翟曾易的伤势,别无表示。对被翟曾易放下的张之然说了句回内医庐找曲合之后,就转身直面庐外的黑衣人们。张之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对二老说了句:“保重。”之后头也不回地跑向内医庐。奔跑中能听见身后的翟曾易呼喊着何方鼠辈,可敢揭下面罩给你翟爷爷看看!之类的话语。

来到内医庐,看到曲合,何同,那位小姐及侍女都在,只是不见了老婆婆和车夫。曲合看了一眼张之然问道:“可有受伤?”张之然摇了摇头回道:“翟前辈和曲前辈正在庐内迎敌,寡不敌众,请两位前辈相助。”

“婆婆和马原已经去了,这庐内剩下的都是不会武功的人,此时前去反而帮不上忙。”回应的却是那位依旧蒙着脸的小姐,这次小姐的语气依旧平和,然而难消张之然心中焦急。“是我的错,原本以为这群人别有目的,谁想到这一出手就是杀招,早知如此就不做什么将计就计的打算了。”曲合叹了一口气说道。

此时庐外金铁交加之音愈发频急,伴随着的还有不绝的破空声和翟曾易及老婆婆的叫骂。曲合不再说,回头看向身后几人说道:“他们几人武功高强,此刻只为了拖延外面人的攻势,你们先随我来,只要我们能够脱身,想来他们脱身不成问题。”这里明显不能久留,曲合当机立断,回身推开内医庐的案几,取来药铲狠狠凿向地上的木板。那木板竟是空心,这一凿便露出一个拉环来。曲合左拧一圈右拧两圈,向上一提,众人身后的木板翻开,露出一道向下的楼梯来。

曲合当先一步走进楼梯,张之然连忙跟上,那侍女拉住就要跟上的小姐,对小姐摇了摇头,小姐回头拍了拍侍女的手,转身走入。侍女见状只能跟上,何同最后,走进楼梯的时候回身在石壁上拨弄了几下,机括声响起,洞口恢复如常。

步入机关以后,曲合并未停住,领着众人一直向下走,经过几个拐角和分叉之后这才停住转身。此时曲合与何同一前一后,围着张之然三人,曲合想了想,对着张之然招了招手,随后说道:“现在暂时安全了,还请阁下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