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小子,先跟我离开这里。”声音是秦威的声音。张之然回头一看,不仅是秦威,还有发型略显散乱的梅枝茹跟在秦威的身后。
“这,前辈,他们是来找楚山剑派的人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为何要躲?”看到张之然一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秦威只觉有些牙疼。“一会再告诉你为什么,赶紧把你的行李带上,床铺整理一下就走。”
张之然心想这副作派岂不是让人家更加怀疑?不过见梅枝茹也是一脸理所当然,张之然也只好照做。收拾一遍之后,那门口的士兵已经走到近前了。注意着外界情况的秦威把握了一下时间,回身对张之然等人招了招手,随后一手一个,提了两人从后窗翻了出去。
被提着的张之然眼前一花,待回神时,已经站到了一处树丛当中,被放下的时候还有点脚软。
“蹲下藏好。”秦威小声地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作声。
这小树丛的小是名副其实,秦威放下两人以后身形一晃就不见了,只留这两人挤在一堆小树丛中。在谷中两人的身体接触并不少,但是像这样紧紧贴着也还是第一次。从梅枝茹的身上传来一股檀木香,梅枝茹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梳洗结束就被秦威带出来了,只是不知这香气从何而来。张之然见四处并无人来搜,有心想要说点什么调节气氛,但一张口却觉喉咙甚干。
“然兄,那楚山剑派可有你的熟人?”先开口的却是梅枝茹,显然这种状况下,就是淡然如她也不得不找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了。
“熟。。。倒谈不上,不过我去三医庐看病就是拜他们所赐。”
“哦?那是有仇了?”
“不不不,只能说是和他们有关,仇倒也谈不上。”
“哦。”
简短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二人又陷入了尴尬却旖旎的气氛当中。张之然想了想觉得连女子都能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自己害羞个什么劲儿啊,刚要说点什么,却看到前方有两个人朝自己两人的方向跑来。
在这两个人的身后是一道“火龙”在追,其实也就是一队人马提着灯笼,趁着夜色如一字长龙一般。跑在前面的两人离小树丛近了以后,张、梅二人终于是听到这两人身后的“火龙”传来“休走了楚桀。”“快追,快通知镇守大人”之类的喊声。
眼看着以楚桀两人的速度,他们身后的火龙是没有任何追得到的可能性了,却不料有一人从张、梅二人头顶的树干一跃而过,竟是不知从何捷径绕行而来的官差。好在刚刚张、梅二人自见到了有人之后就没再说过话,才不致以暴露。
这位身着不知几品官服的官差跃出以后就那么立在楚桀二人前行之路上,拔刀出鞘以待。那边的楚桀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于奔行之中解下剑来,却并不拔出,不想伤人的姿态一目了然。跟在楚桀身后的人并无动作,依旧只是跟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楚桀挟冲劲当先出手,以剑鞘点向对方胸口。那官差不闪不避,迎着楚桀的剑鞘而上,一刀劈向其面门,显然是欺负对手不拔剑这一点。就在刀身与剑鞘即将错开两败俱伤之时,楚桀运劲向左一拨,对方的刀立时被弹开。
然而对方不变招自有不变招的道理,借着刀身被弹开的劲,身子一矮,就这么放楚桀飞了过去。刀势不减,目标却是楚桀身后之人。
楚桀没想到自己运足内力的一拨只将对方的刀拨偏了,可对方的身法未受任何影响,回身已是不急,只能大喊道:“师妹小心!”
跟在楚桀身后的便是小师妹,之前的一场纠纷之中,自己的佩剑根本没来得及带走,眼下手中并无长物,看着迎面的一道刀光,小师妹只能以内力踏地微转身形,以求这一刀不至于伤了要害。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中了,官差膝盖微曲,只等这一刀建功之后转身再攻楚桀。反正本来就不打算直接杀了他的小师妹,留一个伤员拖后腿才更不容易放跑了楚桀。
情势危急,这一切的关键就在小师妹面前这一刀能否命中上了。
刀气已临身,小师妹在最后关头只来得及说一句:“你快走!”
可“走”字还未出口,场中形势又有了变化。官差向前劈出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偏向的方向正好是小师妹用尽全力转去的反方向,这神仙难救的一刀居然空了。
楚桀本就已经转身,决心就算杀了这官差也要救下小师妹。眼见得对方自己不知为何妙棋变昏招,赶紧抓住机会,以剑鞘重重点向对方背心。这一下可是全无留手,那官差遭此重击,直飞而出。
顾不得细想发生了什么,楚桀抓了小师妹的手转头就走,那边的“火龙”赶来分出一些人照顾伤员,其他人依旧追了上去,不过这下可就很难再追上了。
此刻,在某处已被搜过三遍的人家院墙里,秦威放下梅枝茹和张之然,身形一闪,原地不见踪影。没一会,复又出现,看着张之然说道:“好了,这家的主人睡熟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解释解释刚才为什么出手了吗?”
原来,那位官差的刀劈空了并非本事不到家,而是张之然在树丛之中暗使“吸”字决,于关键时刻将那官差的身形带偏了。
眼下秦威一脸严肃地看来,这可是将白天那位公子哥一眼瞪到差点尿裤子的目光,张之然不敢和秦威对视,低头不语。
“好,你小子不说,那老夫先说,你不是问为什么老夫要把你们两个人带出藏起来吗?我就和你说说缘由。独孤戌他们三人都是在朝廷有备案的人物,发生这种事情自然可以不去理会。可你俩呢?若有官差来问,你该说你是什么身份?”
张之然思考着这个问题,却还是不说话。
“就算你能编造一个身份来蒙混过关,可对方抓的人的罪名可是谋逆,你以为在查清你的身份之前,你出得了城?别忘了,我们现在随时有可能被袭击戌府的人追上。就算你逃出去了,对方证实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的画像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各地官府,之后的路上你怎么办?这些时间,你耽搁得起?”
秦威把事情展开来说,张之然自然听得懂,不过眼下困扰张之然的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而是。。。
“其实前辈,在下。。。在下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出手,就眼看那一幕发生了,我就自然而然地这样做了。”
秦威皱眉,显然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
张之然也在思考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出手的理由,想着想着,突然目光一亮,连带着也敢抬起头直视对面的秦威了。
“前辈,在下想通了,在下在戌府曾听庄主跟在下说过,为人学武理当保护弱小之辈。当时那位楚桀并不拔剑,显然是没有伤人之心的,可对方面对楚桀居然还用这样的阴招,所以在下。。。就出手保护了他们。”
最后这半句话声音越来越小,一是因为秦威的目光如炬,瞪得张之然心里有些虚,二是想起刚才秦威给自己解释的眼下处境,自己还在这里谈什么保护弱小,显有大言不惭之嫌。
不过和秦威对视的视线却还依旧,并没有因气势弱了而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是错的。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对视了一会,秦威突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只不过声音却被压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见张之然不解,秦威看着他说道:“不错,看来老夫没选错人,你下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可理直气壮一些。来,和老夫说说你当时使得那手功夫是什么功夫,有什么名堂。”
张之然一时之间还没接受秦威的态度转变,只下意识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功夫,是在下为了爬墙琢磨的一个内力的用法,就是以内力吸住东西方便爬墙。后来练得熟了就能隔空吸东西了。”
“哈哈,你果然和老夫这门功夫有缘,有这么个基础,老夫的本事大可放心传给你了。”说到基础两个字时,秦威的眼光已移向别处,语气加重,也不知这个基础到底指的是张之然救人表现出来的心性还是功夫。
秦威看着这座城的另一边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悠悠说道:“楚山剑派立派百年,门人多有行侠仗义的佳话传出,这次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了。”
见秦威似乎心情转好,也不提之前的话题了,张之然在一旁问道:“前辈,其实在下早年和楚桀有过一面之缘,知他是个磊落之人。这楚山剑派能教出这样的大弟子,在下觉得。。。”
“哼,朝廷和江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那些朝堂之上的人会看不出来?这件事,不好说。但是罪名已定,楚山剑派想翻身,难!”
梅枝茹看着他们一老一少望着另一半灯火通明的城池,心里想着某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望着月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