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局(终)

本来以这两位还是车夫相貌的刺客的轻功而言,若是此时放手,大可脱身离去。然而这两个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紧握手中短刃,说什么也不肯撒手退去。

这正好合了独孤戌的意,两手内力一绞,霸道绝伦的劲气瞬间绞碎了两个刺客的袖子,露出了苍白的手臂,之后手臂上的肌肉线路也随之扭曲。两位刺客为使手臂不伤,在这一瞬终于还是选择了弃刀而走,可惜已经晚了,在他们放手的时候,独孤戌似早有所料,两臂一展,左右开弓,重重击向两人的丹田之处。等那位唐佛抢上前来的时候,只接到了那名刺向独孤戌的刺客吐血倒飞的身体。

独孤戌没去理会抢回一名刺客的唐佛,反而把玩起手里的这对短匕。

“阴阳刺?好名字,就是这武器打造的太小气了。”说话间,独孤戌将右手的短匕朝那位被他击落昏倒在张之然等人中间的刺客身上一掷,那刺客身子被短匕刺中的瞬间一挺,之后再无声息。

场中局势变化令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本张、梅二人虽也对独孤戌有信心,但也没想到面对对面明显是高手的三人,独孤戌以一敌三,对面瞬间一死一伤。

而更加吃惊的则是唐佛,原本按照幕后那位的指示,这两名刺客携有破气之效的阴阳刺专门对付秦威。而自己则是被派来针对这位独孤戌的。原本幕后那位的意思是自己只要能拖住独孤戌,等这场局最终那位来一锤定音即可。但因为早上庙中偶遇的那名剑客的三言两语,差点让众人想到车夫的身份有问题,不得已提前计划。可即使如此,唐佛见秦威重伤,只剩独孤戌一人,还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没想到自己和独孤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眼见得场中形势大逆转,唐佛已心生退意,不过独孤戌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全身气机早已锁定,现在正是进退维谷两难之境。就在这时,庙外响起一道苍老却中气沛然的声音:“唐佛,你退下吧。”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场中有所变化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唐佛,本来露怯的神色瞬间平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另一个则是秦威,这道声音传来之后,张之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细看时却是秦威本人,正缓慢却坚定地将张之然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张之然不等反抗,就看到秦威面色先是一阵潮红,随后恢复正常,慢慢地站了起来。

唐佛站在门口,换了一个姿态,侧身躬着,似在等着什么大人物的出现。秦威目不斜视,盯着还是什么都没有的门口说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秦威,独孤戌。老夫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把你们二人也牵扯进来。”走进门口的是一位身着官袍的老人,他就那样一步步走了进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身法也没什么压人的气势,然而当这位老人走进来的时候,那唐佛的身子弯的更低了,低到连脸都看不见。

“独孤戌,你也曾是朝中之人,见到老夫为何不行礼?”这老人进来之后目光先定在秦威身上,之后便转头对着独孤戌说道。

“丞相。”刚刚才在庙中大显神威的独孤戌此时却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对老人行了个礼。

到目前为止,庙中发生的事远超张之然的意料之外,先是一直对一路上黑衣人势力的各种手段不屑一顾的秦威态度一变,显得十分重视这位后来的老人。后是独孤戌口中的称呼,“丞相”。武朝当今丞相只有一人,诡相司马博,天下人对其评价褒贬不一,也是又爱又恨。司马博,能臣,相信武朝上上下下都不会有人对这两个字有任何异议,但是说到其手段,那就大有争议了。一国之相,应是一朝之臣的榜样,做事总该有些大将风度才是。然而司马博没有,不仅没有,很多卑鄙手段司马博使得是得心应手,而且还很少遮掩。若不是他始终一心为国,恐怕弹劾这位诡相的声音早就遍布朝野了。

就是这样一位权臣,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属于江湖纷争范畴的此刻。

“司马博,”能当面直呼其名的人在场的也就只有秦威了“当年之事早有定论,为何你还是死抓不放。”

“有些事不真真切切地看个透彻,又何来定论一说?秦威你这些年还是没有想明白吗?”司马博受了独孤戌一拜之后再不看他,两眼紧盯秦威说着。

“哦?你称眼下情形为看?哈哈哈,司马博你这看一眼就要这样劳师动众的,这丞相一职要看的人和事那么多,你这几年当得可不容易吧。”

秦威的笑声回荡在破庙之中,司马博不答,似是不愿和他做口舌之争。秦威笑了几声也停了下来,就这样站着和司马博对视。两位曾鼎立在各自的江湖上的老者互相看着,都不说话,死一般寂静笼罩在众人头上。

“唉,”最终还是司马博先叹息了一声,右手缓缓地抬起一招,这一动竟是牵动了场中所有气机。独孤戌刚想有所动作,身后却传来巨物震动的嗡嗡声,不及回头,那破庙祠堂上摆着的半斜的残破佛像带着破风声向众人砸来。只是没等佛像砸中,秦威随手一挥,这佛像灵巧地转了个弯,避开众人,借之前司马博招手之力呼啸地奔向司马博。

司马博右手一翻,佛像登时止住,就这样悬空立在秦威和司马博之间,仿若静止。这座恐怕至少需要几个壮汉才能抬得动的佛像,在司马博和秦威的交手当中就像一个玩具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眼下秦威与司马博以内力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佛像在二者之间一动不动,凌空坐好宛如显灵一般。

此时能打破僵局的一是独孤戌二是唐佛,可唐佛自从司马博进来后就一直弓腰站在门口,不曾移动分毫。独孤戌此时也像被定住了一般,眼睛死死盯着司马博的身后,就好像那里有个人一样。

“咔嚓。”谁都没想到的是,明明是内力持久的比拼,先撑不住的居然是那座佛像,一道细纹从佛像的头顶裂开,转眼间就蔓延到胸口的位置上了。眼看这场交锋就要再起变化,秦威和司马博都是神色一动,竟是不约而同地收了手。

“咚。”地一声,大佛坠地。同时庙外又响起一道声音:“传陛下口谕!”

这道声音张之然听来竟是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想,声音的主人已经随着一道风,来到了破庙中央。张之然定睛一看,竟是曾自称尹捕头的孙闲生到了。

“传陛下口谕,西南粮灾严重,命丞相大人不日回京,主理此事,统领三部省大臣商议解决之法。”

司马博看了一眼宣读口谕的孙闲生一眼,沉声道:“臣接旨。”

“传陛下第二道口谕,如今多事之秋,朝中正是用人之时,现令独孤戌重返朝堂,官居三品御前统领,不日进京述职。”

第二道口谕的宣读明显出乎独孤戌意料之外,但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当下跪下接旨。

读完了口谕,孙闲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独孤戌,随后转向司马博说道:“丞相大人请起,不知丞相大人何时启程?陛下专门派了小人前来,恐怕这件事要紧的很,希望丞相大人不要为了私事耽误了行程。”

司马博听着孙闲生的话,就这么看了他一会,直到把孙闲生看得有些发毛了才说道:“老臣这就回京。”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孙闲生说着,又转向独孤戌说道:“陛下的口谕中虽然说过让你不日进京,但是陛下还曾嘱咐我,他得知了你三弟四弟受伤的消息,让你切莫因赶路误了你三弟四弟的伤情。所以独孤戌你酌情判断进京日程,莫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独孤戌自接旨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沉默,这沉默形容的不是他不再说话的态度,而是他整个人身周的氛围。眼下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司马博就这样站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连句话都没说。门口的唐佛只在听陛下口谕的时候跪下,此时低着头站起,跟在司马博的身后离开。

至此,整件事似乎告一段落,谁得利谁失利众人皆未可知。场中众人皆是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秦威在目送司马博走远之后,突然倒下,被及时发现的孙闲生扶住。

庙中传来张、梅二人的惊呼,明日行程恐怕是要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