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刘恒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所以对于帮助他成功上位的四位老臣,陈平、周勃、灌婴以及张苍都异常感激,所以重赏了几位老臣,也重用他们。同时刘恒深知这四位代表的还有他们身后旧势力,所以只要把这四位的情绪摆平了,旧势力也就摆平了。
周勃做为帮助汉文帝刘恒上台的最积极代表,所以刘恒给周勃的报酬也十分的丰厚,但这反而使周勃有些飘飘然了。
在高祖刘邦在世时,周勃性格张扬做事也很强硬,但刘邦用人的能力极强,所以可以压制周勃;但汉文帝刘恒就不一样了,刘恒作为后生晚辈,对老臣既敬重又畏惧,所以周勃张扬的风格就给刘恒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周勃现在身为汉朝右丞相,文武百官之首,平时的工作就是与汉文帝打交道,他自认为自己于刘恒有大恩,盲目的以元老自居,不把年轻的汉文帝放在眼里,加上他的性格心思都不如陈平,所以就无法看透汉文帝其实是一个内心极其强硬的主子。
在朝会上时,周勃的言行举止越发放肆,汉文帝依旧对他相当敬重,但汉文帝其实已经在一个爆发的边缘了。
……
袁盎本是楚地之人,在吕后时期,袁盎做了吕禄的家臣,但其见吕禄快要倒台了,于是转投了大哥袁哙门下,袁哙同时保举了袁盎为中郎,也就是皇帝的近臣。袁盎本人性格刚直,有才干,所以一度被汉文帝所赏识。
一日早朝之后,汉文帝刘恒目送周勃下朝,但其目光迷离,若有所思。在其一旁的袁盎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刘恒前往后殿之后,袁盎开始询问了。
“陛下,您认为右丞相是一个怎样的人。”
刘恒听见后注视着袁盎,但袁盎的视线也毫不后退,刘恒这才开口说道:“朕认为他是匡扶社稷之臣。”
袁盎听见后却说:“陛下,微臣认为右丞相只是功臣,却不能称为社稷之臣。社稷之臣应当是与陛下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当初在吕后掌权之时,诸吕胡作非为,擅自为王,刘氏的局势危急万分。而当时身为太尉的周勃掌握着兵权却不能反正。而等到吕后去世,群臣共同讨伐诸吕时,周勃掌握兵权,顺势而为而已。因而只能称作功臣,不能称作社稷之臣。周勃见陛下你年轻,所有有骄横欺主之意,陛下又谦虚退让,这会让其更加骄横的啊。”
刘恒听到袁盎的说法后,思索了一会便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
经过了若干天的沉寂后,汉文帝终于找到了打击周勃的理由。
一日朝会之上。
汉文帝看着手里地方呈上来卷宗,问向周勃:“国家一年审理多少件案子啊?”
周勃对于这个问题很诧异,但是经过他思索后发现并不知道,于是回答:“微臣对于此事不清楚。”
汉文帝又问道:“国家一年的收入多少钱粮,支出多少钱粮啊?”
周勃开始慌了,一边摇头一边擦汗,汗水多的把背脊衣服都弄湿了。
汉文帝见周勃答不上来,心中升起了满足感,说道:“丞相应当做丞相该做的事,不应该做丞相所不该做的事。”
汉文帝转而去问陈平同样的问题。
陈平则回答道:“这些事都有相应的官员分别掌管,一年审理多少案件,陛下可以询问廷尉,一年钱粮的收入与支出,陛下可以询问治粟内史。”
汉文帝笑着说道:“既然各项事务都有其负责的官员,那要两位丞相有何用?”
陈平从汉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当即回答道:“丞相的职责抓大局,让负责各项事务的官员把事做好,让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汉文帝先是对陈平的回答感到诧异,随即笑道:“左丞相的回答言之有理啊!”
汉文帝如是说陈平,就是一种变向的贬低周勃。
周勃听见后感到十分尴尬。
……
朝会结束后,周勃快步追上前面的陈平,看着周围的文武百官,小声的说道:“老兄为啥不暗地的教教我呢?那样的话,就不至于我在皇帝面前出丑了啊!”
陈平则笑着说道:“老周啊,我们当丞相的就是要对陛下的各种问题应对自如,这还用教吗?而且如果问题不一样,那该从何教起?”
陈平的回答另周勃低头无语,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才能远不如陈平,于是也对自己未来产生了怀疑。
周勃回府后将今日之事告诉了自己的家臣,而家臣给出的答案是现在的周勃功高盖主,所以该退位了,不然等汉文帝将屠刀举起就完了。
周勃也明白了,于是只好向汉文帝提出了病休,而汉文帝则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同时汉文帝为了表示对周勃的尊重,废除了内阁设置左右丞相的体制,从此只设置一个丞相。
陈平再一次的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
……
陈买同时也知道了陈平再次得权的消息,但陈买心中有些不安,根据汉文帝对于周勃的态度,显然是功高盖主的老臣心生不满,陈平同样是功高盖主。
在家中,陈买问向陈平:“父亲大人,您这次再次掌权,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陈平仅仅只是看了陈买一下,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要紧,因为我和陛下是同一类人,与老周不是一类人,老周性子直爽,所以有时会触碰到陛下的逆鳞,而我不会,陛下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为他做事呢!”
“那这样,岂不是高枕无忧了!”陈买笑道。
“不是那样也差不多了!”
在一旁的小陈安也知道,确实陈平后面是一直担任了丞相,但他的时间缺是不多了,想到这里,小陈安有些泪眼婆娑了,不过陈平和陈买都没有看到。
……
陈平躺在病榻之上,双眼无神,一会又闭上了;神智有些不大清了,口中时常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陈买坐在床榻旁边,陈买的妻子窦氏同样也跪坐在一旁,不时还会传出抽泣声,陈买的大儿子陈恢和小陈安同时也在地上跪坐着,小陈安已经四岁了,仆人们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没有言语。
陈买已经中年了,但这时像个小孩一样握着陈平的手说着:“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不要急,太医已经在路上了,您、您再等等就到了!”声音有些颤抖。
陈平则如迟暮老人一般,小声的说道:“来、来不及了。”
“父亲大人没事的,放心,没事的。”陈买的声音更加颤抖,隐隐有了抽泣声。
“恢儿,小安呢?”陈平突然询问道。
“阿翁,我们在这呢!”陈恢回答道,声音如同陈买一般,起身走到床榻前。
小陈安同样走到病榻前,但却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在外人看来,陈安这就是没有孝心的体现,但二世为人的他很清楚,这种时候,陈平是不希望看见他们哭的。
陈平强行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旁边的陈恢和小陈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平缓缓开口道:“恢儿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能力我最为清楚,与买儿差不多。”
陈平说到这突然又停顿了,陈买听到这颤着声说道:“父亲大人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能力不行,所以这些年您也一直没有利用职权让我上位,我知道您是怕我惹出乱子,买儿愧对您啊!”
陈平像是没有听见陈买的话似的,继续开口说道:“小安啊,阿翁、阿翁对不起你啊,阿翁没法看着你长大了,阿翁一直都知道你与买儿不同,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啊,从你当年生下来,除了第一声啼哭,你便再没有哭过。这几年,你和别家的小孩儿不同,你从来不主动要求别人抱,也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爱动,你一直都只喜欢看书,咳、咳。”
陈平说到一半开始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不顾陈买的反对继续说道:“阿翁前几日就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所以为你特地找了两位老师,文为关内侯申屠嘉,武为周勃的儿子周亚夫,申屠嘉为人廉洁正直,是不可多得的良师,但阿翁也希望你能多些圆滑,而周勃的儿子周亚夫我之前也考察过他,将来也是将帅之才。所以,所以阿翁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跟着两位学习,在朝中能多看多学,将来能成为我大汉的能臣,为大汉江山、为百姓谋福祉,同时也保全我们老陈家!来,告诉阿翁,你记住了吗!”
突然陈平声音骤大,双眼重获神光。陈安看着陈平这位迟暮老人眼中最后的光彩,抓着他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阿翁,小安记住了!”
终于,陈平在得到陈安肯定的回答后,双眼慢慢闭上,双手从陈安和陈恢的手中自然划落,再没有醒来。
“父亲大人(阿翁)!”陈买及妻子窦氏,还有陈恢叫着!
“大人!”房中仆人也一起跪下叫喊着。
陈安的双眼之中再也包裹不住的泪水倾盆而下。看着这个老人,老人的脸上露着欣慰!
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周勃、张苍等人见到门外及里面的跪着的仆人,知道自己来晚了。
“老陈啊!你怎么先我们一步了,你看张苍这个老不死的都没事,你怎么就先走了!”周勃跑到床榻前激动的哭喊道。
张苍这名慈善的老者则是看着跪在旁边,眼中留着泪水,但是却没有哭出声的陈安,心中默念道:“老陈你就放心去吧,你的乖孙,以后一样是我的孙子!”
夜晚的星空中,所有仰望天空的人都看见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
公元前一七八年,孝文帝二年,丞相陈平病逝,谥献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