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命

我一路乐颠乐颠地拉着小白葱白细腻的小手,欢喜雀跃地将将走至家门前时,正见涂拾一脸颓丧地坐在院子里,心道:坏了。

四下瞧去,果然未见小咕噜的身影。

“四,四叔?”

涂拾闻言抬头,阴森着脸:“还知道回?”

我此时心下担心咕噜,并无心听他的数落:“咕噜呢?”

“你四叔我在这小板凳上等了你一天,这还不及那小娃娃在你心中的地位?”

涂拾阴森着脸,看起来既颓丧又恍惚,与他往日英气逼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使我不得不重视起来,遂十分知冷热地问候他:“四叔,你怎么了?”

“从前只觉得你还是个小娃娃,没放在心上。”哀怨自卑地叹了口气,涂拾依旧态度不佳:“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天意果真难违啊!”

“......”

我将疑惑的目光投给小白,又被小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四叔,你究竟是怎么了?”

“哎~”又是一阵促膝长叹。

这一声,叹得我不知所措,叹得小白惶惶不解,叹得树上的叶子震了三震,哗啦哗啦往下掉。

“入夏了。”

不知为何在涂拾身上,我竟瞧出了些许诗情画意的悲凉意境来。

“回去便同你二叔见个面吧?”

我讶然:“二叔也来了?”说着便要往屋子里面奔时,耳边传来涂拾不急不缓大喘气地补充:“用那镜子。”

那面镜子,想了想,从出了镇子后,我曾经无数次研究过它,也曾数次认为自己被毕歌给诓了。可如今涂拾这样说,叫我来了兴致。

镜子是毕歌的,想来上面定是布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怪异术法,我不会,可不见的涂拾也不会。

“你是做什么来的?”涂拾用一脸某种苦大仇深的表情,眼睛盯在我和小白正牵着的那两只手上,问小白,未等小白回答,便又抬了抬手自顾自说道:“你且哪来的回哪去吧,以后有需要会叫你的。”

小白呼吸一滞,想来是闷出了些许内伤,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之时,脸上的神色可怜巴拉。

那边镜子虽然不能用,但也被我保护的极好,小心翼翼的打开外面包裹着的一层布来,并露出了里面古铜色的镜身,这是一个没什么奇特的小圆镜,只下面把手上雕刻着的图腾颇有些奇特。

那也是我观赏了许久的,但也观赏不出些什么,只得自我安慰,不管那上面是什么,都同我没有关系罢了。

涂拾将那镜子缓缓拿在手中,口中不知念到了些什么,镜面隐隐发起光来。不久,毕歌那张大脸出现在镜子中间。

“咦?小幺?今日怎么有空来看一看你三叔啊?”

我瞧着他那张脸,觉得颇有些欠揍:“我日日都有空,不过是你这镜子渴睡得忙了些。”

“欸?竟是这般吗?”毕歌拄着脸的手,抽出一根食指来,抠了抠鬓角的须发:“我不记得噢制它时曾给它添了灵智啊!”

涂拾白了他一眼:“呆子,叫二哥。”

“嗯!好!”那呆子果真站起来跑走了。将镜子连同我们留在了这里。

果然,夫子说的很对,在某一方面十分精通的人,必然会在某一方面是个白痴,毕歌便是如此。脑子聪明是一码事儿,可反应慢又是另一码事儿了,亏他每日自己给自己发明了那么些别具一格的术法,如今竟连唤个人还要自己腿儿着去。腿儿着去便算了,还把镜子留在了这里。

我们家的宅子忒大,毕歌住的地方同二叔住的地方又相隔甚远,他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镜子这头我们焦躁的心境已经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突然镜子中的景致一阵恍惚,二叔的脸跃然镜中,我们竟是猜中了这开头却忽略了诸多其他因素,毕歌的脑子转的慢了些,二叔的脑子却是灵光的紧。

毕歌自己发明的隔空取物之术自己不晓得用,可是二叔这厮却是将这咒法记得牢固,当下我与涂拾皆觉得这张脸颇有些感人。

与二叔的脸一起出现的,还有二婶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小幺,竟真是你么?”美人眸中波澜十分。

“二婶婶!”我惊喜呼唤。

“怎么这么久都未曾与家中通信?害你二叔担心的紧。”二婶怨念地看着我。

说到这,我不禁又要感慨一下毕歌那十分感人肺腑的脑子了:“还不是毕歌,给我镜子却没告诉我咒语,可怜的你家小幺,每天只能对着镜子睹物思人。”

“啊,二哥,别别。”话音未落,镜子那边边传来毕歌那极其悲惨壮烈的叫喊。

心中甚是舒坦,我好心情地长舒一口气,眼角余光却好巧不巧地撇到涂拾阴森的脸。意趣顿消。

“二哥。”涂拾冲着镜子那头唤了一声,片刻,二叔的脸出现在镜中。

“小四,怎么了。”待看清涂拾表情时,亦是皱起了眉头:“那人,果真出现了么?”

“怕是瞒不得了。”

此话一出,镜中本还十分热闹的声音,也随之寂静下来。片刻,二叔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刚才那一刻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般:“是福是祸,姑且一试罢!”

在叔叔们面前,我自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是在神色这样的他们面前,饶是我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造次的。他们说着,我便听着,听不懂的,便也听着。

“小幺。”我知道,终于在我粉墨登场的时候了,便急吼吼地探头到镜子前,等着二叔的指引与发落。

不料,却听他道:“有个事,须得同你说一下。”

这说的,便是关于我失去记忆的那码子事儿。

这事,还需得从三年前的三年前开始说起。

我亦是头回知道,我一睡不醒的那三年前头竟是还有一个三年的。

那时我将将出落成少女模样,心思玲珑透彻,又生得如花似玉的美貌,几个叔叔将我金贵的很,也得意得很,逢人便介绍我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抚养长大的水灵姑娘。

但世事便是如此,越在意的越是容易捅了篓子。

姑娘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姑娘出落的水灵,这嫁的夫家是该打着灯笼好好挑一挑的。

于是便有了那比武招亲的一干事由。

只是这事情的结尾并不像我记忆中的那般,而是另有一番隐情的。

那日,我的三位叔叔将前来应试者的小伙子们都打得不成人形了之后,并不是人人都心大地选择原谅,也有不愿意的,可就那么一位小伙子,不知是喜欢我的紧了,还是被叔叔们打后觉得拂了面子,暗暗怀恨在心,欲伺机报复。

毕竟做错了事,也不能不准人报复,叔叔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他来着。

可这少年,何等聪明,早早地他便想到,若要报复我的叔叔们,最好的手段应当是从我这里下手。

于是,在某个寂静无人的夜里,趁没人注意,小伙子潜进我的院子,手上捻了个隔空传物的诀,准备将我变走些日子,令我几个小叔叔急上一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这一变不仅是将我变走了,还将我这往后的命运都翻了一翻。

恰巧,这夜月圆,我被变到了镇子外面。

叔叔们找我不见,急得发慌,叫来所有人来问,一个个问去,直到问到那害我的少年时,在少年唯唯诺诺,支支吾吾的言语中,才知我是被算计到镇子外面去了。

我自小锦衣玉食,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吃不得凉,喝不得热,手不能挑,肩不能扛,且对镇子外面的事全不知晓。

想出镇子,只能等月圆,不料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便就是涂拾将我带回的。

那时的我郁郁寡欢。叔叔们见不得我这般,商量了许久,得了这么个法子——将我的这段记忆给抹掉。为了保证效果,用的正是那失传已久的古老方子。

失去了记忆的我变回了以前的我,为了养身子,叔叔们便给我使了个昏睡诀,使我睡了三年。

古老的方子虽好,可也不知是不是年数久了缺少修缮,我醒来之后便多了头痛这样一个后遗症。

故事极为冗长,但我却听的用心。当下心中许多不解之处也串的通顺了。

此时此刻,四周依旧是寂静无声,显然几人都在等着我的反应,然而,我的反应都做在了心里,嘴上实在没什么要说的。顿了顿,我抬眼看向二婶婶,说到:“二婶,什么时候给二叔添个小宝宝呀?”

“......”

这事算是过了,但涂拾的那一笔还要好好算算的。

涂拾想了想,道:不过是那日我寻到你后你正在睡觉,我却以为你是被旁边那两个小子欺负了,狠狠揍了他们一顿罢了。

“哪两个小子?”

“小黑和孟塔。”又道:“不曾想欺负你的竟是栖风那崽子。”

“......”

失忆害人啊,失忆害人啊。我又开始郁郁寡欢起来。

一个红霞映满天空的黄昏,在孟塔那将倒未倒的小茅屋前,我置了一大桌席面,请的是孟塔两口子、布偶、小黑、涂拾、小白,厨子请的是栖风那十一个师弟,也是我那十一个师兄。

我长长短短地说了几句,大致将前因后果拿出来讲了讲,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菜将将上桌,远处夕阳的余光里,走来一个红衣姑娘。

“师兄,我可找到你了,这几天你去哪了?”小红姑娘一脸关切,也没了往日里的聒噪。

我正心下纳闷之时,小红姑娘伸手将小白揽了去:“你们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布偶蹭的一下站起来。

“请问小红姑娘是来蹭饭的么?”遇到这种事情,我一般都是比较淡定的。

“你们,在吃饭?”经我提醒后,向桌上的美味佳肴看了一眼。

“不然你以为呢?”我挑了挑眉:“不蹭饭的话,清让我们家风风回来吃饭。”在座的人个个面上都衍了笑意,只小红姑娘还不明所以:“你家,风风?”

“是啊,毕竟小白以后是要给我们暮暮做夫君的。”布偶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或许是太久没见,或者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看得出,小红姑娘不是很能够理解。

栖风甩甩袖子,复就坐,不欲理会她。不料这小红姑娘着实是个不好答复的,依旧不依不饶:“栖风师兄,你堂堂太白山无极仙尊大弟子,她不过是个江湖算士,怎么配得上你?”

孟塔笑了笑:“你配得上?”

“我堂堂一国公主,自是配得上。”小红扬起高傲的脖颈,一脸的雄赳赳气昂昂。

“公主尚有几十个之多,你有什么特长?”小黑鸟一旁暗戳戳地来了句:“在皇家,公主自是不比皇子金贵,皇子中当属太子最厉害,刚巧,我们家暮暮前几天随手就拒绝了一个太子,你说她配不配的上?”

我暗自咋舌,这一桌子上坐的哪个是好惹的?方才时就该走的,如今连一只鸟都不大能斗得过,却还要在这里贻笑大方,如果他不是有意于栖风的话,我还要敬她几分胆量。

往日里敬她是小白的师妹,屡屡对我出言不逊,我也不愿意多去计较,可如今,当着这一大桌子人面,也不知收敛收敛。

再者,我想起了小白他们门派的弟子等级划分,外人面前的美其名曰弟子,实则就是个挂名,这挂名不过也就是给皇家颜面上贴金罢了,具体有多少本事想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现在,我也是那太白山的弟子,年龄虽是最小的,却也不知是比她大出了多少,若是在山上,挂名弟子见了亲传弟子是要行礼的,绕道走的亦比比皆是。

小红被魔音怼了两句,有些眼眶红红的:“我不管,栖风师兄就是我......”话未说完,涂拾抬抬手,袖间一股清风吹来,方才小红的站立之处只剩下清风一片:“桌上佳肴甚香,我们还要等些什么呢?”

我清楚地看见,小黑钦佩地冲他竖了根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