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座上宾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凤府周边也亮堂了起来,参加宴席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口的小厮从最开始的一个增加到了四个。

无极天尊作为小白的启蒙师父,在身份上,是观礼和吃席都使得的,再讲究些礼数的话,受小白拜上一拜也是要得的。但是我们家四叔携一家众口的到来却使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回忆了一下小厮在四叔进来时报的名号:南夜四府涂拾神君。

南夜四府,是个什么府?涂拾就是涂拾,蓦地在名号前加了这么一个前缀,竟让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师父同我四叔自是相识的,熟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自是手捧着手,好生装腔作势地客气了一番。

我心中除了莫名其妙之外,嫉妒和懊悔之意也洋洋洒洒了些。

尾随着他们,好一会儿,直到看着他们携手走进从前我连靠近都不大容易的院子。心下顿时万念俱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正捶胸顿足之际,肩颈处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又是龙嗒。

龙嗒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悄声冲我说道:“又来看你那小意中人啊?”

我不曾理会他,继续向院内瞧去。我对他的脸色一向不大好,总觉得未来他会从我身边抢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很不好,所以那东西不管是什么,若是注定要被他抢走,对他好或不好都无所谓了。

对此,我很伤心。以至于一见到他就伤心。

小白是要看管的严实一点的,我自己的东西也是要看管的严实一点的。

想到这里,我扭头望着他:“你还不进去,在这干嘛?”

“仪式还没开始呢,等开始了,他们自会叫我进去。”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我对他略有鄙视。

“南夜二府江源神君携夫人到!南夜三府毕歌神君到!”廊口传来一名小厮的声音。

我本是不在意的,毕竟也没人在意我,可是听到二叔和三叔的名字时,我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真是他们吗?

一个激动,差点没哭出来!

当然,最终也只是鼻头酸了酸。

意识中出现了三叔曾经教给我的隐身术法诀,果然人的潜能都是被激发出来的,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我搓了搓手,捻了个诀,将身形隐了。

将将躲严实,大管家便带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了,人群中只三人衣着华贵,后面那些零散的都是小厮侍女等。

一旁正站在我面前的龙嗒,也定定地瞅着他们。

带大管家走的近了,便看见了龙嗒,紧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揖了揖手拜拜道:“少神君,您在此处做甚?”

“我。”龙嗒手指了指身后我方才站立的位置发现我不在后扭过头来,十分到位地改口道:“额,散散步。”

我又不是傻,我这隐身术还是三叔教与我的,难道我还会等在那里让他揭穿我吗?

很明显,大管家道行不高,十分容易地被龙嗒给糊弄了过去:“那少神君若是闲来无事的话,不妨跟着我等去看看我家少主?”

我眼睛一亮,待一行人踏进院内后,变佯装成身后随侍的小侍女,偷偷的也跟着溜了进去。

见了二叔二婶和三叔,又进了小白的院子,我心中十分欢畅,走路的步伐也有些一步三跳。

可就在此时,前面的三叔歪着头错在二叔耳朵边上说了句话。这话旁人听不见就算了,我们自家人之间耳清目明,他的话断断续续地也都进了我的耳朵里。

“二哥,不知你有没有察觉,我总闻着这院子里略微有些小夭的气息?”

二叔摆了摆手,将嘴巴凑近毕歌的耳旁:“将你那狗鼻子收起来罢,你忘了小四曾说,栖风这小子,确与咱们家小夭有些什么吗?”

如若平常,二叔这样说的话,三叔便也不会反驳了,可今日却不同,明显语气有些激动:“可是二哥……”

嘴巴是被二叔使了术法定住了。

我瞧着毕歌那正欲往我这方向瞅的姿态,心下一惊,连忙往队伍中间缩了缩。

与此同时,一直在毕歌身后行走的龙嗒,悄悄地回眸望了我一眼,也不知有没有被他发现什么。

再往前走就是主殿了,小白此时就正在里头修养。主殿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此时正扮作侍女模样的我自然就进不去了。

我知晓,此时冲出去与他们相认是最好不过的法子,可是考虑到自己的面子,我又往队伍中间缩了缩。

再者,我这几个叔叔最是护短,有他们帮我盯着,小白他跑也跑不大远的。

于是我又害愁了,我这般委曲求全千辛万苦是为了什么?为的是感受感受给人家做侍女是什么滋味吗?

眼看,一行人在队伍中间分了叉,我咬一咬牙,捻了一个诀变身成老管家袖口上的一朵银白绣花,跟着进了去。

还未等我好生敬畏一下自己的灵光乍现来。彼时正巧冲破术法的毕歌,又抓住老管家的袖兜子闻。

我吓得个皮肉直跳,三叔却欣喜若狂:“二哥,你瞧!大管家袖口处这朵绣花它会动!”

二叔直接一记掌风将他劈晕了过去,我在心中对二叔千恩万谢了一番,才随着大管家的步伐进了主殿当中。

主殿当中,花香四溢,瓜果飘香,四处装潢以月白色为主,烛台上燃烧的并不是蜡烛,而是一团团小小的火焰。

再往前走走,就进了卧室,宽大的床上,用青纱罩着,小白一身白衣朦朦胧胧地躺在其中。

我心下一紧,日思夜想的小白啊!此时竟是这般模样!

因有青纱罩着,所以看不清面容,或者身形是否瘦削。只隐约得见他面色苍白,平静地躺在那里,气息还算稳重。

大管家扣手立在床前,像床上的小白禀报:“少主。此三位是南夜二府江源神君携夫人以及南夜三府毕歌神君。旁的这位是龙族的少神君龙嗒神君。”

良久,床上传来小白极其虚弱的声音:“知道了。”

“奴且告退!”

啥?这就要退了?此时正为大管家袖口处的一朵绣花的我有些心慌慌。

抬眼一瞅,一旁的桌子上有一串葡萄,我又捻了个诀,将自己幻化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珠。

变成葡萄珠后,我的眼界便开阔了许多,关注到整个屋内,并不只有以上几人,就连之前进来的师父,涂拾、孟塔等人,都在一旁坐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旁的我不认识的人。

除我三叔四叔平时话就比较多之外,其余的人都不曾发出只言片语。

涂拾与毕歌二人许久不曾见面,总要互诉衷肠一番,唧唧歪歪磨磨唧唧地窃窃私语了半晌。涂拾起身咳了咳嗓子道:“不曾想,许久未曾进过水了,有些喉干。”

毕歌当即道:“那处有些水果,四弟不妨拿来润润嗓子?”

“正有此意。”

二人一唱一和的,声音极大,招来周围众人不满眼神。

可是此时,涂拾却实实在在地向我走来了。

我闭上眼睛,默默祈祷。涂拾他平常对葡萄这类水果是不大感兴趣的,我的身下就是柑橘,那是他最爱的。

涂拾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将盛着我的果盘端了起来,冲着毕歌言笑晏晏:“三哥,你要不要吃点?”

毕歌回以笑靥如花:“可以。”

寝室之中,宾客的坐席,设置得十分合理,两个坐席为一组,布偶没来,二叔二婶,毕歌涂拾,孟塔咕噜正合适。每两个坐席之间都设有一个小方几,涂拾一把将果盘放在小方几上,震得我那葡萄枝子连晃三下,晃得我头晕目眩,好容易清醒过来,却瞧见毕歌正拄着下巴歪着头瞧我。

“四弟,你瞧,这颗葡萄长得多好又大又饱满,比其他那些都显得十分晶莹剔透,你说我把它吃了好不好?”

二婶在一旁嗤笑出声:“皮猴子!”二婶说完,就见他一旁的二叔眼中也含了笑意。

听完毕歌的话,我立刻又捻了个诀,在身上沾了些灰尘。

只听得毕歌又道:“你瞧,金秋时节就是天干物燥,这葡萄放在这里片刻就落了灰尘,还是早些吃了为好。”

我心下有些郁闷,火气上涌。

看了看耸立在自己身旁的巨大眼脸,我坚信,此时不管做些什么,都是无用之功了。

只能眼睛一闭心一横,等待被自己三叔剥皮儿抽核吃入腹中的那一刻。

眼见毕歌将我拿了起来,床上的青纱却飘了飘,一股灵力自其中飞出,片刻间便将我的原身给召唤了出来。

一时间四下哗然。

而我却还未反应过来。

为了方便隐藏,一顺手便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换成了与这房间装点相似的月牙色。

小白许是因着历了涅磐之劫,什么事都忘了个干净,也不知是站在哪一列,却着实让我丢了个大脸。

“明明就是个姑娘。阁下何必为难她?”清泠的声音听着似乎与方才不大一样,多了些喜意,玩味大盛的喜意。

不过很显然,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的身上,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确是暮暮吗?”龙嗒声音中透出惊讶不已。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倒不是,只是从未见你如此利索爽净过。”

相对比龙嗒的惊讶之色,一旁的毕歌却是忽然之间冷了脸:“小幺,你不曾见得你三叔在这里吗?怎得先去同旁人说话?”

我隐忍地笑了笑:“三叔。”

毕歌也同我笑了起来:“你这一路上,又是变作绣花,又是变作葡萄,又是表演穿墙之术,是要做甚?”

“我……”灵机一动:“大概是想给你个惊喜吧!”

毕歌同涂拾和二叔二婶互望了一眼,眼中笑意尽显:“这个惊喜甚好,嘶呵呵,甚好甚好。”

“哦,原来这是贵侄女啊,真是风姿卓绝,额,秀外慧中啊~”旁边一褐色衣袍的白发老者,朝二叔拱了拱手,十分客气的褒奖了我一番。

不曾想我二叔竟然十分不给面子地朝那老者道:“风姿卓绝是有,秀外慧中可就还需细细品味了。”

一时间,我竟有些怀疑,面前这人是否是我亲二叔,或者我是否是他亲侄女了。

我正欲说些什么,一旁龙嗒惊讶之声又起:“你竟是南夜府侄女?”

说实话,他这个问题真的问到我了。实事求是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南夜府是个什么东西。遂,转头看向我花容月貌的三个叔叔:“你们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一下的吗?”

“额,是这个样子的哈。”毕歌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事情等回去我们再细说罢。”却被二叔给制止了下来。

于是,一旁的龙嗒又撺掇着来了一句:“你还不知道?”

我冲他勾了勾嘴角,算是用一脸假笑给了答复。

“不过,小夭,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据我所知,你可是个路痴呀!”毕歌难掩心中的好奇,凑到我身边问道。

还未等我作声,一旁的龙嗒已经十分自来熟的叙述上了:“几位叔叔可别小瞧了她,我刚从大街上捡到她的时候,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个泥鳅一般,看着怪可怜见的,便将他留在身旁做了个小侍女,然后便将她带进了府中。”

一旁的二叔听完,语气不冷不热:“那倒真是难为你了,我们家这丫头,从小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给你惹下祸事吧?”

我听得心下想笑,我几个叔叔素来护短,我这二叔,又着实当得起这当中“之最”二字。龙嗒这番用来陈述事实的言语,听在我二叔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所以,我二叔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当做宝贝一样的侄女,你竟然敢让她当侍女!

“啊哈?”果然,法相庄严的龙嗒神君被噎了个正着。

二叔也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又盯着涂拾看,眼中不知是些什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