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注视,其实,两人的目光不过一触即收,并未有过多的交流。
“爷。”
按照仪制,季萦心垂下眼眸,站起身子恭敬地道了一声,便听到清冽如冰山雪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到了面前。
顺从的伸出手搭在那只手上,一如从花轿里牵出来一样,就着这只手,季萦心缓缓起身,目不斜视的走到燃着龙凤呈祥的红烛前,拿起贴着红色双喜字样的青花瓷壶到了两杯酒,转过身,便见那通体带着酒气和冷香的男子走了过来。
随手将一杯酒递给对方,两人终于有了第二次的目光交错,一高一矮,两双如黑曜石一般闪动的眼眸对视一眼,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冷冽如霜,好似春花不见秋月,夏虫不语冬冰一样,又是交错而过。
新婚之夜,比想象中的要冷淡的多,似乎印证了德妃的猜想,这两人聚在一起,怕是一天下来,三句话也说不到。
亲密的手腕交错,疏离的喝了一杯交杯酒之后,两人坐在喜被之上,那胖乎乎的百子千孙,张扬着格外喜庆的面孔,注视着静坐而对的两人。
胤禛不是第一次成婚,府上早有几个侍妾格格,对于合卺之事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季萦心虽说并无实际操作的经验,但理论知识丰富,比起这含蓄的古人而言,怕是更加清楚的多,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两人都不陌生。
可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却同样的沉默,浅浅的呼吸甚至还比不上红烛燃烧的响动,季萦心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是每当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暗暗一叹,压了下去,犹如要这么坐着,直到地老天荒一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燥热,一开始还只是一点感觉,随着时间推移,却是满满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在这样的气氛下,还是胤禛率先开口了,对于古人而言,成亲,就代表着长大成人,正所谓成家立业。在这之后,也就能独掌一番事业,对于皇子阿哥而言,成亲更是领差事的开始,因此,对于胤禛而言,娶福晋,绝不仅仅只是一男一女成婚那么简单。
对于自己的福晋,胤禛也想过很多,有过很多的期望,看着坐在近在咫尺的季萦心,就算是冷面王,心里也多少有些异样的情愫。
“你……”
“爷……”
终于,胤禛犹豫了一下开口了,便在这时,认为气氛有些尴尬的季萦心也同时开口。
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怔,犹如照镜子一样转过头去,四目相触,那日常平和的两双眼眸之中,同时闪过一丝差异,犹如在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终于翻起了点点涟漪。
到底还是季萦心反应更快一些,敛去眼中惊讶,恭敬的垂下眼眸,温声慢语:“爷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季萦心的声音,胤禛也终于归过神来,目光落在季萦心低垂的头上,华贵无比的凤冠霞帔之下,乌黑亮丽的青丝犹如丝绸一样,掩盖着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肌肤,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爷是想说,如今你嫁给了爷,日后夫妻一天,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爷,爷子会为你安排,等明日一早,便让苏培盛将府上库房钥匙和账本印信拿来给你,以后除了外院之外,府内其他事情,都交由你一人处理好了。”
听到这话,季萦心就是一愣,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胤禛,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都说当家媳妇儿,但却从来没有刚刚过门就能当家的新媳妇儿,就季萦心了解,便是当年的觉罗氏嫁进乌拉那拉府上的时候,也是蹉跎了好几年才拿到管家的权利。
虽说皇子阿哥府上和一般人府上不同,可到底也没有第一天就交出管家权利的,在此之前,季萦心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一年之内,摸不到管家权利的打算了。
看到季萦心诧异的目光,胤禛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簇,心里升起一股烦闷,原本,他是准备像告诫李氏宋氏那样,警告季萦心,入了四阿哥府上,就要守四阿哥府上的规矩,不要生事,自然会给她福晋的体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目光从季萦心的身上扫过之后,或许是被那赤金打造的凤冠霞帔晃了眼,或许是那一头青丝太过亮丽,或许是那白皙的脖颈儿吸引了大半的心神,一开口,却是把本不打算交出去的管家权给交了出去。
胤禛顿时有些懊恼,可是,当看到季萦心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露出惊讶的时候,心里却又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默默的将准备改口的话咽了下去,话锋一转说道。
“爷要说的都说了,你方才准备说些什么,且说吧。”
季萦心愣了愣,回过神来,摇摇头,“妾身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想问问,爷是否要安置了。”
这话本是平常的问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季萦心一说,胤禛的眼前又晃过那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沉着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绯红,在烛光的照耀下,显的格外不同寻常。
掩饰式的轻咳一声,胤禛别过脸去,“时候不早了,那便安置吧。”
听到这话,季萦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对方那金丝缠绕的腰带之上,不知道为什么,身子有些发抖,一颗心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无比的慌乱,分明连最刺激的小电影,也能用学术的目光去看,可是当目光触及那条腰带的时候,季萦心的血液在一瞬间加速运转起来。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一阵迷糊之中,季萦心听到胤禛的低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晨醒来的缘故,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声音被刻意压的低迷起来,让人听不清楚,也让季萦心怀疑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苏培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