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儿被人用了药,再醒来时正是东海覆灭后的第九日,她此时身在宇文贺的府上,对此厄运还浑然不知。
宇文贺的暗卫紧紧看着她,无论她问什么,喊什么,都无人理会。
奕儿开始时,以为是他父王发现了她和贺长安的事,才把她关了起来。
可当第三日的时候,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父王不会这样关着她的,即使这样关着了,她的哥哥姐姐们,也一定会偷偷跑来看她的。
“喂!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奕儿大喊大叫道。
只是依旧无人回应,她急的有些想哭了。
这时,门却忽然开了。
莫秋水带着一众丫鬟推门而入,打眼就看见了奕儿。
这眼前的小姑娘生的雪肤花貌,就如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真真是纯净无瑕。
怪不得让这二皇子都如此舍不得。
莫秋水勾唇,故意说道:“啧啧,二皇子刚割下东海王的首级,就要把东海小郡主金屋藏娇了?”
奕儿皱眉,心里的慌乱彻底蔓延开来,她看着眼前这人娇俏的脸儿,怔怔地问道:“你是谁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是左相的女儿莫秋水,也是二皇子宇文贺不久后就要迎娶的王妃……”莫秋水红唇轻启,一颦一笑间皆是妩媚。
奕儿紧紧的抓着身上的裙边,再次问道:“我不认识你,我……我要出去!”
说着,她便想要跑出去。
“站住!”莫秋水大喝一声。
同行来的丫鬟,急忙来抓奕儿。
奕儿从小也学过武功,见了丫鬟了都要来抓自己便猛的回头,伸手掰开丫鬟的手腕,再迅速肘击了丫鬟的肚子,一个旋身,丫鬟被甩出几丈开外。
莫秋水愣了愣,全然没有想过,这东海小郡主是个会武的。
“贺长安——”莫秋水突然开口道。
奕儿停下来,回头看莫秋水,问:“你……认识他?”
她仔细回想,好像她昏倒的那日正是贺长安把她打昏的……
“贺长安——就是北朝二皇子宇文贺,他此番化名贺长安不过是为了拿下东海,就在几日前,宇文贺已经成功灭了东海境,东海王一家除了你,其余的都身首异处了,皇帝成功削了蕃,此刻正在玄武门清点东海王一家的尸体呢……”
这屋子里华丽奢靡,却也很暗,此时正是清晨,一道光射在奕儿脸上,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奕儿的脸色有些苍白了,她突然想起贺长安问她要东海军防图的时候,还有那日他问她,如果以后她同他生气了怎么办……
可她却还是摇了摇头,她不信,也不敢信。
莫秋水看着奕儿惊恐摇头的模样,不禁冷笑,扭头看向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刚刚被奕儿收拾过,此时还有些余惊未了,颇有些颤颤巍巍的把一个用白色锦布遮挡着的托盘举到奕儿眼前。
然后,莫秋水一把掀开了白布,那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映入眼帘的是带血的破碎盔甲。
奕儿的眼泪突然就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猛地夺过盔甲,手指抚摸在血痕上,身体颤抖不止。
那是他父王最爱的一件盔甲,小的时候父王经常在外征战,小小的她总是会坐在城门口等父王凯旋而归,而他的父王每次凯旋而归的时候,都是穿着这件铠甲。
夕阳、海风、东海境的军旗、战神一般的父亲……
奕儿哽咽出声,突然分不清这是自己做的一个荒唐梦,还是真的。
莫秋水看着眼前方寸大乱的小姑娘,十分满意,她今天之所以来,就是想让这人死……
宇文贺那人的心有多冷多硬,她最清楚不过,如今竟然偷偷把这无忧郡主藏了起来,若是这无忧郡主不死,宇文贺本就喜欢她再加上会对她有所愧疚,那他这心里,以后哪会有她莫秋水一丝一毫的地位?
“无忧郡主,若是你此刻赶去玄武门,说不定还能再看看你家人最后的尸体呢……我这人一向善良,门外就给你备了马,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奕儿抬头,猛地推开莫秋水,疯了一般就往外冲。
莫秋水被推的跌在地上,丫鬟急忙来扶她,却被她一个耳光呼开,“去啊!快跟着她!她可知道玄武门的路?”
“是!奴婢这就去!”丫鬟也骑了马,急忙跟上奕儿。
另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来扶莫秋水起来,忧心忡忡问道:“小姐,要是二皇子知道了怎么办?”
“呵,难不成他还敢为了一个东海余孽同我堂堂左相之女置气?”
奕儿拿了那丫鬟给的地图就骑着马一路疯跑。
她骑马穿过皇城街时,阴沉的云层里射出一道明媚而刺眼的光,照的眼睛痛的流泪,莫秋水的话回荡在奕儿耳边,她心中愈发不安。
泰康门、凌霄楼、水香榭、琼花台……她骑着马一路自城门行过。
她第一次见到宇文贺时,是在去东海境的海船上。
她十一岁时被送到别处学琴艺,因为触犯门规,不得不回东海,恰好遇到海贼劫持海船,她当即就同海贼硬碰硬起来。
硬碰硬的结果就是自己险些死在海贼手上,幸亏有个机智的贺长安,后来他们两个一起赶跑了海贼,自然而然成为好朋友。
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甚是投缘。
他说他是准备到东海境投军报国的,她当时还想着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帮帮他。
再后来,就是他说他要看军防图。
……
一步步,弥天大谎,等惊觉,为时已晚。
终于到了玄武门,四周寂静,她骑着马看见了明景帝,也看见了早已换下常服,一身锦贵的宇文贺。
当然,明景帝坐在高处,也一眼看见了奕儿,勾唇道:“原来没死?不过现在是自投罗网么?”
宇文贺胸中猛然一窒,他怎么也想不到奕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刚回到皇城时,只说无忧郡主坠入海中,寻不到了尸身。
奕儿下了马,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她双腿颤抖着,双耳嗡嗡作响。
“拿下——”
几个银甲卫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她绑了上前。
奕儿被人拉到石台边上跪着,抬眼就能看见一个又一个银甲卫抬着白布盖着的尸体搁置于石台上。
这里是玄武门,正午的阳光浓烈到逼人窒息,石阶台下乌泱泱挤满了人,有大臣、贵族、平民百姓……
他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不辨悲喜,甚至不去看一眼突然出现的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