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大圣失踪,还得从那年我同母异父的妹妹突然来到我家说起。那是2012年立冬后不久,那天下班回家,我刚换上拖鞋,做到书桌前时,手机就响了,是我前女友谷诗诗的来电。
“在家吗?我去取我东西。”我接起电话后,谷诗诗语气很生硬地说。
“在呢,不在你也能来啊,你不是还有钥匙嘛。”我也没好气地说。
“那不好吧,万一搅了你正行的好事,我多罪过。”
“我可没你那么快的速度。”我同样冷嘲热讽地说。
最近我已经听说,谷诗诗和我俩共同认识的一个熟人老海勾搭上了。她快速另寻新欢,本来也没什么,既然已经分手了,那么她再和谁好,当然是她的自由。但是最可气的是,老海是我顶看不上的一个人,一身的俗气,就是有两个臭钱。以前我和谷诗诗在一起时,我可没少在她面前贬损老海。她呢,也每每附和,我俩把老海损得不亦乐乎。现在可好,刚和我分手,转身就和老海好了,这不是打我脸嘛。
“怎么了,我快怎么了,你耽误我几年青春,现在嫌我快了?我快也是让你逼得。实话告诉你,我和老海就快要结婚了,老海的房子那可是现成的。我再也不用和你租房住了。”
谷诗诗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十个分贝。我知道,我俩要再这么说下去,准得在电话里吵起来,这可不是我愿意的,所以我赶忙缓和了口气,说:“得了,我祝你幸福。你什么时候过来?”
“一个小时以后。”话音一落,谷诗诗就把电话挂了。
要说我和谷诗诗还真没啥大矛盾,在一起两年还是挺快乐的。问题就出在要不要结婚上。我内心深处对结婚是极为排斥的。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好就得了,干吗那么俗,偏要结婚呢。我和谷诗诗在一起不久,我就已经向她表明了我的观点,当初她也是赞同的。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身边的朋友、闺蜜都结婚了,她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半年前,她和我提了一次结婚的事。我瞪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可能是我的态度激怒了她吧,此后她对我可就没有过去那么温柔体贴了,找个借口就要和我吵架。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以为她快来月经了,所以抽筋犯病。可几次之后,我觉得不对,就问她,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不同意结婚,你就对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这么一说,她倒软了,开始和我倾诉她内心的痛苦,无外乎那些个,朋友们都结婚了,她年龄不小了,父母催促了,等等。我当时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她了,就说,行,容我考虑一段时间。此后,我们的感情便又恢复正轨了。直到半个多月前,她又提出了结婚这一问题。这一次我学精了,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给她摆出了种种困难,比如没钱买房子,收入太少,积蓄太少,等等。也许是我的推脱之词太勉强了(还不如照直说,我就是不想结婚呢),结果是,我那些推托之辞还没说完一半,她就已经勃然大怒了,开始和我大喊大叫,对我百般辱骂(足足十分钟),骂我是懦夫,自私自利的小人,不求上进的垃圾,一辈子注定是个文化混混,等等。最后她说,滚你大爷的吧,老娘算是瞎了眼,和你鬼混了两年,守好你这一亩三分地吧,想和老娘结婚的人多了去了。接着,她拿起包,摔门就走了。两天后她就和我发信息确认了分手,此后就一直没联系,直到今天她给我打电话。
谷诗诗走后的那些天,我也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难道真是我错了?要说我不想结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我是一个离异家庭的孩子,父亲在老家内蒙,母亲改嫁到了大连。我孤身一人生活在苏州。你说要是结婚,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办婚宴。这正是我最头疼的问题。我父母那儿,不像其他离婚的夫妻,还能做朋友,起码不是敌人。但是我父母则势同水火,自打我上了大学后的那几年(他们是在我十岁那年离婚的),我父亲见了我,只要有机会,就会开始数了我妈的种种不是,比如她和他结婚时,就已经不纯洁了,结婚后也经常乱搞男女关系,花钱如流水——他把这归结为他现在比朋友们落魄的原因,等等。而我妈只要给我电话,也会数了我爸的种种不是,比如,他和她的闺蜜搞,和邻居家的女人搞,和她同学的老婆搞,她脸都丢尽了。整天穷折腾,把钱都折腾没,现在给人打工了,老实了吧,等等。所以说,我结婚,能让他们一同出席我的婚礼?算了吧,别给彼此双方找不快了,而且为了照顾他们双方的感情,最累的还是我。上面这些还只是其一。更关键的是,我是不想因为结婚这件事求他们,麻烦他们。我这个人独惯了,觉得亲情关系以“保持距离,不要相互成为羁绊”为最理想的状态。这可能就是我抵触婚姻的根本原因吧。
所以呢,自从那天谷诗诗摔门走后,我思来想去的,觉得我也没错。既然你不愿和我过这种没名没份、简简单单的生活,那么我也不拦着你,我当然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归宿,我也祝福问你(可惜她找的是老海,想起来又是气)。至于我自己呢,当然希望能有个伴儿,但是一个人我也照样可以活得很潇洒。
我在电脑上敲了会儿字后,敲门声就响起了,谷诗诗来了。
“自己拿钥匙开啊。”我从椅子上坐起来,一面走,一面说道。
我打开了房门,令我惊讶万分的是,门口站着的不是谷诗诗,而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漂染着粉红粉红的长发,鼻子上还打着鼻钉,耳朵上带了两只大耳环,上面穿一件黑色带帽衫的外套(胸前有一个骷髅头),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下面穿着到处是洞的牛仔裤。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哪来的怪胎。
还没等我用不客气地语言问“姑娘,你找谁?”时,那女孩已经欢快地冲我叫了一声“哥”,我一个愣神,她又说:“我是小熙。”
我一阵恍惚,说:“你真是小熙?”
“那还有假。不用我报一遍你的名字和咱妈的名字吧?”
我闪开一边,让自称“小熙”的姑娘进来了,接着关上了房门。
“你报一遍吧,”我故意开玩笑说,“这年头骗子多。”
“你叫陶然,咱妈叫柳凤英。”姑娘一面说,一面把双肩包放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