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洪水三昊收阴阳鱼 克众魔女娲造凡间人
却说千里眼和顺风耳前来禀报界下大事不好,令女娲暗吃一惊,急问道:“不急,且慢慢道来,那界下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千里眼拱手道:“小神在南天门探察,见金童和玉女灵体在凡间,藏身于山洞之中,每日担惊受怕,生不如死,小神以为这样下去,怕那金童和玉女吃不消,终会消亡。”女娲惊道:“灵体坠入凡间,若不早投生,岂能长久。”女姬闻言,眼睛一湿,抹泪问道:“是我的侍仙金童和侍婢玉女么?”顺风耳抢道:“正是他们两个。”女姬不说话,嘤嘤而泣,女娲劝道:“妹妹不要悲伤,明日我便率众神下界去,到时候,你便能见到他们了。”女姬牵衣泣道:“我听说那凡间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如今又被阴灵霸占,那里阴气刺骨,不见天日,金童和玉女如何受得了那个活罪。”女娲道:“妹妹不必担心,既然得知他们尚在凡间,我们下凡去救还来得及。”女姬叹道:“也不知他们犯了天律何条,竟然落到如此下场,倘若被阴灵捉去,他们哪里还有活路。我们在这里禄享万钟,每食俱全,他们却挨饥受渴,形影俱无,姐姐,我真为他们担忧。”女娲道:“妹妹,事已至此,只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了,明日下界,祈望昊天默佑,救他们出此网罗,免得在尘寰受苦。”女姬点头道:“不能再耽搁了,姐姐这就安排,叫他们明日就下界去吧。”女娲道:“我这就安排下去,叫他们准备。”说完,女姬起身告辞,女娲将她送出殿外,见她走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太阳宫去了。
走到太阳宫时,见里面烟雾迷离,女娲踟蹰不定,不见应龙少阴、角龙天听和玉龙望舒,女娲有些失落,又想起轩辕媓来,便不知不觉朝太阳宫东殿而去,才到殿前,就见一侧筠廊上有人笑,定睛看去原来是轩辕媓。女娲喜极,匆忙跨上玉阶,抬头一看又不见了轩辕媓,心内道:“刚才明明看见了,怎么又忽地不见了,这却蹊跷了,我再找找看。”急忙又退下玉阶,这时才想起轩辕媓早就下界轮回去了,拍拍额头自语道:“我思念媓姐姐,此时都眼花了。”转身去东殿,抬头一看,并不是东殿所在,却是一个轩廊,只得又缩身回来,再往左边穿去,见眼前是一座假山,再转回来,依旧是轩廊,女娲奇怪道:“这究竟怎么了,几日没来这里,就有了许多变化,如今走又走不出去,就像到了迷宫。”说着又朝右边走去,见是一条芳草幽径,直穿过去,前面又被一池碧水阻断去路。此时,女娲好生疑怪,只觉此间循环错乱,奇幻异常,不管她东穿西走,就是走不出去,心中着急,只得在砌阶少坐片时,忽然又仿佛看到轩辕媓在轩廊尽头,转身又不见了,女娲疑讶,叫道:“媓姐姐,你若在就出来与我见面,明日我就要下界去了,特来和你辞行。”叫了几遍也不见回应,只好又去轩廊那边,这一次又不同,却见中殿就在眼前,将手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心中又十分纳闷,只好转身去西殿,寻了半晌也不见轩辕媓,正要出去,却听到身后发出一阵脆响,回头看去,只见瑶台有七彩之水流下,诞龙台上飘出一团七彩云。女娲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却听一个声音如洪钟般道:“女娲,你已身怀精元之胎,阴气凝重,此处阳气炽盛,切不可在此久留,你快归去吧。”女娲大吃一惊,四下寻觅,却不见有人,于是怯怯问道:“是何人在此说话?可是盘古太师?”那声音道:“正是为师。”女娲惊叫道:“盘古太师!弟子只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盘古道:“我元灵即将轮回,灵体将出自这诞龙台。”女娲不解道:“太师之意是?”盘古道:“为师将入轮回,不久就会诞生于此,与你们在同一世界。”女娲问道:“太师入世,还能记得弟子么?”盘古道:“为师尚且不知。”女娲又道:“太师方才说弟子身怀精元之胎,这是什么意思?”盘古道:“你在天斗之处得了两颗元灵珠儿,可有此事?”女娲忙道:“正是。却也不知为何,那个翠绿色的珠子,师尊叫作舍利珠儿,一不小心,已被我吞入腹中。”盘古道:“此舍利珠乃是燃灯佛前身三魔的灵体所化,如今被你吞下,得胎息而成孕,将来你必生一女。”女娲听后,脸上一朵红晕飘过,吃惊道:“太师,若那是魔灵化的珠儿,我生得岂不是个妖女?”盘古道:“三魔已得大道,前世是魔,今生是佛,岂能同日而语?”女娲这才放下心来。盘古道:“太阳宫乃是阳歊之地,断不可久留,你速回去吧。”女娲正要出殿,忽又想起轩辕媓,转头问道:“太师可知我媓姐姐下落?”盘古道:“轩辕媓已下凡去了。”女娲急忙问道:“我姐姐犯了什么天条?太师为何要将她罚下?”盘古道:“轩辕媓未犯天条,她原本是那灵兽天鹿,为师曾将那形天所化的元灵珠儿藏在它口中,故而她能变化,昔日为师涅槃之后,她无心留守太阳宫,故而只身在外游荡,又遇轩辕尨一心想迫害它,无奈化身成女神模样儿,失去了那元灵珠,她就无法恢复元身,只得入世轮回,在凡间修得真身,归一之后便可直抵仙界,成为亘古之神。”女娲暗思道:“媓姐姐丢失的珠子可是师尊赐给我的那其中一枚?难道就是形天的元灵珠儿?”想到此处,便又问道:“太师,媓姐姐丢失的元灵珠子是什么颜色的?”盘古道:“那红色的元灵珠儿就在你府上,那天被你吞下的幸好是燃灯佛前身所化的灵珠儿,你若吞下形天的元灵珠儿,只怕那日你早就死了。”女娲大惊道:“就险些被我吞下!”盘古道:“那形天元灵珠儿焉能被你轻易吞下,它可是有灵气的,只等为师入世之后,她不久也会入世,将来为师轮回体必会入主天廷,掌管三界,是为龙帝,她本是为师灵体的阴气,自然也要与为师合一,所以她便是母仪三界的帝后。”女娲暗思道:“原来如此,太师入世后成为龙帝,那形天元灵珠儿也将轮回归来,成为帝后,那么……”女娲停顿一会儿,又问道:“太师,那形天元灵珠儿何时入世?又将入世何处?”盘古道:“为师入世后三年,她必入世,那珠儿既然在你府上,她自然会轮回到你府上。为师告诫你,她在你府上,你切记要仔细照顾,万不可怠慢。”女娲笑道:“这个自然,她是将来的帝后,弟子岂敢慢待她,弟子只当多一个女儿罢了。”盘古道:“如此甚好。”女娲又问道:“太师,弟子何时能获得那亘古真身?”盘古道:“女娲,你无须轮回,你此番往那界下造人,功德圆满之时,自然可拥有亘古真身。”女娲大喜,问道:“弟子明日便要下凡去了,不过,弟子有些儿忧愁,但不知以何物造人?”盘古道:“此番诸灵兽将飚和飗两种仙界紫气带到界下,诸神能以真身在凡间生活,界下有五行之土,你可依金童玉女貌,抟土造男女各一人,再令已坠入凡间的金童和玉女的灵体直入其身,人便可成活,并有五情五欲。”女娲又急问道:“弟子愚钝,不知何谓五情五欲?”盘古道:“凡人出自五行之土,自然就有色、香、味、触、识五欲。生于土而归于土,自然就有喜、恶、哀、惧、爱五情。”女娲茅塞顿开,欢喜道:“谢太师指点迷津!”盘古道:“你将下界造人,为师有一物赐你,你可要善用,不可乱杀无辜。”女娲问道:“太师要送给弟子什么宝物?”盘古道:“昔日,天斗率你们开创星域,为师曾借他四件玄器,一是昊灵宝盒,二是昊灵宝剑,三是昊灵宝镜,四是《昊经》一部,事成之后被为师收回,现就在此殿中,为师要送给你的便是昊灵宝剑,你且收好。”女娲喜极,纳头拜道:“谢太师赐我宝剑!”盘古道:“赐你宝剑,你须帮为师做一件紧要的事儿。”女娲问道:“什么紧要的事儿,弟子一定做到!”盘古道:“太阳宫中无人,若你得闲时,可派人来看看,也好让这殿不失灵气。”再问盘古时,已经悄无声息,忽然见那诞龙台上的七彩云已经散去,现出那昊灵宝剑来,女娲取了剑,忽然发现剑柄下有一支环曲珠簪儿,暗吃一惊,肚里转道:“盘古太师怎有这女人之物?”想来想去也不明白,索性一便拿了去,藏于袖中,才转身,发现盘古元灵已经离开,只得抱着宝剑怅怅离去。
翌日,女娲率众神牵上各自的灵兽齐聚在玉京宫玄天门外。只见门外已搭起高台,高台许多旗幡,缀满龙凤飞舞,五彩辉煌,台上摆着紫金炉,焚得香烟缭绕,银架上置满金盏,下边又满地红毯,天斗与宫婢们前来送行,众神一排跪着三叩九拜。天斗高声道:“今日诸神下界于凡间创化众生,是为三界苍生计,本王特来为你们送行!”说完与诸神把盏三巡。女娲和女姬等众神辞别天斗,而后出南天门,只见女娲骑着心狐,女姬骑着氐貉,青龙神骑着箕豹,白虎神骑着娄狗,朱雀神骑着天牛,玄武神骑着翼蛇,望舒骑着房兔,少阴骑着女蝠,天听骑着毕乌,千里眼骑着角蛟,顺风耳骑着奎狼,雷神骑着井犴,电神骑着星马,风神骑着尾虎,雨神骑着亢龙,山神骑着觜猴,地神骑着参猿,日游神骑着斗獬,夜游神骑着壁貐,圆融骑着鬼羊,海龙神骑着胃雉,江龙神骑着柳獐,天河神骑着室猪,瑶池神骑着虚鼠,自南天门徐徐而下,先是通过一条蓝色的平直大道上,四周全是光芒,他们能看到彼此,先后排列,鱼贯而行。约莫一会儿,忽然,那蓝光大道就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蓝光隧道,其形状就像是一个倒立的葫芦,灵兽载众神纷纷坠入隧道内,刹那间就到了凡间。
此时已是夜间,众神落在一坐大山上。女姬从氐貉身上下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对女娲道:“我当这凡间有多么远,不曾想眨眼就到这里了!”女娲笑道:“亏得没叫你走过来,要不然你又抱怨了,这凡间怎么永远都走不到了呢。”女姬笑道:“若真是走过来,不等我们造人,只怕我们都死在途中了。”女娲笑而不语,女姬又问:“这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是什么地方?”千里眼见问,四下观望一下,手指着山峰惊道:“女娲娘娘,小神见那顶峰上有‘太行’二字!”女姬忙道:“莫非就是南天门柱坠落至此,化成了这座大山?”女娲道:“正是。”女姬只惦记着金童和玉女,到了这处凄凉所在,又不禁垂泪,嘤嘤而泣道:“也不知我的金童和玉女现在何处。”女娲安慰道:“妹妹在仙界时也着急的,如今都到了凡间还急什么,我让千里眼和顺风耳前去探寻,总会找到他们的。”女姬听了叹息道:“那就请姐姐令二神去寻他们来吧。”女娲转身吩咐千里眼和顺风耳,二神得令急忙飞出。众神只稍作休息,就见东方一轮明月升起,忽然,玉龙望舒大叫一声倒地,众神慌了,都来看她,女娲也觉奇怪,正要上前去问,只见玉龙望舒变成一条白色天龙,直冲云霄,而后又俯冲直下,盘旋在众神头顶,双目含泪,朝着月亮悲鸣不止,女娲望月叹道:“原来那月亮就是望舒的龙珠儿,而今睹物伤情,不胜凄凉!”玉龙望舒长啸一会儿,又落地现出人形。女娲前去,抚摸望舒的长发,微微泣道:“望舒妹妹,那龙珠儿已经化成明月,悬于界天,这也是昊天之意,只等我们造化众生,那明月将施恩于万物,这也是上善的事儿,妹妹当以此为荣才是,不必过于悲伤。”玉龙望舒万分欣慰,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小神也只是突然想起那烛龙少阳了,不知他身在何处。”说着又啜泣一阵,惹得女娲和女姬也伤感起来。
却说玉龙几声长啸却传到幽冥,众魔早已惊了,阴灵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如此悲戚?”阴魔、罪魔和业魔侧耳细听,又听不到啸鸣声了,阴魔拱手道:“小将去凡间看看便知。”言毕,急率众魔提着兵器穿过通道,出得阳关,来到太行山一带探察。女娲正与诸神在山头歇息,忽然觉得不妙,一时风声震动,飞沙走石。女娲对众神急道:“此间陡起狂风,必有蹊跷,不可不防。”女姬也急道:“要说蹊跷,也只有那阴灵作怪,别忘了,众魔在界下冥界,为祸凡间已久了。”
三魔在半山腰间窥探半晌,才发现是众神下凡,罪魔低声问阴魔道:“你看他们是何人?”阴魔答道:“我只见过其中一个,那可是天斗那贼的弟子女娲,法力了得,昔日大战西天门,险些被她打死。”业魔冷笑道:“西天门时她仗着天斗那贼的势力击败我们,如今她来到这凡间,这里不比天界,看她还有什么本领。”罪魔道:“女娲率众神下凡,定是来造人的,我们先不要和她打斗,回宫奏明天王再说。”正在说着,忽然耳边传来嗖嗖流矢声,三魔举目看去,原来是青龙神直朝他们猛放箭矢,三魔大惊,一时站立不稳,忽然坠下山去,三魔连滚带爬逃回幽冥界,报知阴灵。阴灵得知女娲携一干神仙已来到凡间,眼中放出亮光,闪闪不停,心里思道:“怪哉,众神从天界下来,经过玄天又到了界天,如今到了凡间却能平安无事,莫非他们也能在这凡间现身?我须去看个明白。”想到这里,又忽然笑道:“来得好,此番该是复仇的时候了,本王要让他们下得来,回不去!”阴魔忙道:“那女娲法力过人,身边又有众神相助,方才我等险些被飞箭所伤,天王还是小心为好。”阴灵怒道:“贪生怕死之辈!那女娲有何通天神力,她岂能是本王对手!听本王号令,立即发兵包围太行山!”
阴灵抵达山底,果然见女娲与众神立在山顶,他只抬手一挥,便见浓浓黑雾将一座山遮得无影无形,忽然又狂风大卷。女娲急道:“看这模样儿,定是那阴灵率众魔来攻了。我们这就下山去,再寻个清净处,”说完又领着众神下山,才到山腰,就见阴灵已经前来,挡住了去路。女娲厉声问道:“是谁阻我去路?”阴灵哈哈大笑,高声道:“女娲,我是魔天王阴灵,这一次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要往何处逃。”女娲大怒,斥道:“阴灵,那日西天门吃了败仗,你却又前来送死!”阴灵怒道:“天快亮了,本王不与你斗嘴,等明日晚上本王再作计较!”阴灵说完闪身便走。女姬问女娲道:“众魔来势汹汹的,这怎么都走了?”女娲道:“都是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众魔不敢逗留,先来这里示威,一到晚上他们就会打过来。”
再说阴灵回到幽冥界就立即查点军士,思谋到了晚上如何围剿女娲等众神,阴灵道:“女娲等众神已入我彀中,到了夜间,本王大军开往太行山,乘机将他们一干人擒获就是了!”业魔问道:“不知天王有何军令?”阴灵道:“到了夜间,你们就驱使那遍地的恐龙,有这些猛兽,料那女娲也不好对付,此时,本王也该去东海见见那阴阳鱼了,此番必须抓住他们,以解我心头之恨!”阴魔拱手道:“天王英明威武,今夜出击可保全胜!”
且说女娲知道众魔夜间必来攻打,便对诸神道:“阴灵夜晚必来袭扰,事不宜迟,诸位听我号令,开始准备造人,事成之后我们回天廷复命。”诸神齐声领命,各自站好听后吩咐。就在此时,只听见山下一阵阵轰响,震得山摇地动,又觉就好似有万千滚木从山上滚落而下,诸神忙转身看去,只见成千上万的恐龙飞奔而来,在山下聚集,将整个太行山团团包围。女姬忙问道:“这是从何处来的庞然大物?”女娲道:“这就是阴灵在天界时,用那囲山之石化成的石龙,当时诱我们吃了芃果,后来被师尊驱除,坠入界下,到了凡间就变成了这些猛兽。”众神不知如何才好,角龙天听道:“这凡间之物,有何惧哉!待我三神驱赶去就是了!”女娲道:“甚好!你与少阴和望舒显出真身来,将这些孽畜驱赶了去!”天听遵命,立即与少阴、望舒变身,只见身子一闪,三神又化作龙,飞天而上,直冲蓝天云霄,又怒吼着直冲而下,在恐龙阵上空咆哮,恐龙受到惊吓,四散奔逃,有不少在慌乱中跌下悬崖。顺风耳急忙来报:“娘娘,小神听见那魔头在幽冥发号施令,驱使恐龙围攻我们。”女娲道:“我已料到如此,只管驱散这些孽畜就是了。”眼看恐龙都逃之夭夭了,女娲领诸神正要下山,却又听到一阵大浪滔天的声音,见太行山东有大水洪涛奔涌而来,女娲大喊一声道:“不好!洪水来袭!请诸神速驾灵兽,飞上天空躲避!”众神随即骑乘灵兽,飞天而去,洪水顷刻间就淹没了整个太行山,地面上四处奔逃的恐龙也被巨浪吞没。女娲唤来千里眼问道:“洪水滔天,这是为何?”千里眼往那水中一看,见一红一黑两条大鱼在水中跳跃奔腾,便急报女娲。女娲叹道:“这就是太极阴阳鱼,逃下界来,却与那魔天王为伍,与我等为敌。”女姬忙道:“师姐,当下如何是好?”女娲道:“凡间有阴灵作乱,造人之事只能暂缓了,等这洪水退去之后再作计议。”众神只得骑乘灵兽悬在半空,等待洪水退去。
众神不曾料到,这洪水竟然三天三夜都不退去,反而是越涨越多,黑鱼和红鱼不分昼夜地在水中翻滚,使洪水奔涌不息。阴灵在幽冥宫听报,对三魔笑道:“红黑二鱼与本王皆是盘古太师开天辟地时的灵气,同出一处,它们自然听本王驱使,这下本王倒要看看女娲还有什么能耐,若洪水不退,他们能在空中停留多久?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就在水上与我等打斗,在夜间便是我们的世界,拿下他们指日可待!”
而此时的女娲与众神一筹莫展,只能骑乘灵兽在半空等候,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露天的山头,女娲急令众神骑乘灵兽停落在山头暂作休息。夜幕渐渐落下,阴灵一声令下,阴魔当先,罪魔和业魔继后,各领精兵三千暗中向太行山挺进。到了太行山,众魔先将诸神包围起来,一时喊叫声震天,一起杀入。女娲听得喊声大起,山下火光点点,急忙喊道:“贼魔攻入,众神跟我来!”众神见阴灵兵多,惶恐不安,女姬急道:“师姐,突然来这么多魔兵,我们才几十个人,而且大多数都不会打斗,如何与他们作战?”女娲见众魔四下包围,急如燃眉,一时也没有退敌之策,又听女姬这话一出,当下大怒,骂道:“附宝!何故乱我军心?早知你是一个绊子,我就不该让师尊派你下界来!”女姬见她发怒,也不敢多说,只低头跟在女娲身后。女娲带领诸神突围,怎奈箭矢如雨,寸步难移,只得又退回原位。女娲大喊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你们在这里保护诸神,我下山去探察一遭!”说完便提剑直飞山下来,阴灵见女娲独自一人飞下山来,便飞迎上去,两人斗了十几回合,难分胜负。阴灵心中吃惊,心上暗转道:“女娲这手中玄剑竟如此厉害,我不能敌,不如先回宫去再思良策。”思毕,停手大喊道:“女娲,本王宫中尚有要事,今日不与你打斗,待他日再来与你一分高下!”女娲知道有昊灵宝剑在手,阴灵绝不是对手,见他罢战,自己又担心诸神被魔兵伤害,就只好放他一马,回道:“我不怕你来,只要光明正大就好!”阴灵随即闪离。
又过了一天,洪水仍没有退去的迹象,眼看太阳就要西沉了,夜幕即将降临,女娲飞回山头,叹道:“阴灵攻势凶猛,众魔又咄咄逼人,如此下去,只怕我不能敌他,若众神被他所害,造人一事便无法进行,我如何向师尊交代。”圆融神闻言,急道:“请娘娘派一神去天廷求援。”女娲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说完转身又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道:“就请四神速回天廷求援,阴灵和阴阳鱼危害凡间,求师尊派人下来救援!”四神领命,正欲驾着灵兽升界天而去,抬头就看见有三团蓝光徐徐而下,女娲惊道:“这又是什么?众神小心阴灵有诈!”众神一时恐慌起来,只听千里眼道:“娘娘,小神看到伏羲王和轩辕王、笪殷王下界来了!”女娲大喜,仔细望去,果然见伏羲昊、轩辕昊、笪殷昊各自乘骑张鹿、危燕、昴鸡三灵兽驾临。女娲急忙迎上,伏羲昊落地,抱拳道:“娘子可安好?”女娲娇羞道:“你只看看此间洪水便知好不好了,这洪水不退,阴灵不除,让我如何造人。”伏羲昊见洪水滔天,叹道:“阴灵驱使黑红阴阳鱼作乱,让你们受了许多苦!”轩辕昊落地,即往女姬处走去,女姬见轩辕昊来,也是兴奋不已。笪殷昊望着洪水道:“师妹不要担心,我与师兄就是为这大水而来的!”女娲笑道:“我也无计可施了,刚才正要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返回天廷求救,不想你们却先到了。”伏羲昊道:“师尊得知界下有难,速派我与师弟前来相助。”女姬打趣道:“三位师兄空口白牙的,拿什么来退去这洪水?”女娲笑道:“那就烦请三位师兄施法降之。”笪殷昊大声道:“这有何难!师尊来时教我退水之法,众且看来!”说罢,便就地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硕大的,且蓝光闪闪的笪篮,缓缓落下,只看夜色中,两道红色光束直射入洪水里,不一会儿,那只笪篮也缓缓潜入水中,果然风平浪静了,那阴阳二鱼也不再翻滚,急忙逃去,笪篮在它们上方紧追不舍,忽然,又见有巨大的浪柱扑来,将那阴阳二鱼扑进笪篮,二鱼挣扎不停。伏羲昊见阴阳二鱼被困在笪篮里,急抬起双手一抡,一道巨大的白光便向洪水射去,众神再看,此时洪水已经退去一半。眼看阴阳二鱼就被打捞上来,伏羲昊正要收走,却听夜幕中传来一声巨吼,道:“伏羲且慢!这太极阴阳鱼是本王的灵物,岂能让你收去!”话音刚落,就见一团黑云突袭而来,将笪篮掀翻,阴阳二鱼又跌入洪水中,随着一股激流逃去了。笪篮翻了几个跟头现回原形,就看笪殷昊踉跄几步,怒道:“大胆阴灵,险些杀了我!”忽然,听见那阴灵道:“你们回去告诉天斗,本王绝不善罢甘休!”接着是一阵狂笑。
女娲和众神齐聚太行山顶,眼睁睁看着阴灵和众魔嚣张而去,伏羲昊问女娲道:“要追击吗?”女娲道:“不可。这一时半会儿消灭不了他们,但若再来犯我,再设计灭他也不晚!”话刚出口,就见又有不计其数的恐龙追上山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恐龙发怒咆哮,步步逼近。众神忙挤成一团,伏羲昊对轩辕昊道:“请师弟降龙。”轩辕昊道:“且看我来!”说完就腾空飞起,只见在一道白光之中,轩辕昊化为一架天车停于盖天,只见又从玄天落下囲山碎石,如暴雨倾下,落入天车内,天车满载囲山碎石在盖天游走,不一会儿,又听见一声巨响,天车翻过,碎石如流光电石倾倒下来,刺破长空砸在地上,巨响中腾起阵阵烟雾,恐龙惊恐欲逃,轩辕昊急忙将手一伸,翻转过来,空中又落下很多碎石,坠地瞬间就变成一座山峰,并延伸开来,形成一条宽敞的峡谷,挡住恐龙去路,空中又坠下很多碎石,状若流星,恐龙避之不及,在阵阵哀号中丧命。女姬不忍直视,转过脸去。
女姬望着正在愣神儿的女娲,指着山峰问道:“师姐,你看那山峰的模样儿怪怪的,不觉得奇特么?”女娲笑道:“奇特什么?那分明是你轩辕昊哥哥的大手挥成的。”笪殷昊跟着笑道:“确实很像,这山峰就叫五指峰可好?”轩辕昊笑道:“好,非常好,那峡谷我看也像我的手掌,就叫它五指峡!”众神大笑起来。此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女娲掩鼻道:“真正臭死了!快到洞里躲一会儿吧!”众神都闻到了臭味,纷纷躲入洞中。
这时,天上下起酸雨,接连下了几天几夜。见洪水退去,伏羲昊和轩辕昊、笪殷昊来向女娲辞行,伏羲昊道:“师尊有令,退去洪水之后即到让我们返回天廷,我们不敢逗留太久。”女娲道:“那就去吧,若此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再派人去请。”三昊出洞,唤灵兽前来。笪殷昊叫道:“不好!我的坐骑昴鸡去哪儿了?”女娲四顾一下,见亢龙和张鹿两个灵兽与众神在一起,而其他灵兽都不见了。女娲急道:“千里眼,你快去四下找找看!”女姬急道:“找不到却不怕,就怕它们被那阴灵掳去了!”正说着,千里眼报道:“灵兽并未丢失,它们就藏在外面的泥土里头。”女娲疑道:“它们不在这山洞里待着,却跑到泥土里作什么?”伏羲昊道:“畜生就是畜生,变不了的本性,即使是神仙,若要变成畜生,也难脱畜生的本性。”轩辕昊笑道:“它们或许是吃泥去了。这天在下雨,索性等天晴再走。”女姬笑道:“正是,好不容易来了,又幸苦了这么些天,不如歇几天再走也不迟。”伏羲昊见女姬与轩辕昊眉目传情,心下明白三分,接着笑道:“是呢!若现在走了,只怕有人放不下。”女姬绯红了脸,轩辕昊在一旁傻笑。女娲掩口笑道:“你们也走不成了,我忽然记起来了,是我让灵兽们去以它们的模样儿造化些动物来,不想这连续下了几天酸雨,它们钻进土壤避酸雨去了。”笪殷昊见外面酸雨倾盆,尘土漫天,叹道:“好吧,师妹正在用灵兽创化万物,岂能半途而废,我们就等天晴再走也好。”
天亮之后,太阳披着火红色的朝霞缓缓升起。应龙少阴、角龙天听和玉龙望舒看到太阳,又控制不住情绪,化为三条龙盘旋在空中,朝着那太阳长啸悲鸣。伏羲昊见天空放晴,正与轩辕昊、笪殷昊准备告辞,忽然听见三条天龙大放悲声,问女娲道:“洪水退去,恐龙也已殆尽,阴灵败逃而去,此间已无危险,三龙如此悲鸣,这又是为何?”女娲一脸无奈,摇头轻叹道:“那太阳便是烛龙少阳的龙珠儿,烛龙坠下至今也无半点儿消息,三龙看到太阳就伤心。”伏羲昊闻言,叹息一声:“看它们这般模样儿,只怕又会生变,我们就再留一日,明天再走吧。”女娲道:“料师尊也知道界下情况,就是晚些回去也不会怪罪你们的。”女娲说完,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朝着太阳深深一拜,女姬和其他众神都跟随女娲一拜。三龙见状,这才平静下来,落地现出人形,只见那应龙少阴跪地,泪水长流,朝太阳一拜,他身着龙纹白衣,长发扎起两绺搭在胸前,深眉大眼,唇上是一抹浓密的胡须,角龙天听则一身龙纹黑衣,乌发披肩,宽脸环眼,长须飘飘;而那玉龙望舒则是一个娇柔妩媚的女仙,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泪眼汪汪地望着太阳,欠身一拜,嘤嘤啜泣。
又挨到晚间,女娲与众神走出山洞观望。夜色恢复平静,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深山里偶尔还能听到一声声飞鸟的哀鸣声,凄婉不已。伏羲昊觉得奇怪,问女娲道:“你还没有造人造物,这就能听见鸟儿的叫声了,莫不是阴灵又再耍什么诡计吧?”女娲闭目遥感,一会儿便心知肚明,睁眼笑道:“这个鸟儿来自天界,它本是一只玉燕,燃灯佛将其变成一只天鹰因起杀念,它将同出的另一只天鹰杀死,可惜燃灯佛不能度化,它便被打下界来轮回了,如今我们还未造人化物,它也无处投生,所以每到夜晚便哀鸣不止。”众神听后又觉凄凉,轩辕昊闻言,急道:“说起这个来,我却知道,我在西芳殿时见过那个燃灯佛,那只玉燕,也是我亲手用叶子变化的,本来拿它来逗那岄灵耍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天鹰落在燃灯佛的肩膀上,后来一只啄死了另一只。怎么这也要遭受天罚,被赶下来轮回了?”女姬听他说到逗岄灵耍之语,脸色立即就阴沉下来,嗔道:“你没事儿做,去我府上作甚?一个做王的,还逗我府上的婢子耍,这算什么事儿!”女娲笑道:“别吵了,既然如此,待我点化它来,也好让它早日归一仙界。”说完便将香袖轻轻一挥,果然,一道红光飞去,就见一只飞鸟扇着翅膀飞到女娲手中,女娲对着它轻吹一口气道:“你本是灵界的天鹰,如今轮回到这凡间,我佛慈悲施缘,让你遇到我,我这就点化了你,使你有了灵气,再给你赐个名儿叫夜莺,切记要日日念佛,以求超度,只等得道之日,方能归一仙界。”说完,见夜莺欢快啼叫几声,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女娲从发髻上取下环曲珠簪儿,又有一缕细针,只见她纤指轻轻一抽,便拉出五朵灵花,将灵花撒向空中,顿时彩光飘飘洒洒,无处不在,落在地上,又缓缓升起。女娲又轻轻一挥袖,上空飘下丝丝缕缕的七彩光线,铺天盖地,地上就像铺满了五色灵珠儿。空气更加新鲜了,星罗密布,点亮苍穹。女姬看到此情此景,不由高兴地跳起来,拍手笑道:“真的好看,姐姐,这都是什么?”女娲明眸闪烁,沉吟道:“生命。”
又到天明,太阳升起,空气温暖而潮湿,借着一场洪水,地上草木也旺盛起来,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遍地花草枝粗叶大,其中还有成群的燕子和乌鸦在林木中飞翔,五指峰的背阴处,很多蝙蝠倒挂在岩石上。五指峡中涌现出很多动物,尽是些貉、狐、豹、鸡、狗、牛、蛇、兔、蝠、乌、蛟、狼、犴、马、虎、猴、猿、獬、貐、羊、雉、獐、猪、鼠等,它们在谷地游走,不时撕咬争食,狗追着鸡,鸡飞走;豹又追着猴,猴上树。女姬见状,问女娲道:“师姐,你怎么将我们的坐骑灵兽都变成了这些个凡间之物?到时候叫我们如何回得去?”女娲笑道:“断不会如此的,我只是令它们造化飞禽走兽而已,灵兽好好地都在山下休息,你就放心吧。”说着又带众神下山去找灵兽,果然,在山下的一处平坦处找到了这些灵兽,只见它们半截身子都埋在土中,见女娲前来,东窜西飞,卧在一旁。女娲问众灵兽道:“可都造好了?”众灵兽摇头摆尾,吵喳声一片。顺风耳在一旁道:“灵兽说在这土中避酸雨,这才几天时间,就化出与他们相同模样儿的动物。”诸神听了都笑起来。女娲道:“只是看着像,总是不一样的,灵兽乃是神灵,这些个动物也只是凡间的生物而已。”说完又抓起一把泥土,心里想道:“这就是天地造化,难道这就是那盘古太师所说的五行之土?”女娲一笑,对众神道:“有了,我们可以造人了!”伏羲昊道:“洪水已退,既然有了造人的办法,你就快些行动,我们还要急回天廷复命呢,若是再晚了,只怕那南天门要玄封了。”女娲问道:“南天门为什么要关闭?”伏羲昊道:“师尊担心阴灵会乘机攻打上来,故而每隔一时便要关闭几天。”女娲低声道:“师尊所虑极是,那你们就速速回去,这里有我和女姬就行了。”伏羲昊立即唤来轩辕昊和笪殷昊,与女娲和女姬等诸神辞行,乘骑张鹿、危燕、昴鸡三灵兽升天离去。
已近午时,太阳烤灼大地,空气干燥起来。女娲对众神道:“诸神前来听令,我将造人,诸事还须诸位分赴代劳。”众神齐聚在女娲面前,女娲又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听令!”四神向前一步道:“小神们俱在!”女娲道:“这凡间地理不明,令你四神勘察地域,届时造出人来,也好将他们安置在四方各地。”四神领命而去。女娲又道:“雷、电、风、雨四神听令!”四神上前一步拱手道:“小神们俱在!”女娲道:“天干地燥,生机不现,令你四神驾上界天,布雷、闪电、刮风、施雨!”四神领命而去。女娲又对海龙、江龙、天河、瑶池四神说道:“令你四神去大地四方去寻北阴和南阳之水,若是寻得便取来,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勘定好地方,我将要用此水造人。”四神领命急往。吩咐完毕,正要入洞休息,转眼瞥见千里眼和顺风耳立在一旁,女娲问道:“我令你二神去寻金童和玉女,可有下落?”千里眼拱手回道:“娘娘,我二人寻遍了太行山,并不见他们的行踪。”女娲道:“除了太行山,莫非再没有别处了么?太行山由南天门一柱所化,另外一根柱子在何处化成山脉?他们或许就在那里,你们速去寻找,但若找到,速迎来至此。”二神领命前往。女姬见女娲又派千里眼和顺风耳去寻那金童和玉女,心里自是高兴,就对女娲道:“诸神都让姐姐派去做事儿了,我却在这里做什么?”女娲笑道:“附宝,你身子骨儿那么弱的,我叫你去做什么?就在这里陪我就是了。”女姬斜睨道:“那可不成呢,我可是师尊敕封的右玉天使,也是下界来造人的,我岂能无所事事的!”女娲看她坚持,笑道:“那好,令你和玉龙望舒去寻个造人的好地方来。”女姬拱手道:“遵令!”女娲笑道:“嗯,你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个做事儿的人了!”女姬携望舒正要出洞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姐姐,寻得什么样儿的地方才是好地方?”女娲道:“昔日我听大师兄说,《昊经》有云,‘万物莫不知怀土而乐归其本’,又闻师尊说可用‘五行之土’造人,这就要干净土,颇具黏性,抟土能圆可圆,欲扁可扁,若能找到这么一处,便是造人的好地方了。”女姬嘟哝道:“黏土……姐姐,我知道了,就是有黏土的地方。”女娲笑道:“你和望舒先去寻吧,这极天际地的,就怕一时找不到呢。”女姬笑道:“若是找不到,我就不回来见姐姐了!”说着转身就走,望舒也跟着去了。
斜阳西沉,暮色蔼蔼。不一会儿,雷声大作,电闪如火,狂风骤起,大雨倾盆,女娲便知道是雷、电、风、雨四神在施法了。众神已从各处归来,走入山洞向女娲汇报查探结果。青龙先报道:“我四神分别去东西南北方,看到许多土地和水域,土地上有花草树木,空中有鸟,水里有鱼。将来娘娘造化人类之后,他们可在这四方繁衍生息。”女娲颔首道:“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鱼有鸟,这倒也是个好去处。”接着雷神报道:“小神都按照娘娘吩咐的做了,响雷一百零八声。”电神拱手道:“闪电三百六十次。”风神拱手道:“刮风十万里。”雨神拱手道:“施雨三点三寸。”女娲笑道:“如此最好,明日便可造人了。”女娲见海龙神面有难色,问道:“怎么?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愁眉苦脸的?”海龙神急报道:“我四神走遍南北,发现北方有一河,其水浑浊;南方有一江,其水清澈,便想这就是娘娘所说的北阴和南阳之水了,本让天河、江龙二神取水来,可水中有怪物出没,遭它袭击纠缠,险些就被它吞了去。”女娲疑道:“这正是北阴和南阳之水,浑浊之水就叫黄河,清澈之水就叫长江吧。”女娲接着又问道:“凡间尽是飞禽走兽,并无其他生物,水中何来的怪物?”海龙神道:“这个小神也不晓得,或是阴灵作祟,阻止我们取水。”女娲沉吟道:“阴灵败退,岂敢又来祸害?你见那怪物是什么模样儿?”海龙神道:“形如天龙,一青一黄,青色的在长江,黄色的在黄河。”女娲道:“若取不来此水,如何造人?你们四神随我去那里看看,不论什么怪物,我都将它们收了去!”说完起身出洞,又唤来少阴和天听二龙随行,与海龙、江龙、天河、瑶池四神飞去黄河。
却说女娲先来到黄河,即令天河神道:“你且取水来,我倒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怪物。”天河神随即腾空飞起,变作一条巨龙藏于云雾中,张开大嘴吸水,只见河中一水柱瞬间冲天而去,接上云层,瑶池神见状,喜欢道:“好一个龙吸水!”话音方落,忽然狂风骤起,霹雳交加,河中突然翻起巨浪,冲出一阵黑气,黑气散去,果然有一怪物从水中跃起,将河水搅得上滚下翻,女娲暗吃一惊,定睛细看,见是一条黄龙,只见它甩出长尾直击水柱,只听轰隆一声,水柱断为两截,天河神按吸不住,原本吞入腹中的水又顷刻间落入河中,无奈只好落下云头,立在女娲一侧。女娲问道:“凡间怎会有龙在此?”四神摇头不语。女娲又道:“少阴、天听二神,你们现出原形,将这孽畜与我拿来!”少阴和天听得令,即化龙飞天,又俯冲直下,围着黄龙一阵打斗,一时龙鸣声响彻天际。女娲见二龙打斗半晌也拿它不住,于是将手一伸,一把玄剑便落入掌中,女娲持剑朝黄龙飞去,朝那河中猛砍一剑,一道蓝光直冲到那河中,河水瞬间断开,形如沟壑,黄龙一时无水可以借力,挣扎一会儿便瘫软在河底。少阴乘机飞去,咬住黄龙的龙角直往上拖,天听咬着黄龙的尾巴不放,一会儿便将它拖上岸头。女娲正欲挥剑斩杀,只听身后一声喊道:“女娲娘娘!”女娲转身看去,原来是元真童子来了,便收起玄剑,迎上问道:“元真为何下界?”元真童子拜道:“师尊得知娘娘欲斩杀此龙,就急派小神前来劝阻,再收它的元灵返回天阙。”女娲疑道:“哦?师尊怎么知道?”元真童子道:“娘娘领诸神下凡间,师尊便去太阳宫取回昊灵宝镜,界下之事,在那镜中一看便知。”女娲剑指黄龙,问道:“这又是什么龙?师尊为何要你来劝阻我?”元真童子道:“娘娘,此为蟠龙。娘娘可记得玉京宫灵霄殿内九根柱子?”女娲思忖一会儿,点头道:“自然记得,那又如何?”元真童子道:“那柱子上各盘伏一条天龙,它便是其中一个,师尊曾说,天龙虽然逃下凡间,然而毕竟是天界灵兽,不可斩杀,留它一条性命。”女娲疑道:“这便奇了,既是宫中天柱上的浮雕龙,为何能下凡在此?”元真童子思忖片刻,回道:“灵霄殿九根天柱上的蟠龙虽说只是浮雕,然而甚为奇妙,师尊曾说他亲眼见过有蟠龙离柱,在殿内盘旋。前日,师尊往灵霄殿,忽然见一女仙子站在宝座旁,师尊十分惊疑,上前去问,可那女仙子不理不睬,不说一句话,只顾往殿外走去,她经过天柱时,九条浮雕蟠龙尽皆复活,在天柱上缠绕低吟,其中有两条蟠龙竟然离开柱子,好像是在瞻送女仙子。师尊追出察看,早就不见女仙子和两条蟠龙的踪迹了,后来师尊去太阳宫取回昊灵宝镜一探,才发现蟠龙已经逃下界来,化为黄龙和青龙,一个在黄河,一个在长江,娘娘正欲斩杀的便是这黄龙了。”女娲又问道:“灵霄殿怎么会有不晓得的仙女出没?”元真童子摇头答道:“小神也不知,问过师尊,也不知她是从何而来的,只说或许是幻觉而已。后来小神问询过大大王,他说什么《昊经》有曰:‘天柱蟠玄龙九条,遇至尊而浮动,口吐瑞气,眷佑在旁’。小神不解其意,问大大王,只说是灵霄殿或许来了一个比师尊还要厉害的仙子,至尊至贵,不可言喻。”女娲突然想起曾在府中看那红色元灵珠时,也曾见过一个仙女,不由自语道:“莫不是形天元灵珠儿已入世?怎么就有个仙女来到宫中,不仅我看到过,如今师尊也亲眼见到,果若都是幻觉,那这其中必有蹊跷。”元真童子见女娲愣怔,问道:“娘娘说什么?”女娲回过神儿来,幽幽道:“没什么。只是想如何处置这黄龙?”元真童子道:“师尊令小神请回这两条蟠龙的灵体,复归灵霄殿天柱。”女娲道:“也好。但这龙躯不可再放归河中,我将变化它,让他做个黄河龙神,主司这一方水域。”元真童子道:“娘娘慈悲。”女娲一挥雾袖,只见那黄龙灵体离开,盘旋于上空,而龙躯则变为一个俊俏男子,跪在女娲跟前。女娲道:“我即将造人,只怕那阴灵驱使河水泛滥,危害人间,今就封你为黄河龙神,主司这一方水域。”黄河龙神叩首道:“谢娘娘再造之恩,小神愿肝脑涂地!”女娲令他起身,而后又对天河神道:“速取北阴之水来。”天河神遵命,直飞天空吸水去了,见水已取好,女娲又对元真童子道:“元真,如今一条蟠龙已出,你跟我去长江收服另外一条蟠龙,也好回去复命。”于是,一干人又飞向长江,蟠龙飞天跟随。到了长江,女娲又令江龙神道:“你只管取水来,若这孽畜再来阻碍,我再收它不晚。”江龙神得令,飞天吸水,才一会儿,便见长江大浪滔天,不安宁起来。又一会儿,一条青龙跃起,长啸一声。女娲举剑斥道:“孽畜,你原来是玉京宫里的蟠龙,为何不守分,下凡间来作乱?你好生来降我便罢,如若不然,少刻间叫你死在这里!”那条青龙立即又钻入江底。少顷,它又从江中飞出,卧在女娲面前,低吟几声。女娲照旧一挥袖,蟠龙灵体离开飞升而上,而龙躯则变成了一个俏丽的女子,跪地待命。女娲道:“我封你为长江龙神,主司这一方水域,你要小心管理,以免洪水泛滥。”长江龙神叩首谢恩。不题。
女娲送走元真童子一行,便与少阴和天听二神回到太行山洞中。约莫一会儿,就见瑶池神入报:“娘娘,北阴和南阳之水均已取来。”女娲问道:“你可找到了蓄水处?”瑶池神道:“尚未找到。”女娲叹道:“这可不妙,江龙神和天河神龙躯虽大,然而岂可久藏凡水,要速速找到蓄水之处才好。”正在发愁间,忽然见女姬和望舒回来了。还没等女娲问话,女姬就笑道:“姐姐,我们找到了一个造人的好去处。”女娲笑问道:“哦,我以为还需几日,这就找到了,怎么这样快?这地方在哪里?快说来听听。”女姬道:“距离此地八百里,有山一座,山前有一处所在,遍地都是黏土,山后也有一处所在,也都有黏土。”女娲惊喜道:“那是一座什么山?”女姬道:“我才来凡间,又怎么晓得呢,此时这凡间山水都还没有一个名字的,不过那里要比此处清凉,所以就叫它清凉山。”女娲微笑道:“附宝,这是个好名字,这么热的天儿,听得我心里此刻都清凉些了。”女姬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呢,在那里还寻得一山洞,我想到时候过去造人,也是个好住处。”女娲大喜道:“附宝,这可是大功一件,造人之后,姐姐重重赏你。”转而又问道:“那山洞又叫个什么名字?”女姬道:“山洞是玉龙望舒寻着的,所以就叫它玉龙洞。”女娲挽着女姬的手笑道:“附宝越发聪明了。”女娲又问道:“清凉山前边是一处,那清凉山后又是个什么地方?”女姬拍拍胸口,轻喘一声道:“说到这一处所在,可是真正把我吓死了。”女娲惊道:“怎么了?”女姬正色道:“这一处也有一座小山,山下遍地黏土,我和望舒去看时,突然从山上奔下一头野牛来,两眼通红的,就像是要吃人,野牛直冲我来,要不是望舒来得快,变成天龙与它打斗,只怕此刻我就死在那里了。”女娲听了也松了一口气,问道:“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野牛?”女姬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女娲叹道:“我叫你不要去的,看吧,险些就出大事儿。”女姬嘻着脸道:“姐姐担心什么,这不是没出事儿么。”女娲将她瞅一眼道:“等出了事儿就晚了!”说着又看了一眼望舒道:“那里怎么就会有野牛,莫不是阴灵又来袭扰。”望舒低声道:“倒是没见阴灵,就是一头野牛,牛角犀利,两眼发红,就和女姬说的一样儿。我变成飞龙与它厮杀,见机喷它一身火,就是一件事儿奇怪得很,野牛化成了灰土,只留下一块血红的肉团儿还活着,仔细看去,只在那里突突地跳着。”女娲低声笑道:“那就是牛心不死。”女姬吃惊道:“为什么是牛心不死?”女娲叹道:“都是我造的凡间众生,身为神仙,更要视众生平等,心怀大爱,岂能厚此薄彼?只是那野牛天性狂野,你们却为什么独独杀死它呢!”女姬怨嗔道:“姐姐,望舒要不杀死它,它就要杀死我了!”女娲笑道:“当然要杀死它了!虽说众生平等,但若它要来杀生,便是它死有余辜,别说一头野牛,就是一万头野牛的命也抵不上一个人的命,更何况妹妹这样的神仙呢!”女姬莞尔一笑,拈带娇嗔道:“那刚才姐姐还说不该杀它。”女娲瞥她一眼笑道:“我说是那野牛心里想的话,你没看到它牛心不死么。哎,这下倒有个好名字可作标记了,那边一座小山,就叫作‘牛心山’吧!”女姬拍手笑道:“是呢!这么说来,一下子就记住那山头了。”女娲不语,叹息一声,女姬见她愁眉不展,小心问道:“这都找到造人之处了,姐姐发的什么愁?”女娲长叹一声道:“唉!北阴和南阳之水也取来了,只可惜找不到蓄水的地方,这岂能不让我发愁。”望舒闻言,上前道:“可蓄在天井中。”女娲明眸一转,问道:“此间可有天井?”望舒答道:“我在清凉山下四处寻找,在南边找到一眼井,深不见底,故叫它石井,用它来蓄水,岂不正好。”女娲起身笑道:“事事顺利,这是昊天在保佑,我们当速速造人才好。”说着就安排造人事宜。
话分两头,却说千里眼和顺风耳遵照女娲指示,藏身云中直飞南方而去,转来转去,却身无去向,正忧愁之间,千里眼忽然道:“我见前面有一座大山,绵延千里,山上有花有草,非太行山可比。”顺风耳问道:“那是什么山?”千里眼道:“那山体上可见泰都二字,这里必是女娲娘娘所说的南天门一柱。”顺风耳又问道:“可见金童和玉女?”千里眼道:“你只是没完没了地问我,我虽然是千里眼,但他们若藏身洞中,我岂能看得见?你为何不用你那双大耳听听?”顺风耳道:“你怎知我没听,只听见风声紧的,没有其他声音。”千里眼道:“那就落到山头,我们去找找。”二神落下云端,来到山前,四边都细细看了,却不见一人。此时已入夜,千里眼忧心道:“这一时半会儿也难找到,不如先回去,待明日再来。”顺风耳道:“那可不好,我们奉命找了几回都无果而返,如今又空手回去,如何向女娲娘娘交代?”千里眼叹道:“此时夜黑,众魔随时都会前来,若被贼魔发现,我们如何活命。”顺风耳道:“你要害怕你先回去,我不怕,死有何惧?你可知道女娲娘娘万事俱备,只差金童玉女二仙,我却不想让娘娘失望。”千里眼正要回话,忽然抬头见那山头有点光亮,待不一刻,光亮又不见了,千里眼道:“我看那山头有光亮,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就是二仙藏身之处。”到了山头,果然见一洞口,二神大喜,便朝洞口走去。金童和玉女在洞中听见有脚步声渐进,一时惊慌失措,玉女急道:“你去看看,若是阴灵又来,我们再也逃不脱了!”金童探头一看,大吃一惊,道:“有两个怪物正朝这里来,虽然从未见过,但看一个双目突出,另一个双耳阔大,如此丑陋,料定是那阴灵派来的魔兵。”玉女吓得缩成一团,急道:“现在如何才好?”金童急回道:“我先以石击之,若不是幽冥来的,必会止步问话,若是幽冥来的,便会直入洞中,到时候也只能生死由天了!”金童即取来一山石,朝洞外抛去,千里眼和顺风耳突然见有山石袭来,吓了一跳,急忙躲闪开来。千里眼叫道:“何人在洞中?速速报上名来!”金童玉女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里,玉女泣道:“料是逃不脱了,你就回句狠话,让他们离去吧。”金童忙大声回道:“贼魔听好,我二人与幽冥素无来往,为何苦苦相逼?昔日,有天神助我大败你们,这时你们又来袭扰,就不怕天神再来诛杀你们么?”顺风耳听得真切,低声对千里眼道:“果然是金童。”千里眼大喜,喊道:“洞中可是金童和玉女?”只听金童回道:“是又怎样?如若不退去,我即请天神下凡诛杀你们!”千里眼眉头微皱,正欲喊话,却听顺风耳喊道:“二仙子只管骂什么?我们不是那幽冥的贼魔!”金童一听不是魔兵,终于松一口气,问道:“此间尚无人烟,你们既不是贼魔,那一定是天神了,敢问二位上仙来此做什么?”顺风耳喊道:“我们是千里眼和顺风耳,是女娲娘娘派来救你二仙出此苦海的。”金童和玉女听见女娲娘娘,又惊又喜。玉女低声道:“你先问问娘娘在哪里,我们二人赤身裸体,如何出去见得人?先让他们回去吧。”金童点头,朝洞外喊道:“请问上仙,娘娘现在何处?”千里眼急道:“就在太行山上,娘娘令我们来寻你回去,切不可耽搁,此间风高夜黑的,若被贼魔发觉,我们便走不脱了!”金童回道:“请二位上仙回去,我们二人此时尚不能出洞。”千里眼问道:“这又是为何?”金童回道:“因我逆了天戒,违背大道,被罚下凡间六百年,如今天衣被夺,无颜见人。”千里眼和顺风耳闻此,只好作罢,飞回太行山禀报。
再说女娲与女姬正说话间,见千里眼和顺风耳入内,女娲急问道:“可曾找到金童玉女?”千里眼答道:“小神在南方一山中找到金童和玉女灵体,只说已在那泰山等了六百年了,终于等到娘娘前来。”女姬一听,抹起了眼泪。女娲低声道:“天上方一日,地下就一年,二仙下界已有六百天了,这在凡间正好是六百年。不过那泰山又是什么山?”顺风耳答道:“我们见山岩上有泰都二字,料定是南天门一柱坠落化成此山,故称此山为泰山。”女娲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找到了,却为何不让他们进来?”女姬听急道:“他们二人在何处,速引来相见。”千里眼拱手道:“二仙仍在山洞中,不论小神如何劝说,他们都不肯与我二神相见。”女姬惊道:“这又是为何?”顺风耳道:“二仙说天衣被夺,赤身裸体无颜见人。”女姬急问女娲道:“姐姐,现在怎么办?”女娲想起自己和伏羲昊偷食芃果而被夺天衣的事情,不觉间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镇定一下道:“二仙在这凡间六百年,无衣无食,相依为命,我们又何必为难他们!我们现在就去接他们回来。”说完,就令千里眼和顺风耳带路,女娲和女姬前往泰山。
到达泰山洞外,千里眼手指洞口道:“娘娘请看,金童玉女二仙就在洞内。”女姬又喜又急,直朝洞口大喊道:“金童!玉女!你们可在?我来接你们了!”金童玉女听到女姬召唤,也是又喜又惊,金童对玉女道:“我们赤身裸体的,如何见面?”玉女低声泣道:“难道真让我们死在这洞里么?”就在此时,又听见女娲在洞外唤道:“金童玉女,快快出来吧。”二仙惊恐万分,金童朝外喊道:“娘娘请回吧,小仙天衣被夺,无颜相见!”女娲大声道:“莫怕!我有玄丝巾两条,请二仙披在身上。”金童和玉女闻言,欣喜若狂,相拥而泣。女娲伸手展开,就见两条玄丝巾落入手中,便朝洞口抛去,玄丝巾飘进洞中,二仙披在身上,彼此一看,果然见身上有衣服了。金童玉女互相搀扶慢慢出来。女姬见他们出来,喜极而泣。二仙走到女娲和女姬面前,跪地叩头,金童泣道:“小仙命不该绝,终于得见二位上神了。”女娲落泪,扶起二仙道:“只叫你们受苦了。”说完便携金童玉女往太行山飞去。
金童和玉女见到诸神自然高兴,看诸神都是元身显现,羡慕不已。金童问女娲道:“我和玉女只有灵体,而无元身,却无法在这凡间显现,此番轮回也不知何时才是出头之日?”女娲见女姬也为此伤感,愁眉不展,便来温言宽慰。女娲说道:“在凡间得一元身却也不难,我此次奉命下凡造人,就用你们二仙子元灵,虽然不是神仙元身,但在这凡间也是有肉体了。”金童和玉女这才放下心来,双双倒头便拜。女姬也愉悦起来,轻声问道:“姐姐,不知这凡人肉体可活多少时日?”女娲思忖一会儿,笑道:“金童玉女是神仙灵体,若造得出人来,在凡间寿数与我们相同,可活八百岁。”女姬莞尔一笑道:“若在仙界,这八百岁寿数也不算少了,可这人间八百岁到底还是短了些,在天界也就八百天。”女娲瞥她一眼道:“在凡间八百年已是极大的寿数了,金童玉女是来凡间轮回的,难道妹妹要他们永远在这里么?八百年之后,他们修行得道,功德圆满,就能归一天界了,寿数越久,归一越晚,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女姬娇嗔道:“姐姐说的是,我倒是糊涂了。”圆融神搭话问道:“神仙可活八百岁,不知师尊可活多少岁?”女娲道:“师尊与我们一样,在仙界也只活八百岁。昔日我听师尊说过,一旦时机到来,他便去轮回修真,归一来时,便是亘古不死之神了。”圆融神道:“欲得那亘古真身,难道神仙都要去轮回一世不可?”女娲叹道:“天道渊渊,中有玄机,那将来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了。”
翌日,太阳升起,暖风习习。女娲召集众神随女姬和望舒来到清凉山,极目望去,可见山下是一汪碧水湖泊。众神住进玉龙洞,又选了附近的空旷之地,见此处土地肥沃,遍地野瓜,女娲喜道:“此间最好,有洞穴可居住,地上又有野瓜可解渴,这里就叫瓜地沟吧。”说到这儿就吩咐女姬道:“附宝,我要造人,你什么也不许做,就在身旁仔细看着,学会了就让你也去那边造人。”女姬笑道:“就怕学不会呢,让我先看看吧。”女娲召来地神道:“你去取些黏土来,那是五行土,此土可造人。”地神领命而去。女娲又对天河、江龙二神道:“你们二神去将那黄河长江之水分别取来,此水可造人。”二神领命而去。约莫一会儿,诸神将黏土和黄河、长江之水运来,女娲令山神和地神水洗黄泥,又令海龙、瑶池二神凿沟掘壑,忙了半天,诸事俱备。女娲令少阴和望舒道:“你们去采集芨草,和在泥中,再建造一方暖台。”二神忙了半晌,都已备齐。望舒问道:“这暖台有何用处?”女娲笑道:“此暖台为玄炕,取金土、木土、水土、火土、土土这五土而制成的,炕内填火,就变暖了,这个暖气可通人的五脉,五脉打通了,便有了阴、阳、风、雨、晦、明这六运,接着风、热、湿、火、燥、寒这六气也就顺了,如果没有这气运,人也不能活了。再取些柴草来填入玄炕中,一会儿便知道了。”柴草填好之后,女娲又令电神道:“你出一道三昧真火,点燃玄炕中柴草,有了大火,便可造人了。”电神得令,只将那手中的电鞭一挥,一道三昧真火就冲入炕中,大火燃起,炕台瞬间就温热了。女娲笑道:“都备好了,这剩下的事儿,也只有我亲自来做了。”女娲说着就抟起黏土,照着金童和玉女的模样儿捏了一男一女两个泥人,又依照宙室形状造出心脏来,心脏左右各植入空腔。女姬在一旁细看,甚是不解,问道:“姐姐,你造出这空腔有何用处?”女娲笑道:“这就是心脏左右空腔,一动一静之管道,一旦泥人得到阴阳二气,便全仗此空腔运行,疏通肉身血脉,如此人便可活了。”女姬笑道:“我却愚笨,倒听不懂姐姐的话了。”女娲正色道:“我除了造金童和玉女之外,另需造凡人共计九千人,男四千五百人,女四千五百人,都是原初之人,由我抟土造成,而非胎生。以后这九千人繁衍后代,皆为胎生,我又怎么能不仔细塑造,就是那皮肉和神经、血脉都须细细造化,五脏六腑等器官缺一不可,只有这样才能使凡人生育后人。若要再说到细处,更将复杂,这胎儿在母体已成生命,在胞胎内开始运气,中空如管才能气通往来,随着母体呼吸,丝丝缕缕都与母体相连,渐渐推上去,又渐渐打开来,如此循环不息。”女娲见诸神听得入迷,又指着泥人躯体道:“你们再仔细看,运气之时,先是通过这脐带,而后通过肾脏,再缓缓往上移,通过脊椎,由印堂到山根之间生出双窍,再由双窍直下到准头,这就形成了两个鼻孔,此时,胎儿之气连通母体之气,母体之气又连通天地之气,天地之气又连通太虚之气,息息相关,窍窍相通,毫无一丝隔绝,直到十月怀胎,婴儿手足长成,便可裂胞而生,瓜熟蒂落,此刻,只需小心剪断脐带,只听哇的一声,那一点元阳便落在脐轮之后,这便是虚灵一点了,叫作天心。”说到这里,女娲停顿一下,女姬笑问道:“姐姐,那须菩提在你的肚子里可也是这样生育的?”女娲脸色微红,接着道:“神仙所孕育的是灵胎,胎在灵胞随灵生长,自然与凡人不同。”女姬道:“姐姐方才说的是,这些造出的原初之人,男女结合再度生育后人,那凡胎肉体在母体内是这样长成的。”女娲道:“附宝所言极是。但是,胎儿一旦出生,来到这世界,就要依靠个人修行了,不然命运无常,自己无法掌握,为什么?因为胎儿已脱离母体,自然成人,虽然也有呼吸往来,但无法与太虚之气相通,人生从小到老,也没有一息注于太虚之气中,尘灭尘土,万生万死,轮回循环,都是因为寻不着来时的路,故而昊天盘古立法,教人修炼,令其能夺先天之正气,之所以能夺先天之正气,是因其两孔呼吸,呼自身之元气从中而出,吸天地之正气从外而入。人若能根源牢固,于呼吸之间便可夺天地之正气,故而寿命能够绵长,若其根源不固,所吸天地之正气又随呼吸而出,元气不再为己所有,反而复为天地所得,或因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常人呼吸,都是从咽喉而下再到中脘而回,不能与太虚相通,故而众人之息在喉。说到此处,我便想起师尊阻止金童和玉女吃芃果的那件事儿来了,于是就得了窍门儿。”女姬问道:“姐姐说的中脘在何处?方才说得太快,我却没看清楚。”女娲又指一遍道:“看仔细了,就在这上脘下一寸,脐上四寸,在这心蔽骨与脐中央之间的地方,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女姬点头笑道:“这回我晓得了。”女娲斜睨她道:“还有没看仔细的地方么?”女姬急问道:“没有什么了,只是听姐姐说得了窍门儿,那是什么?”女娲笑道:“金童和玉女吃芃果,金童吞下师尊却阻拦,卡在喉咙里,故而形成了喉结,玉女全然吞下,师尊阻拦不及,虽然她没有喉结,但却有一个暗结,只是微小,看不到罢了。我们以金童和玉女灵体所造的原初之人,男人有喉结,女人没有喉结,然而仍有暗结。看来凡人的命数就在金童和玉女吃芃果那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人类是以神的模样儿造成的。”女姬又问:“姐姐,这话如何说的?”女娲笑道:“若不是金童玉女吃芃果,被昊天罚下界来,这凡间便不会有人类,看来一切都是昊天安排好的。八百天年对神仙来说已算得长寿,而神仙还可以不断修真,寿数自然也会越来越长。但是凡人却因为喉上有结,就有了寿数,这说来,也是金童和玉女害的,那喉结就如一把生命锁,但又不知开锁的钥匙在哪里。”金童和玉女尴尬一笑,金童道:“怎么怪我们两个了?如果这样,娘娘不用我们的灵体造人,这样就可避免了。”女娲正色道:“黏土只可造出躯体和器官,但无法造出灵身来,泥人有了,若无灵身生其气,这就如一具雕塑,便无生命了。你与玉女就是下凡来投生的,若不以你们二仙造人,你们两个又如何在这凡间轮回呢?”金童和玉女低头不语。女姬问道:“姐姐,若是凡人找着了生命锁的钥匙,又当如何?”女娲反问道:“你是说,他们打开了喉结玄封?”女姬点头道:“正是,若他们打开喉结玄封,是不是要与神同寿了?”女娲摇头,笑道:“这个谈何容易,那要经过多少修真才能获知法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旦打开喉结玄封,不但与神同寿,而且慧智大开,能力将与神无异了。”女姬笑道:“那便真的成仙了。”女娲点头道:“若真的修行至此,得了道果,飞升仙界也是自然的事儿。”
女娲与诸神说话的当儿,那泥人的五脏六腑就已造成了,女娲稍息片刻,突然,众神见炕台上的两个泥人抖动了一下,大家惊疑不定,纷纷挤上前来看,女娲道:“你们都离得远些才好。”众神又后退几步。女娲又抟土捏出两个圆球造置于二泥人的头颅中。女姬细看,惊道:“姐姐,这造的又是什么?”女娲笑道:“此乃大脑也。”女姬啧啧称奇道:“我看这形状就与那元灵珠儿一模一样的。”女娲笑道:“这便是玄妙了,别看元灵珠儿小,可内里却藏着乾坤,这大脑也差不多,看起来小,可浩瀚如宇宙,什么都能装得下,只是凡人有喉结玄封,开不得大智慧,这脑子里共有七十二窍,凡人一生能用完其中一窍就已算得上是凡间的智者了。”说着又伸手抟来,只见一红一白两个明珠儿一般的光球已悬于掌上,女娲用口吸入,运身调气,而后又轻轻吹入泥人玉女之口,只见泥人玉女颤抖一下翻身坐起。众神见那泥人玉女已有了肉体,面色如黄土,眼睛若乌珠。山、地二神想伸手摸摸,却被女娲阻止,忙道:“他们还未成活,此时不可妄动,若要成活,这七魂六魄,缺一不可。”女娲对金童和玉女灵体道:“我将你们化为元灵珠儿,各附于泥人身上,他们一旦成活,便是你们在凡间的肉身了,那时候,你们就算是真正的轮回了。”金童和玉女跪地待命,只见女娲又在泥人头颅中各凿出一个凹槽,有九点三厘之长,而后道:“这便是真灵所在处,我将金童和玉女元灵置于其中,人便立即成活。”说着一挥手,一道绿光和一道红光便朝金童和玉女射去,不一会儿他们两人便消失了,飘起两颗璀璨的元灵珠儿落在女娲的掌中,女娲先将红色的灵珠儿按入泥人玉女的颅槽,而后又将那绿色的灵珠儿按入泥人金童的颅槽,接着又口中念诀,就见泥人玉女和金童的颅槽已完全闭合,头皮尚在突突跳动。女姬近前细看,叹道:“果然奇妙,怎么还在跳动。”女娲笑道:“这是人的天灵盖,灵在人活,灵灭人亡。”女姬笑道:“原来如此,我细细看过的,现在我也会造人了。”女娲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女娲端详着泥人笑道:“附宝,你去那玉龙洞将我包裹里的两件五铢衣取来。”女姬疑道:“怎么,还要给泥人穿仙衣?”女娲笑道:“穿这仙衣,便可自成心、肝、脾、肺、肾五脏,你却不知,泥人是取金、木、皮、玉、土这‘五地土’抟成的,成活之后,他们就有了色、声、香、味、触这五尘相随,五尘为欲,使人不能和睦相处,这五铢衣能授人规、矩、绳、权、衡这五法,融入天灵,可使人自行节制。”女姬即去,取来五铢衣,女娲只掂起,将口轻轻一吹,就见那仙衣已穿在泥人身上了。
夕阳西下时,玉女走下炕台,来到女娲面前磕头,众神举目看去,见她眉似春山,目若秋水,细细一束小蛮腰,黑黑一头雾丝发。到了女娲跟前,盈盈下拜道:“天母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女娲搀起她,笑道:“果真是个活人了!”女姬惊奇道:“生的和玉女一个样儿,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女娲笑呵呵地扶起玉女道:“我给你取个名字,你是我第一个造成的,就叫伊娃吧。”玉女高兴地点点头。此时,金童还卧在暖台上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才起身,拜见过女娲之后,女娲对他道:“造化你用了整整一天一夜,你晚出于伊娃,那就叫你为达旦吧。”说完,又令望舒取些草叶来,编织成衣裙给二人穿上。女娲问达旦和伊娃:“知道天界的事么?”二人回答道:“略知一二。”女娲又问:“能变化么?”二人回答道:“不能。”女娲笑道:“你们二人的生魂就是金童和玉女二仙的元灵造化的,就如那天界的人神,虽然不能变化,但也有些仙气,在凡间也算得个半人半神了,能见得神灵,能呼风唤雨,至于其他的仙法却不能了。这肉体出自五行之土,将来也有生有死的,除非修行,否则超脱不易。”金童和玉女听了女娲的话,连连点头。女姬前来问道:“那造人之法我虽然已经学会,可刚才想起来还有一些问题不胜明了,请姐姐教我。”女娲笑道:“昨日你才说的都知道了,怎么还有不知道的?”女姬问道:“我就是不明白,金童和玉女凡体是由他们二仙的元灵珠儿造化成的,那么我要去造其他的原初之人,他们的生魂用什么来造化?”女娲抬手从发髻上抽下环曲珠簪儿,笑道:“附宝,还记得这个簪子么?我那天夜里用这支簪儿施法,布下许多灵珠儿,你还问我是什么东西,我说那是生命。你还记得么?”女姬蹙眉想了想,忽然展开眉头笑道:“记得记得!那些便是灵珠儿么?可它们是从何处来的?”女娲笑道:“昔日二师兄化身天车,运来囲山之石坠入凡间,遍地恐龙多数因此毙命,恐龙本是阴灵用囲山之石造化的,后被师尊驱逐下界,适逢阴灵作乱施降暴雨,阴阳二鱼又发洪水,囲山之石来自天界,自有灵气的,遇凡间之水而成水土,这恐龙的元灵便成为不死之幽灵,那日我取下簪儿,就是将这些幽灵度化为灵珠儿,它们便是造化原初之人的生魂。”女娲说着又附耳对女姬道:“姐姐教你一个诀儿,你且试试看。”女姬听得诀儿后,心中默念,又一挥翠袖,就见两颗明光闪亮的灵珠儿落到了手中,她手呈兰花指捏着珠子,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将这个灵珠儿置入泥人颅内,人便可成活了。”女娲又问道:“你可知人的天灵盖中有何物?”女姬一愣,吃吃答道:“方才姐姐说过的,天灵盖中就是金童和玉女二仙的元灵。”女娲点头道:“正是。我将他们的元灵置于天灵盖,他们才能成为现在这样儿的活人,有了这个元灵珠儿,这肉体也就有了七魂六魄。”女姬问道:“姐姐所说的七魂六魄是什么?”女娲意味深长道:“人的生命,寄寓灵元,主司大脑。灵灭脑死,脑死则人亡。魂为阳,所谓七魂,就是灵元守体,若人一旦重伤,五脏六腑毁坏,或血气流失殆尽,人脑则死,灵元在肉身七日不散,七日之后散去,除非极高法力才能召它回来,否则灵元消散,肉身则死,这便是七魂了。至于那六魄,同然,魄为阴,主司人的视、听、觉、行、走、歇、味七识。”女姬点头问道:“姐姐,人若灵元消亡而魄却在,又会如何?”女娲正色道:“灵元死,则主魂灭,虽有魄在,肉身也完好,但此时也断然不是正常人了,或痴或癫,或疯或傻,一切由六魄随意做主,或长或短,或东或西,不知饥渴,不觉痛痒,如同废人。”女姬又问道:“但若魄失而灵元在,这又会如何?”女娲答道:“灵在,主魂在。若一旦失去六魄,人脑虽有意识,则如同泥人,肉身六识尽灭,血肉失去知觉,便与那草木无异。”
女姬恍然而悟,频频点头。女娲召来日游、夜游二神,吩咐道:“凡间的人,今后就劳你二神庇佑了,日游神白天照看,夜游神夜间照看,以免他们被那众魔滋扰,如此人类才能繁衍后代,而后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不然,我们的心血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二神欣然领命。
达旦和伊娃双双跪地,问道:“娘娘就只造了我们二人?”女娲笑道:“我依照你二人再造人众,你们就是这凡间的人祖了。”于是又转脸问女姬道:“造人之法妹妹可都记得了?”女姬答道:“记得,记得。”女娲笑道:“我听你说,这清凉山后不远处也有五行之土,那也是个造人的好去处,师尊曾说,‘天道至善’,妹妹就以‘善元’为那处命名可好,就烦劳妹妹带着伊娃前往那里造女四千五百人。”女姬笑道:“遵命!姐姐就不跟我过去么?”女娲微微一笑道:“我就在这清凉山的瓜地沟吧,为昭示凡人行善,就以‘怀仁’二字为此地命名,依照着达旦造男四千五百人,十八日之后,你我二人在怀仁会合。”女姬疑问道:“泥人好造,灵珠儿也好安,只是我可没有姐姐那一口仙气,就怕造出来却活不了。”女娲笑道:“不难。你只管造泥人,造成之后,让伊娃只往泥人口中吹气,那便是仙气了,定能成活。”女姬大喜,带着伊娃和几个神仙往西去了。
十四日之后,女娲领众神去善元之地的牛心山探望女姬,纵眼望去,男男女女人海云集,有攀枝摘果者,有翻山越岭者;有追逐嬉戏者,有抛土泼水者。众人见女娲前来,纷纷跪地磕头,三呼道:“孩儿拜见天母!”女姬听了不高兴,站在女娲身边,含嗔道:“这些凡人好生无情,我也造了他们,也不听他们叫我一声天母,却唯记着姐姐的。”女娲呵呵一笑道:“这个怪不得他们,你却不知先入为主的道理,那人祖达旦和伊娃是我亲手造的,如今你造的这些女人,也是以伊娃的灵气造的,所以他们也都只认我为母,这就是他们的天性呢。”女姬也笑道:“姐姐有了这么些孩儿,看你这当天母的要操多少的心。”女娲道:“他们要自立,我们终要回仙界去,怎么能陪他们守在这里。”众神见已造出许多人,惊喜若狂,千里眼道:“大功渐告成,不过不久,我们便能返回仙界了。”女娲道:“诸神且不要着急返回仙界,与我在这里多看些日子,待他们都平安之后,再回也不迟。”众神领命,跟女娲又返回。
到了十八日那天,女姬与伊娃带领众人返回怀仁清凉山的瓜地沟,举目一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女娲指着人群,笑道:“师妹,我们已造出男女共九千人。”女姬俏皮地将脸一偏,撇嘴儿道:“姐姐可是答应过我的,说等我在善元造人之后,要好好赏我的。”女娲笑道:“好好好,赏你也要等返回天阙再说吧。”女姬莞尔一笑,听话地点点头儿。
女娲又携众神去山谷探看,见达旦领着一群男人攀上果树采摘果子,伊娃带着一群女人捡着落在地上的果子。女娲忽然想起那天界的芃果,担心这些凡间的果子也有什么禁忌,正思谋着,达旦见女娲驾到,忙从树上跳下来,挽着伊娃,又率领男男女女跪一地,齐声拜道:“拜见天母。”女娲扶起达旦和伊娃问道:“这是什么果子?能吃吗?”达旦拿起一只圆溜溜的果实呈给女娲。女娲仔细一看,见果实包着有缕缕麻纹的硬核儿,看起来像桃子,但不知到底是什么。达旦拿起一只,放在地上,举石头砸开果实,而后将那果仁又呈给女娲。女姬凑近一看,惊讶道:“姐姐,这是何物?怎么看着像那元灵珠儿,更是像姐姐造达旦和伊娃时,颅内所置的脑儿。”女娲备感新奇,仔细看着那果仁,而后喃喃道:“天道玄玄,造物有情,大道同源,这真是天造地设之物,你且细看,这到底是何物?”女姬看了又看,摇摇头望着女娲。女娲微笑道:“此物自仙界而来,正是囲山南谷的芃果。”女姬伸手接过一看,惊讶道:“果真如此!我就说那满山的芃果忽然就不知去向,还以为被大师兄和姐姐都吃尽了呢,原来它们下界来到了这里!”女娲摇头笑道:“其中玄妙,谁能尽知。”女姬忙道:“既是芃果,不能吃。”女娲笑道:“在这界下,虽然样子看起来像芃果,但是并无芃果之害,这果子正好给人充饥,怎么就不能吃呢?”众人欢呼起来。
众人正在热闹之际,却听到旁边传来阵阵哭声,女娲回头望去,见一群人跪地大哭不止。女娲心下纳闷,这时,日游神跑来禀道:“女娲娘娘,大事不好了,那里有人死了!”女娲忙领众神上前去看,只见有十几个人已倒地身亡,女娲大惊,转而怒道:“这是为什么?”夜游神禀道:“怕是吃了那野草野果中了毒。”女娲疑道:“岂能如此,我所造之人,怎么能轻易就死了?难道是阴灵又来害人了?”
女娲正要追查,却忽然见地上腾起一团蓝色光云,光云散去,只见元真童子落地,叫道:“娘娘,师尊有旨,请娘娘与众神速返天廷。”女娲忙问道:“师尊为何急召?天界有事么?”元真童子拱手道:“这个小神也不知,娘娘回宫自然就知道了。”女娲无奈,只好安顿好达旦和伊娃,而后召回心狐,令众神骑乘各自灵兽,与元真童子一道返回天廷。众神骑乘灵兽腾空而起的时候,只见众人跪地哭喊道:“天母!天母!”更见达旦和伊娃在地上奔跑,一边追逐,一边哭喊,女娲不禁泪涌而出。
女娲与众神赶回天廷,顾不上回府,便急忙前往玉京宫灵霄殿觐见天斗。女娲见两班神仙俱在,天斗脸色不冷不热,一言不发。女娲跪地奏道:“弟子在凡间造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此时却被师尊召回天廷,不知所为何事?”天斗从御座起来,慢慢走下玉阶,对女娲笑道:“天廷升平,只是为师念你们辛苦,所以暂且召回,也好让你们歇息几日。”女娲又道:“弟子与诸神不觉得劳累,即使有千辛万苦,只为凡间苍生,也是心甘情愿。师尊知道,这天阙一日,便是那人间一年,阴灵尚在幽冥,常常在凡间作乱,只怕我们休息几日再下界,那凡间之人早就被灭绝了,弟子岂不是辜负了师尊重托!”天斗无言可对,又快步返回御座,思忖片刻,对元真童子道:“宣旨吧!”众神闻言,忙跪地听宣,元真童子往御座前几步,捧旨宣道:“天使女娲下界造人,功德无量,赐蕊珠宫一座,并贺喜举家乔迁。天使女姬助女娲造人有功,赐居住南灵殿。其余诸神各有功勋,他日另有赏赐。”“连日劳累,且回宫中歇息吧!”女娲和女姬叩首谢恩。天斗道:“众卿平身,本王知道你们连日劳累,心中不忍,现在退朝,你们都回府歇息吧!”说完便走下玉阶,与元真童子朝后殿去了。
女娲闷闷不乐,郁郁而出,女姬见她正要闪身走了,急忙追上说道:“恭喜姐姐要迁到蕊珠宫了,等你拾掇好了,我还等着搬进南灵殿呢!”女娲笑道:“我却舍不得南灵殿,要么你搬去蕊珠宫,我在南灵殿,如何?”女姬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师尊赐给你的,我怎么好去住?再说了,你还不知好赖,师尊就是偏心,给你赐个大宫殿,而我呢?这不来来去去又回到南灵殿了。”女娲一笑道:“你先回西芳殿去吧,我收拾好了就叫你。”女姬踟蹰半晌,女娲问道:“你又怎的了?”女姬低头拈带,低声道:“姐姐,你不是答应我了,说我在善元之地造人完成后,你回来便要赏我的,是不是说话不作数了?”女娲瞅着她笑道:“附宝,你怎的像个小孩儿似的。姐姐说话,向来都作数的,你说,你想要什么?”女姬抬头,盯着女娲雾鬓上的环曲珠簪儿不放,时不时瞅女娲一眼,女娲见状,笑道:“姐姐就知道你那点心眼儿,好吧,这簪儿就当作奖赏你了,这一回满意了么?”说着就抽下簪子放在女姬手里,女姬满心欢喜,拿了簪子就走了。
女娲回到南灵殿,找不见须菩提,这才想起须菩提去了西极灵界燃灯佛祖处。于是她又出殿,去前院的飞来阁中独坐,一脸愁云。碧霞和碧玉、尚翠三位侍婢在旁默默待立。女娲转身问道:“大王这几天忙何事呢,怎么不见他在府上?”碧霞欠身,小心答道:“小婢不知,就知道大王和少主去西极星灵界了。”女娲疑惑,低声自语道:“他去灵界做什么?”见仙婢们低头不语,女娲又问道:“最近府上可有生人来过?”碧霞先回道:“没有。”女娲轻叹一声,起身道:“好了,你们快去收拾一下,将各自的筐箱玉帛,奁盒膏脂等仔细收好,我那寝殿就不要管了,我自己来拾掇就好。”碧玉惊问道:“娘娘,为何要收拾那些个细软,是要撵婢子们走么?”女娲伸手掐了一掐碧玉的耳垂,笑道:“谁要撵你们走,我们不住这里了,要搬去蕊珠宫。”碧玉听了,拍手欢笑道:“这可好了,又换好地方住了!”碧霞给她使眼色,碧玉忙掩口,低头跟着碧霞和尚翠退下。
却说伏羲昊下凡帮助女娲造人,自分别以后,日渐郁闷,常在南灵殿后园孤身行走,几乎与外隔绝。碧霞和碧玉、尚翠三仙婢见状,以为他因与女娲两界分居而心中不快,故而也未多想。原来,伏羲昊心中自有盘算,心想自己也是天斗的大弟子,而自己的法力和功德却不及女娲的万分之一,又因此不得不在女娲面前低声下气,毫无尊严,所以心中越发不平衡起来。伏羲昊早先就看过《昊经》,悉知精修能使自己获得更高法力,有能力才可受到天斗重视,进而出人头地。恰巧天斗欲让儿子须菩提往灵界修行,他竟然也有打算,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偶尔听燃灯佛说过,灵界是无量至尊界,阿弥陀佛就是盘古太师。得知消息之后,伏羲昊朝思暮想,一心想拜盘古为师。谁料他的所思所想早被游历于三界的盘古化身察觉,一日,伏羲昊到西极灵界寻那三昧雷音寺,忽见途中来一个白衣神仙,挡住去路,这正是盘古太师的化身。伏羲昊见他器宇不凡,心里想道:“据说盘古是灵界至尊,我在这里遇见白衣神仙,或许正是盘古化身,我何不就地拜师,也算完成心愿。”想到这里便下拜道:“见过太师。”盘古化身笑道:“太师是何方圣神?你要拜的是谁?”伏羲昊一愣,有些尴尬,急忙作揖道:“敢问上仙来自何方?”盘古化身道:“来自太虚。”伏羲昊道:“上仙为何在灵界?”盘古化身笑道:“灵界也有灵界的太虚。”伏羲昊闻言,心中不悦,觉得此人疯疯癫癫,不像什么大道之神,于是道:“如此,上仙自便,莫要拦我去路,我要去那三昧雷音寺拜见太师。”盘古化身笑道:“那个人我认得,混混沌沌,并未见大智,你拜他做什么?”伏羲昊疑道:“你认得阿弥陀佛?他可是盘古太师。”盘古化身笑道:“说的就是他。你要拜就拜本元,不然拜谁也无用。”伏羲昊问道:“请问师父尊号,弟子一心向佛修真,但不知道本元又是哪位圣佛?”盘古化身道:“我叫玄元子,我所说本元并非别人,就是你自己。”伏羲昊笑道:“哪里有拜自己为师的,师父说笑了。”盘古化身道:“拜自己就是敬重自己,你为何总是学习别人,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修真便是修本元,你可知道?”伏羲昊思忖半晌也不解其意,只好求道:“师父之言玄妙,弟子一时难以彻悟,因真心向佛,还请师父指点迷津。”盘古化身见他不能开悟,笑道:“修真颇苦,我看你自仙界来,面带贵气,锦衣玉食你不要,偏来灵界修真,你可舍得妻儿?”伏羲昊答道:“弟子拜佛求师,我妻在凡间造人,我儿须菩提已在那灵界修行,我也一心想修真,盼望早日获得大法。”盘古化身微笑道:“你既有心入佛门,就请跟我入灵山。”伏羲昊唯唯领命,随盘古化身直至灵山中。只见:
花红水绿云间,灵山穿戴紫霞,但听凤鸣鹤啼,诚如昊天造化。琉璃树上结果,明月山下开花。珊瑚砗磲多交加,琥珀真珠佛塔。
却说盘古化身见伏羲昊执迷不悟,心念未改,就变化成玄元子,引得他在灵山中觅得一洞府修行,时时与伏羲昊谈经论法,只是教他些个坐炼之功罢了,见他执意索求法术,唯恐他一时妄惑而迷失本性,坏了三界大事,于是心头生出一计,望他能找见本心,回头是岸。见伏羲昊正在坐炼,盘古化身问道:“你可愿给为师效力?”伏羲昊道:“弟子当肝脑涂地。”盘古化身道:“为师听说仙界有芃果,可口无比,为师忽然想起,顿时燥渴难忍,你即刻下山往仙界去,给为师取些来。”伏羲昊合掌应诺,即离去往西天门,不题。
却说盘古化身见伏羲昊去了西天门方向,知他必往囲山去,于是变化成一个绝色女子,早就提着装满芃果的篮儿在囲山南谷的路上等他。但看盘古化身的女子生得怎样:
眉娥似月,脸若春花。眉娥似月,淡描拂黛更纤条;脸若春花,妍赡烟蕊犹静姝。娅鬟雾鬓,如瀑披肩点蹙额;玉腰纤约,盈盈秋水映粉腮。嘤咛笑口,温婉含颦回眸间;娇娜一身,容光焕奕闪凝露,痴坐轩楹,拈带转盼却含羞。
伏羲昊入西天门,径自往囲山闪去,果然经过南谷停落在山道上,才走几步,抬头便见一个仙女坐在那里,翠裙下放着一只篮儿,盛满芃果。伏羲昊思道:“此处既有芃果,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如现在就取来送与师父。”想着便来到仙女面前,笑道:“仙娥从何处来?怎么在仙界未曾见过你?”仙女道:“妾初出仙境,在此等候有缘人。”伏羲昊揖道:“可否将你的芃果送与我?”仙女道:“妾只送有缘人。”伏羲昊疑道:“我与仙娥萍水相逢,这不是有缘么?”仙女道:“此缘非彼缘。”伏羲昊问道:“敢问仙娥,你说的是什么样儿的有缘人?”仙女莞尔一笑道:“我说的是伉俪之缘。”伏羲昊冷笑道:“送便送与我,不舍便罢,我已有妻室,怎能与你结为伉俪!”仙女笑道:“你欲要芃果,才来问我,怎么反倒怨怼起我了?你可知道,囲山南北,除了玉桃,没有一个芃果,独我手上这些个芃果,仙界也绝无仅有。这些芃果足可供你享用,你若不愿与我结为伉俪,那便与我无缘,此芃果非有缘之人不送,你可不要后悔。”伏羲昊一听这话,心里想道:“仙界除我师尊那里有几个芃果,其他地方确实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我若空手回去,师父那里如何说来?师父一旦恼怒,我就学不到大法了。”仙女见他愣怔,笑道:“妾知你放不下妻子,而妾所要的伉俪之缘,并非永久缘分,而是露水之缘,你若答应与妾共度良宵一宿,妾便将此芃果全部送与你。”伏羲昊闻言,心中稍有宽慰,心里思道:“露水夫妻,倒也无妨,不如许了她,早早拿了芃果去见师父。”想到此处,对仙女道:“若只是露水之缘,缘生缘灭,断不会伤我妻子,我就许了你吧。”仙女将篮儿递上,笑道:“你既然已许我做一回露水夫妻,此芃果归你,切记不可食言。”伏羲昊喜极,接过芃果道:“我怎会诓骗仙娥!”说完便急匆匆回去见师父,仙女见他转身,早就身子一闪,已来到灵山洞府,佯装打坐。伏羲昊入洞,喜不自禁地将芃果献上道:“弟子采来芃果,请师父享用。”盘古化身闭目道:“为师何曾教过你诓骗之能事?你当为师不知么?这芃果你是从何处摘来的?自那女娲创化众神、人神以及万物之后,芃果已经绝迹,你这芃果却是哪里来的?”伏羲昊大惊失色,跪地祈道:“弟子万死,请师父宽恕。”盘古化身将那篮儿轻轻一推,芃果便滚落一地,伏羲昊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芃果,原来是一堆碎石,再看去,那盘古化身已经现了本相,斥道:“大胆伏羲昊!为师面前也敢诳语!”伏羲昊再吃一惊,此刻已是面如土色,诚惶诚恐道:“弟子无意冒犯太师,善意谎言,只为太师解渴,并不曾犯戒,请太师明察。”盘古冷笑道:“你可对一仙娥许下做得一回露水夫妻?”伏羲昊满脸通红,低声道:“确有此事,但弟子实无此念,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盘古冷笑道:“随口说说,无事倒也罢了,而如今你既已许了那仙娥,即使一丝薄缘,已然结连,无可挽回。”伏羲昊惊道:“什么无可挽回?请太师教诲。”盘古道:“昔日,你与女娲偷食禁果而犯下天戒,被夺去天衣,本当打入凡间轮回,而为师怜悯你们,复加天衣,令你们为三界效力,以求赎罪。没想到你不思忏悔,竟敢再次犯戒,这一次,怕你又要堕入凡胎,轮回苦海了!”伏羲昊恸哭道:“太师,弟子已知错,此罪可免得么?”盘古道:“天道森严,至公无私,如何免得?为今之计,只有你斩断妄念,再度修炼,方能入得真道,如此可脱离轮回之苦。”伏羲昊磕头道:“叩请太师开示。”盘古道:“为师倒有一个入道之门。”伏羲昊急道:“是什么门路?恳请太师教我!”盘古道:“为师慧眼观见,不久之后凡间将有大灾,你若能下凡消灾,便是功德一件,何愁不能得道?”伏羲昊叩首道:“弟子谨记太师法旨。”盘古闻言,转身即逝。
伏羲昊辞别盘古,急回南灵殿,女娲见他回来,问道:“你为何去那灵界?可曾见须菩提?”伏羲昊摇头道:“我只是去看看,并未进雷音寺。”女娲不再说话,独坐在榻上,伏羲昊见她愁云满面,问道:“你这才从凡间归来,怎么又愁眉不展,心里有事儿么?”女娲扼腕叹道:“妾在界下造人,大功未成,却被师尊一时召回,却不知这是何故。”伏羲昊徘徊一会儿,问道:“凡间造人已然成功,娘子却为何说未成?”女娲伤心道:“来之前就有十多个人莫名死去,妾岂能不担心?若真有什么不测,只怕是要功亏一篑了。”伏羲昊叹道:“师尊急召你回天阙,是有原因的。”女娲斜睨他问道:“是什么原因?”伏羲昊道:“娘子在界下当然不知,你领诸神造人,朝中多有非议。”女娲一惊,问道:“什么非议?”伏羲昊道:“前日上朝,那轩辕昊在师尊面前参奏你,说你造人完成,居功自傲,自封为天母,不愿返回天界复命。”女娲一听,花容失色,怒道:“二师兄安敢如此谤我?”伏羲昊叹道:“娘子真不明白么,师尊向来多疑,听了谗言,更怀疑你要在凡间自立为王,他岂能不将你召回。”女娲粉脸沾泪,嘤嘤泣道:“我在界下餐风宿雨,弥日累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造成众生,二师兄他何故谗言害我!”伏羲昊长叹一声道:“唉!他的心思谁能知道?师尊闻奏,不但不疑他,反而赐给他一座紫微宫。娘子切勿悲伤,回来便好,何苦在凡间出力不讨好的。”女娲一时无话,又啜泣几声方罢。
且说天斗自知不久将要往去轮回,又担心天廷不宁,众星不安。一日升殿,只急召伏羲昊、笪殷昊入朝议事,其他人一概不宣。见二人站在堂前,天斗走近前道:“为师往去轮回在即,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界安危,今派你二人前往诸星系,选拔驻星守将,令诸将管辖众人神氏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伏羲昊和笪殷昊相视一愣,半晌不言。天斗疑道:“朝上议政,你们怎么不说话?”伏羲昊道:“师尊为何未召轩辕昊来朝?”天斗瞥他一眼,正色道:“轩辕昊参奏女娲居功,思谋在凡间成就霸业,此事为师颇有疑惑,如今后悔召女娲回来,为师若让他参与诸星系事务,岂不让女娲见疑?因此为师这次不想用他,故而未召,你勿多心。”伏羲昊拱手道:“弟子明白。”笪殷昊问道:“选拔守将不难,难的是如何封赐,守将一出,便要赐给他们宫殿和物产,弟子法力尚浅,如何赐与?”天斗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犯难起来,便不停在堂前踱来踱去,腹内转道:“笪殷昊所言也是实情,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这照石交给他们,有了这个法宝,可变化万物,封赐一事就不难解决了,只是这照石交与谁掌管才好?我若交给伏羲昊,只怕他照石在手,便会野心膨胀,他有须菩提聪慧无比,又有女娲功高盖主,一旦他篡夺宝座,我即使归一回来,也无计可施了。”想到此处,天斗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思道:“断不可交给伏羲昊,笪殷昊性情率真,一直独居,料他也断无私念,不如交给他保管,待驻星守将封赐完毕,我再将照石收回就是了。”思毕,天斗忽然对笪殷昊道:“这也不难,为师有照石一枚,玄器可创化万物,为师将它暂时交给你,等你们事成,再交给为师。”笪殷昊叩道:“弟子不辱使命,万死不辞!”伏羲昊问道:“天极星系直辖九星,是否也要设置驻星守将?”天斗又道:“天极星是天廷所在,由天廷直辖,故不置守将。”说罢,便从襟内取出璀璨照石交给笪殷昊,又道:“你们速去封赐,退朝吧!”伏羲昊低头,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默然退下。
原来,这天极星是天廷所在,属中央星海,其中包括大伏仪星、小伏仪星、摩羯星、泰阶星,以及孟章神君青龙、陵光神君朱雀、监兵神君白虎、执明神君玄武分别统领的东极星、南极星、西极星、北极星。
伏羲昊与笪殷昊直往除天极星海而外的七十二星海进行封赐之事。二神经过分封,这才知道仙界之大,七十二星海人神繁衍昌盛,各氏族安居乐业,一片生机勃勃之象。十几日之后,二神已分封完毕,将那七十二个星海分为十八组,每组下辖四大星海,并将各氏族首领封为驻星守将,每封一个驻星守将,笪殷昊都会取出天斗授与他的照石宣告封赐,宣告完毕,那地便显现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作为驻星守将神府,一共七十二个驻星守将,就有了七十二座神府,座座都是碧玉楼台,紫金殿阁,珍珠为幕,玳瑁为瓦,宏丽奇瑰,不可名状。
起初,笪殷昊并不知照石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在飞天星封赐守将采文夔之后,趁伏羲昊与众人神不在,他便独自去试这照石的法力,当他把照石藏在身上的时候,立时会感觉法力大增,只要他双手所击之处,尽皆毁坏,片石不存。笪殷昊心内转道:“我就说师尊为何法力无边,原来是这个宝贝在他身上。”发现照石的玄妙,笪殷昊惊喜若狂,便想据为己有。
伏羲昊见诸事完毕,飞报天斗,取来诏书。最后一天时,又召集诸守将齐聚飞天星海神府,等候听封,只听笪殷昊来诣阙下,捧诏宣道:“玄昊天德,圣尊有旨,敕封钦此:轩辕敖为牧夫星、貂狮星、鹿豹星、巨蟹星四星守将,居住牧夫星海神府;伏羲昇为冰辰星、仙灵星、天马星、仙王星四星守将,居住冰辰星海神府;笪殷元为西麟星、金鱼星、孝母星、天鸽星四星守将,居住西麟星海神府;笪燕寉为乐发星、南冕星、北冕星、银蛇星四星守将,居住乐发星海神府;五龙炙为圣安星、白虎星、天狮星、玉狮星四星守将,居住圣安星海神府;大庭岘为天平星、天兔星、天狼星、乌枭星四星守将,居住天平星海神府;神农蚩为台琴星、宗神星、水镜星、麒麟星四星守将,居住台琴星海神府;西陵柘为夸尺星、大熊星、爵骑星、猎户星四星守将,居住夸尺星海神府;勾弋厸为朱雀星、无尘星、英明星、凤子星四星守将,居住朱雀星海神府;平茜寐为绘织星、双龙星、南王星、金树星四星守将,居住绘织星海神府;涂山阂为鹿雅星、天网星、天灵星、河灵星四星守将,居住鹿雅星海神府;佽辛廉为天爵星、仙女星、玉富星、南天星四星守将,居住天爵星海神府;夸娥仧为海云星、天鹅星、龙角星、玉龙星四星守将,居住海云星海神府;尧禹皎为僰来星、罗刚星、双子星、仙鹤星四星守将,居住僰来星海神府;胡臾芎为武仙星、墨律星、玄冥星、戟通星四星守将,居住武仙星海神府;戌闰桀为宝瓶星、天燕星、天鹰星、天坛星四星守将,居住宝瓶星海神府;巴屺仁为天西星、白羊星、玉津星、女宾星四星守将,居住天西星海神府;采文夔为飞天星、巨龙星、金牛星、三神星四星守将,居住飞天星海神府。讫毕。天廷玄封,玺诏三界。”
宣诏已毕,伏羲昊和笪殷昊准备回天廷复命,当日在台琴星海神府设宴款待诸星守将。金殿大厅内,有数十个人神之女翩翩起舞,她们头挽髻螺,两鬓直垂翡翠丝,一个个面如朝霞,秋波翻转,楚楚动人。
又来六个衣妆楚楚的人神之女轻移莲步,但看生得如何:
明眸盼转,桃花映玉颜;秋波涟漪,一笑百媚间;乌发飘逸,头戴金钗银环;身着蓝绿,裙带缀玉含珠。蛮腰佩带翠琅玕,金碧珠璞莹莹然。
人神之女纤手捧着七彩玉石碗,五色水晶盘,盛着美味肴馔送到桌前,再看盘中肴馔有锦鸡、雀舌、鸟翅、雁骨、鹤肉、鹅掌之类。伏羲昊定睛细细看上一遍,一时无处下箸,而后脸色渐变,露出苦相,只好放下金箸,盯着神农蚩问道:“你府上所辖诸星的人神,平日里也吃这些东西?”神农蚩见问,起身回道:“禀大大王,此间不比天阙,哪有什么龙肝凤胆享用,也只有这些是上好的珍肴了。”伏羲昊脸色一沉,斥道:“放肆!本王面前你安敢妄口巴舌的,龙凤乃祥瑞灵兽,与神无异,岂能取来食用!”神农蚩惊得面如土色,慌忙拱手道:“在下不知,也只是妄自揣测,请大大王恕罪!本府所辖诸星物产匮乏,今日献上这些珍馔,是为供大大王享用,平日里本府也不敢奢侈,对于诸星庶民来说,此等佳肴也只能在祭祀天神时方能见到,大大王切不要嫌憎。”伏羲昊皱眉蹙额,忿忿道:“并非本王嫌憎肴馔,神仙不食血肉之物,而你们也是人神,岂能杀生为食?生灵各有其命,也都是昊天所造,怎么能杀之烹之?如此残忍之事,你们也做得出来!这些所谓肴馔,本王实不敢直视,统统撤去吧!”神农蚩大惊,连忙挥手令众婢撤去碗盘,又上前跪道:“在下不敢冒犯大大王,实在不知天神不吃生灵,请大大王宽恕!而在本府所辖诸星,此类生物便是食物,请大大王明察!”伏羲昊有些恼怒,正要发话,就听采文夔附耳道:“大大王息怒,我们是人神而非正神,我们这里也比不得那仙阙,人神不吃这些吃什么?难道要活活饿死吗?”伏羲昊一听,心内火气已消一半,抬眼望着神农蚩道:“起来吧,本王不怪罪你。本王虽不吃此地肴馔,然而极好茶酒,府上若有此饮品,可献来品尝。”神农蚩起身,又一挥手,就见两个人神之女前来,一个端上水晶杯子,盛满甘露,另一个端上金盘,置满花瓣。伏羲昊举杯闻一闻,问道:“这是何饮品?”神农蚩亲自上前,令婢子伸手从金盘中取一花瓣,用纤指轻轻一挑,花瓣剖为两片,飘落进水晶杯中。神农蚩递将过去道:“禀大大王,这饮品叫作‘碧花琼露’,是本府花房内精酿而成的。”伏羲昊又举杯闻一闻,越发异香袭人,透彻心脾。伏羲昊一饮而尽,笑道:“却也好喝,不过,终不如天阙的琪茶和瑶酒。”神农蚩笑道:“那是自然,岂能与天阙相比。”伏羲昊笑问道:“这碧花琼露是什么酿制的?”神农蚩答道:“也没什么奇特,就是此间生长的蕨类,有金茗、灵草、绿英、薄侧、仙芝、嫩蕊等诸品,虽算不得奇花瑞草,但在酿造时,颇费心力,又要使其吸日月之精华,还要使其含天地之灵气,这也是上等的饮品了。”伏羲昊呷一口,抬眼问道:“哦?此间诸星也有日月?本王原以为只有那界下凡间才有日月,那也是龙珠儿坠下所化成的。”神农蚩答道:“禀大大王,殿外虽然有亮色,但还不是光明,此间一天有三十六时辰,此时月阴还未落下去,太阳也未升起来,等那太阳升起,光明普照,又是一番景象。”伏羲昊放下水晶杯,问道:“此间的日月又来自何处?”神农蚩答道:“天地浩宇都是自然而成,人神自女娲娘娘造出并迁移此间后,就已经有太阳和月阴了。”伏羲昊颔首,沉思片刻笑道:“这却也是个奇妙的事儿。”神农蚩拱手道:“请大大王再饮一杯?”伏羲昊笑道:“此时刚好,不用再饮。”神农蚩这才坐回原位,又问道:“不知仙阙所饮的琪茶是何物?”伏羲昊笑道:“仙界有芃果和玉桃,桃叶儿可制琪茶,芃叶儿可制瑶酒。单说琪茶,先采玉桃叶儿捣碎,再取灵露缓缓浸泡,虽然与‘碧花琼露’相似,但味道略胜,久服琪茶,使人悦志有力。”神农蚩道:“在下若能饮上一口琪茶,那便是极大的福分了。”伏羲昊道:“将军若镇守诸星有功,本王会召你入宫,与天王一起用茶。”神农蚩大喜,又跪地三拜谢恩。
席间,伏羲昊见笪殷昊不在场,心中甚是疑惑,便四顾左右,目光搜寻之间,却注意到一个素衣男儿,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看他只在一旁独自饮酒,默不作声,伏羲昊颇有些兴趣,于是问坐在旁边的采文夔,轻声道:“不知那位素衣男儿是谁?”采文夔转脸一瞅,低声回道:“禀大大王,此人神乃是台琴星海守将神农蚩的儿子神农琊。”伏羲昊颔首,又问道:“本王见此人神仪容不俗,但不知此人神可有不同之处?”采文夔答道:“大大王,据在下所知,神农琊才华横溢,只可惜未被神农氏族重用,故而常叹怀才不遇。”伏羲昊摇头,笑道:“既然有才,何愁无用武之地。”说罢,举杯望神农蚩道:“将军府上可有奇才?”神农蚩见伏羲昊询问,慌忙起身举杯,小心答道:“回大大王,本府并无奇才。”伏羲昊笑道:“哦?将军刚刚被封赐,出任守将,何必过谦?难道将军不是奇才么?”神农蚩笑道:“禀告大大王,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也只能拔刀弯弓,丝毫不懂经略,又怎么称得上奇才呢。”伏羲昊端起酒杯,示意神农蚩同饮,而后笑道:“将军过谦,据本王所知,将军府上就有奇才,只是你视而不见罢了。”神农蚩本想入座,听伏羲昊这一番话,又慌忙肃立,答道:“谢大大王抬爱,本府若有奇才在下又岂能不知?除内眷外尚有一子,不过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再者,族中人丁稀薄,难有奇才。”伏羲昊笑道:“令子神农琊可在?”神农蚩见闻,忙低头转脸,给神农琊使眼色,神农琊见状,起身深鞠一躬,拜道:“鄙子神农琊拜见大大王。”伏羲昊向他招手,笑道:“来来来,坐到本王身旁。”神农琊忽然被召,受宠若惊,又见席间众人神都在窃窃私议,他转脸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神农蚩。神农蚩示意让他赶快过去,他便挪过去,默默坐在伏羲昊身旁。伏羲昊仔细地打量他一番,问道:“本王听说你有奇才,不知你都知些什么大法玄妙?”神农琊道:“大大王过奖。鄙子只懂些兵法经略,至于修真玄妙也略知一二。”伏羲昊道:“兵法经略有何大用?如今众魔都逃往界下幽冥偷生,天廷无战事。”神农琊道:“天道自然,大运循环,现在无战事,以后有无战事也未可知。”伏羲昊道:“本王倒是对修真玄妙有些兴趣,你不妨说来听听。”神农琊问道:“修真玄妙非三言两语可尽述,何况大大王乃是正神,与我人神修真不同,不知天王想听什么?”伏羲昊道:“就你所知的可简要说说。”神农琊道:“正神灵体本已是神,若要修真精进,获取大法力,贵在善修。”伏羲昊问道:“何谓善修?”神农琊拱手道:“善修便是广施恩德,忘我行善,若能普度众生,便可达到至高境界,天母女娲娘娘便是一例。除此而外,还有轮回修行法,即舍弃当世,投生来世,随缘度劫,归一之后也可使元神达到至高境界。”伏羲昊道:“这我倒是听过一些儿。那么人神又是如何修真的?”神农琊徐徐道:“人神属于半人半神,修真之法有两个要处,既要修命,还要修性。一般来说,这般修真需掌握秘法要诀,悉知其穴位,明白其步骤,而后步步精修,这叫作入窍观心之法。”伏羲昊道:“如何入窍观心?”神农琊道:“先需凝神定息,使百脉平和,更至于周身达到清虚自然,最终使六根大定,再将元气凝于夹脊双关,而后潜入命府,于呼吸之间送归丹田封固,如此反复修炼,久而久之,便可成仙。”伏羲昊呵呵笑道:“你这般说,本王也难解其意,不过听着倒也有趣。”神农琊微笑道:“只是人神修行之法,简要述之,并无玄妙。”伏羲昊道:“你说诸如本王这般的正神,若要按此妙法修真,将会如何?”神农琊道:“徒劳而已,此法只适合人神或凡人,对正神丝毫无益。”伏羲昊点头道:“方才你说,人神修真,凝神入窍,再后观心,本王问你,那窍是何窍?又在哪里?”神农琊道:“此窍为命门,在脐后一寸二分,即为天心,也叫作坤炉或神炉,人在呼吸之间生息,吸之起,呼之止,都在此一穴。”伏羲昊笑道:“君果然是奇才。但不知道这人神修真玄妙,外人知晓么?”神农琊道:“此法是在下潜心研索所得,若不传授,无人可知。”伏羲昊大悦,接着又问他许多问题,神农琊都能一一作答,无一丝疏漏。
正谈得兴起,笪殷昊却回到席间,众人神礼毕,笪殷昊入席,坐在伏羲昊身旁。伏羲昊道:“众人神欢宴,你却未入席,这一阵子去哪里了?”笪殷昊笑道:“初到飞天星,只觉新鲜,我便去那四处看看,果然有好景致。”伏羲昊也未多想,转身瞅神农琊一眼,对笪殷昊笑道:“师弟请看,这位是神农琊,他真是个奇才。”神农琊忙拱手拜道:“拜见三大王!”笪殷昊拱手还礼,又凑近伏羲昊低声道:“师兄爱其才,不如就请他入宫,封赐他个一官半职,将来也好辅佐兄长。”伏羲昊笑道:“为兄也正有此意,那我就依师弟,请他入朝为官。”伏羲昊和笪殷昊相视一笑,而后又转脸对神农蚩道:“令子神农琊虽然年少,但其才高深莫测,不可限量,此深得本王赏识,本王欲上奏天王,举荐他入天廷任职,不知将军可愿否?”神农蚩又惊又喜,忙离席跪地,谢恩道:“在下谢大大王恩典!大大王施恩于我神农氏,不知何以为报。”伏羲昊拱手道:“此乃天王之洪福。你只将那台琴星、宗神星、水镜星、麒麟星四星的天门给守好了,这就是报效天廷。”神农蚩和神农琊跪地叩首,再次拜谢伏羲昊一番。笪殷昊道:“诸位将军,七十二星海是天廷寰内诸星,无天王之诏旨,不得自立为王。天王令我二神前来分封,就是要诸氏族首领和驻星守将,治理好各自辖内星系,管理好各自氏族人神,诸位将军可听明白了?”诸将纷纷离座跪地,齐声回道:“小将遵命!”
伏羲昊和笪殷昊安顿完毕,带着神农琊一起回天廷复命。快到玉京宫玄天门时,笪殷昊道:“大师兄可先入宫,小弟在飞天星海诸星奔波几日,尚未缓过来,今又返回仙阙,身体略感不适,想回府歇息,而后再拜见师尊。”伏羲昊道:“师弟请便。”说着与神农琊进宫去了,笪殷昊独自急回朝阳殿。天斗得知诸星海驻星守将都已安排妥当,心下欢喜,说道:“此事极好,为师另有封赏。”又听伏羲昊推荐人神神农琊入朝为官,天斗道:“封神农琊为内廷神臣,就跟随你处理天廷事务。”伏羲昊和神农琊一一拜谢。天斗不见笪殷昊来,问道:“笪殷昊为何不来朝见?”伏羲昊道:“怕是在外星奔波劳累,感觉不适,先去歇息了。”天斗怒道:“复命大事,岂能如此轻视?”伏羲昊低头不语,天斗暗思道:“莫非笪殷昊发现照石玄妙,想窃为己有,故借口不来朝见?”天斗突然担心起来,立即令元真童子去朝阳殿召笪殷昊进宫。元真童子飞去一看,笪殷昊不在朝阳殿里,又匆匆返回太真殿禀报。天斗闻报越想越怕,又担心伏羲昊发觉端倪,于是道:“你们退下吧。”伏羲昊和神农琊低头退出,不题。
话说伏羲昊出宫就径自去了南灵殿,刚进了殿门就见两个侍婢在庭中采花朵儿插戴,他定睛看去,却一个也不认识,心中纳闷儿,问道:“你们是谁?”两个侍婢也吓一跳,慌忙站立低头。一个侍婢欠身道:“我是上神女姬的侍婢,我叫妺喜。”说着又牵过另一个侍婢说道:“她叫苏叆。”伏羲昊道:“女姬来我府上了?”妺喜道:“我家主子这会儿不在府里。”伏羲昊觉得奇怪问道:“那你们两个为何在府上?”苏叆瞥了妺喜一眼,笑道:“她都说不清了,我来说,我们两个是上神女姬的侍婢,昨天才搬过来的。”伏羲昊一听这才明白,原来女娲已经迁往蕊珠宫,这里是女姬的居所了。
伏羲昊匆匆赶往蕊珠宫,它就位于玉京宫北边三十里开外的地方。伏羲昊来到这里,果见有一座巍巍宫殿,气势雄浑,宫门上有“蕊珠宫”三个红色的琥珀大字。进了里面,四处都是琪花瑶草,中间有一带细长的水池,一座玉栏的水晶桥环绕水池上方。穿过水晶桥,又见几堵琉璃粉墙,墙上开两扇紫金大门,门檐上有“琼芳”两个字。伏羲昊又进得门去,再细看原来是一处园子,满园宝树银花,泛着奇光异彩,令人目不暇接。园门内又有两间过街碧楼,两侧又连着一排高廊曲阁,十分华美精致,当中一条玻璃铺的长街,两边栽着的凤凰竹,绿映云裳,地处一排珊瑚树,金玉琳琅。伏羲昊自语道:“我见过无数景致,独此间最好,就是那玉京宫里也没有这般美丽。”伏羲昊有些恍恍惚惚,又走出一条回廊,见下首堆着高低怪石,周围开满各种奇花异草,一湾蓝光溢彩的流水,盘曲迂回向东而去了。伏羲昊不禁叫道:“好大一个园子!”又顺着水岸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琉璃拱桥,过了桥是一座白玉亭,旁边几株金丝垂柳格外耀眼,细看去尽是石梁、石雕、石柱、石础、石牖、石栏、石屏,里面还有一张白玉桌几。又出亭子,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是一处空旷地,四周围着水晶曲栏,穿过栏杆,又见一座幔亭,台前两根白银柱。伏羲昊抬眼细看,见柱子上有一副对联:“镜花花魂迷醉碧曲栏,玄水水灵梦随翠云亭。”伏羲昊正在细看对联,思忖半晌,忽然听到粉墙外喧嚣声一片,才转头看去,见墙角有个圆形拱门,声音像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忙跟进去观看,这一看惊得瞠目结舌,眼前一座偏殿,门额上题着“宸恩殿”三个晶光大字,但见:
彩石铺径,云雕作槛。奇葩异卉鸣翡翠,龙沼凤台阁松轩,凤台之上凤来仪。石翠依假山,碧波偎曲水,翠云亭、薇芜架,铺绒叠锦;芙蓉槛、牡丹畦,砌玉堆霞。玫瑰异香,海棠奇葩。梅花荷花争灿烂,兰花蔷薇斗芳菲。杜鹃花、红菊花、玉簪花,煌煌烨烨,胭脂染红润;御仙花、应春花、凤尾花,灼灼辉辉,锦绣涂香浓;千花竞秀,万卉争妍。
伏羲昊自语道:“怎么蕊珠宫里来了这么些生人?”举目望去,更见堂上摆着金肴玉馔,正中坐一位十三四岁的仙娥,衣着飘逸,神采飞扬,旁边站一排娇媚仙婢。但看:
奇品异香,缤纷斑斓。金龙纹鼎香飘散,凤绣屏间玉美人。水晶杯、琉璃盏,玉液翡翠;琥珀盘、玛瑙碗,嵌花雕焕。瑶池琼浆千色艳,馨香珍馐百味鲜。
伏羲昊四下看了一遍,娇姝媚媛姗姗来迟,童子仙婢不敢窥视,伏羲昊心思道:“莫非此处不是蕊珠宫么?我却到了哪里?”正思间,忽又见元真童子飞来,报道:“圣尊驾到!”慌得众仙婢跪地迎接,众童子俯伏接驾,只见几个神臣围着一位身着龙纹云裳的少年过来,只见他玉影翩翩,雄姿皎皎,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那正中坐着的十三四岁的仙娥莲步轻移,前来挽着少年的手,笑盈盈地扶他入座。伏羲昊再定睛细看,只看她纤指沁香,摘下如烟面纱:
婀娜娉婷,冰肌玉质;绿云钗环缀两鬓,满头玉珠簇簇。绡帕含娇,翠裙藏媚;一弯黛眉似纤钩。水晶纽,玛瑙扣;明眸转盼飞,嘤咛纤肢柔。
伏羲昊已是魂飞天外,看了一会儿,不觉愣怔在那里。
却说女娲早在寝殿内,想起盘古太师所说的形天元灵珠儿,于是潜入密室,取出藏在紫金匣子里的那枚红色灵珠儿,举在手中,静静凝视了好一阵子,又看见珠子里面显出幻境来,这一次幻境中依旧出现那个绝色少女。女娲自语道:“这美色在天界也是绝无仅有了,莫非此仙女就是这形天元灵珠儿的轮回?”想到此处又凝目看去,却忽然看到伏羲昊正在园子里穿走,女娲大吃一惊,再细看,进里有一条碧石铺成的小径,抬头又见一座拱门,上有“镜花”两个字,再进去只见几栋霞楼,一片绣锦珠帘,碧霞和碧玉立在廊内,看上去越发娇媚柔腻,一笑一颦间更似牡丹含露,伏羲昊进来,二仙婢忙向前欠身道:“大大王金安。”伏羲昊问道:“娘娘在何处?”碧霞回道:“在寝殿里歇息呢。”女娲看到这里,慌忙将那灵珠儿塞进匣子里。
伏羲昊直往寝殿而去,穿过一处玉阶,又见一所起居花厅,四面轩窗回廊,走到尽头又见一个金殿,银色大门上有匾额,题着“清元殿”三字,伏羲昊暗思道:“这蕊珠宫可真宽邃,想必这里就是寝殿了。”
此刻女娲忙收起珠子出来,唤尚翠端茶来。伏羲昊落座,神魂不定,气喘吁吁。女娲问道:“你这是怎么?从哪里过来的?”伏羲昊取茶一口饮了,喘道:“这宫殿也太大了些,我还以为进了别人的园子。”女娲笑道:“怎么会有那么大,我倒不觉得。”伏羲昊定下神儿来,望着女娲奇怪问道:“那园子里都是什么人?怎么还有一个少年被众仙婢前簇后拥的,还有一个美仙子,看起来像是那少年的妾妃,我见元真童子也在,宣诏时听得呼他‘圣尊’,这都是些谁?何时来蕊珠宫里的?”女娲惊道:“你自己眼花了,蕊珠宫里就我和碧霞、碧玉、尚翠,哪里有什么生人?”伏羲昊盯了女娲半晌,疑道:“怎么就是眼花的,我看得真真切切的,听得见,看得见,岂能是我眼花了?”女娲闻言,心中已明白大半,笑道:“不要大惊小怪的,你才从外星海回来,又初来蕊珠宫,怕是一时还未适应,眼里就显现出幻境,这仙界如今精灵多得我都数不过来了,也或是它们变幻惑人,这也是常有之事,不足为怪的。”伏羲昊听女娲说的也有些道理,也不再多想,喝了一会儿茶,就自己进里间歇息去了。女娲见伏羲昊进了里间,这才松一口气,心里转道:“看来太师已轮回归来了,我须去那太阳宫看看便知端倪。”如此想着,不一会儿自己就在珊瑚椅子上睡着了。